第301章 割腥啖羶

第301章 割腥啖羶

炭火噼啪,內中一片旖旎。

李惟儉低頭觀量,便見鳳姐兒眉黛春山,眼含秋水。脣猶紅豆,臉若桃花。十指尖尖玉筍,一雙小小菱腳。腰肢似荷莖翻風,肌膚如海棠經雨。

待那身上暈紅退下,鳳姐兒方纔睜開眼來,慵懶問道:“什麼時辰了?”

李惟儉摩挲着自己枕頭下尋出懷錶來,鳳姐兒卻盯着那懷錶觀量,禁不住說道:“這懷錶你還留着呢?”

李惟儉便記起來,這懷錶還是當日賈璉送的,料想也是鳳姐兒選的?因是便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搭眼掃量一眼,說道:“寅正兩刻了。”

鳳姐兒聽罷豁然脫身,撐起身形訝然道:“都這般時辰了?”心下暗自估算,昨兒夜裡上更時來的,這一夜竟只小睡了一會子,餘下時辰都由着這冤家折騰,不想竟到了此時。

鳳姐兒趕忙攏了中衣,窸窸窣窣繫好絲絛,口中說道:“我須得趕快回了。”

言罷起身跨過李惟儉,卻一聲驚呼又被其帶在懷裡。鳳姐兒當即咬脣,瞧着那近在咫尺的清亮眸子,嗔怪的話兒到得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面色逐漸緩和,本道與其說‘只此一回’之類的交代,這會子自己個兒心下又不捨了。當下只湊過去任憑李惟儉輕薄了一番,這才戀戀不捨下得炕來。

眼見李惟儉趿拉着鞋子下來相送,鳳姐兒就道:“你快躺着吧,本就染了風寒,這會子見了涼風別一早起不來身。”

說話間將斗篷圍了,李惟儉又湊過來爲其仔細繫了。鳳姐兒心下酸澀,吸了吸鼻子便將身形靠在李惟儉懷中,低聲委屈道:“你也別用好話哄我,自家知自家事,我如今怕是與外間那般騷浪蹄子也沒兩樣。”

李惟儉嗔道:“少渾說一氣的,沒得自己糟踐自己個兒。你若是浮浪的,我又成了什麼?”

鳳姐兒擡眼瞥了其一眼,忽而噗嗤一聲笑起來:“魚找魚、蝦找蝦,你道自己個兒是個好的?前頭那四個丫鬟不說,這後頭你又往屋裡頭攏了多少?”

眼見李惟儉訕笑不已,鳳姐兒嘆息道:“我算是知道了,這世間貓兒又哪有不偷腥的?”

李惟儉聞弦知雅意,低聲問道:“賈璉那廝又對不住你了?”

鳳姐兒正要提及賈璉與尤氏齷齪之事,忽而覺得不對,納罕道:“這過往還叫一聲璉二哥,這會子就成了那廝?”

就見李惟儉撇撇嘴道:“若非衝着鳳兒你,那賈璉又與我何干?”

賈璉浮浪公子哥兒性情,每日家想的是吃喝玩樂,與李惟儉往來雖說大面兒上過得去,可私底下實在難有共同語言。

鳳姐兒聞言便吃吃笑個不停,過得須臾,也不知想起了什麼,鳳姐兒便道:“伱這身子野牛也似的,真不知秋芳怎麼遭得住的。還有,你就不怕來日我就有了?”

李惟儉用力摟住鳳姐兒嬌軟身軀道:“有了便有了,生下來就是,還能如何?”頓了頓,低聲說道:“寧府已除,榮府獨木難支,如今日漸衰敗,想來你也看在眼中。與其如此,莫不如尋機鬧上一場,趁機脫身而走。”

鳳姐兒雖聽得目眩神迷,卻嗔道:“你說的倒是輕巧,我好歹是明媒正娶到賈家的,莫說是老太太不許,只怕連太太都斷不會允了我破門而出。”有些話鳳姐兒沒說,如今賈璉襲爵在即,那誥命之身眼看到手,她雖與賈璉相看兩厭,這會子卻又如何捨得了孜孜以求的誥命?

李惟儉蹙眉道:“我的孩兒總不能姓賈吧?”

鳳姐兒道:“左右都是見不得光的,你心下知道就是了。”頓了頓,又恨聲道:“他先前只與二姐、三姐勾勾搭搭,不想卻是老的、少的一起收了,真個兒是葷素不忌!合該他做那烏龜忘八!”

外間風雪依舊,卻依稀傳來雞鳴聲,鳳姐兒雖捨不得如今溫存,卻強自掙脫開來道:“我須得回去了,你……明兒別漏了行跡。”

說話間匆匆而走,開了後門任憑風雪灌入,又扭身深深看了李惟儉一眼,這才邁步而去。

李惟儉到得後門前,開了門縫觀量着鳳姐兒溜進後房裡,待確認後房並無動靜,這才關門落栓,施施然回返炕上,仰身枕着雙臂,身上雖略感疲乏,偏生這會子又睡不着。

胡亂思忖了好半晌,直到外頭天色見亮這才又睡了過去。

轉眼到得天色大亮,丁如鬆方纔來將李惟儉叫醒。李惟儉穿戴齊整出來一瞧,見外間雖陰雲不曾散去,那風雪卻是止住了。明明昨兒還對那風雪滿是怨念,如今卻巴不得這風雪再來上幾日纔好呢。

早間用飯時一直不見王熙鳳身形,過後纔有小丫鬟豐兒來道:“伯爺,我家奶奶好似染了風寒,這會子身上熱得緊。”

李惟儉忙問:“二嫂子可要緊?”

豐兒回道:“方纔用過一碗粥又睡下了,只說等回返家中再請太醫來觀量。”

李惟儉應下,那豐兒緊忙快步而去。李惟儉心下不由得暗忖,鳳姐兒許是被自己個兒傳染了?又或者此時天亮,鳳姐兒實在不知與自己如何相見?只怕兼而有之吧。

李惟儉暗笑不已,隨意用過早飯,便催着衆人拾掇齊整了往京師回返。

直到上了馬車,挑開簾櫳才見鳳姐兒裹了厚實大衣裳進得後邊馬車裡。丁如鬆來問詢,李惟儉吩咐即刻啓程,當下一行二十幾騎、兩輛馬車壓着吱呀呀的積雪往京師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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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日清早,傅秋芳、寶琴眼見外頭積雪半尺有餘,尋思着李惟儉只怕不好回返,便緊忙打發了吳海寧領着十來個護衛往南去迎,隨即又打發吳海平往衙門去告假。

用早飯時,晴雯瞧着香菱依舊魂不守舍,便問道:“香菱,你那詩可是讓琴姑娘瞧過了?”

香菱回過神來,嗔道:“錯韻了。”

一旁的寶琴便道:“香菱姐姐極有才情呢,初次作詩便有模有樣的,回頭兒合轍押韻了,便是一首頂不錯的。”

傅秋芳笑道:“香菱矢志學詩,聽說一早兒隨着老爺就每日鑽在書房裡,也不知瞧了多少唐詩宋詞,又拜了林姑娘爲師,如今也算熬出來了。”

香菱只一個勁兒的搖頭:“不好不好,先前那一首詩是生生憋出來的,如今瞧着怪異無比。”

傅秋芳緊忙問到底作的什麼,香菱只是不說,寶琴見她不說也就幫着其遮掩了一番。

用了早飯,衆女各自散去,香菱徑直去了李惟儉書房裡。待到得辰時,又見香菱興沖沖拿了詩稿來尋寶琴。

許是心下極爲滿意,這會子香菱面上也掛了笑意,將那詩稿遞過來笑道:“琴姑娘看這一首。若使得,我便還學;若還不好,我就死了這作詩的心了。”

寶琴接過詩稿掃量一眼,便見其上寫道:卷地西風葉滿林,一輪落日冷森森。漸生暮靄天光暗,初降微霜夜氣陰。寂寞久疏飛雁信,相思遙憶遠人心。拈毫欲寄愁邊句,又聽鄰家月下砧。

寶琴難掩訝然之色,不禁脫口讚道:“香菱姐姐好才情,好個‘拈毫欲寄愁邊句,又聽鄰家月下砧’,此一首仿杜工部仿得極妙!”

香菱被誇得紅了臉兒,又笑着不確信道:“果然是好的?”

“極好極好!”

香菱頓時笑着心滿意足。她昨兒所作看似寄情於景,實則穿鑿附會,又錯了韻,實在入不得眼。方纔在書房裡苦思冥想,忽而便掛念起了李惟儉來。想着想着,不覺間思如泉涌,提筆一蹴而就,就得了如今這首。

寶琴笑道:“你若不信,何不去問二姑娘、三姑娘?”

這二姑娘、三姑娘說的是李紋、李綺,卻並非迎春、探春。

香菱捧信,把玩着垂下的髮髻道:“就不勞煩兩位姑娘了,我過會子尋林姑娘去。”

寶琴思量道:“如今榮府還在喪期,只怕不好再辦詩會。你既是入了社,只怕也無處施展。倒不如咱們也辦一場,將榮府姊妹盡數請了來,除去二嫂子、二姑娘,好似都能來?”

香菱眨眨眼道:“這詩會只怕要拋費許多呢。”

寶琴就笑道:“值幾個銀錢?傅姐姐如今在家中養胎,正是煩悶的緊,你去尋她說了,她一準兒應承下來。”

香菱頓時喜形於色,連連頷首道:“多謝琴姑娘出主意,我先去尋林姑娘,再去尋姨娘。”

當下香菱拾掇了詩稿,興沖沖又往大觀園而去。

自凝曦軒過木橋進大觀園東角門,甫一進來香菱便聽得左邊廂有歡聲笑語傳來。扭頭觀量,便見長廊曲洞裡,寶玉正與那妙玉並肩而行。寶玉好似極開心,與那妙玉時而並肩,時而又繞到前頭倒退着行走。

香菱心下暗忖,如今這位寶二爺倒是不大纏着林姑娘了,反倒與這帶髮修行的女尼打得火熱,卻不知爲何無人管束。

香菱不想與寶玉有牽扯,緊忙加緊腳步,沿着甬道蜿蜒而行,過了翠煙橋便到了瀟湘館。

可巧,這日探春、惜春、湘雲幾個都聚在黛玉處,香菱入得內中與衆人見過禮,捧着詩稿遞給黛玉道:“師父快看,若再不行,我往後可不敢作詩了。”

黛玉笑着接過,看罷果然連連頷首。三姑娘湊過來在一旁觀量了,禁不住說道:“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語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社裡一定請你了。”

一旁的惜春就道:“可惜如今不好再起社。”

到底還是孝期,大老爺賈赦還不曾發引了,家中不好太熱鬧。

香菱便笑道:“一早兒琴姑娘還與我說了,說是這邊廂怕是不大方便,伯府倒是沒那般多避諱的。過會子我去問過姨娘,若姨娘也同意,不如就將詩社暫且挪到伯府去辦。”

惜春頓時合掌叫好,探春也是附和不已。好些時日不曾瞧見儉四哥,探春心中也有些掛念。

湘雲在一旁道:“儉四哥昨兒不是與鳳姐姐一道兒去了莊子上?”

香菱忙道:“可說呢,昨兒下晌就來了風雪,四爺便打發人來說在莊子上住一宿,這會子怕是正往回趕呢。”

她說的此言,幾個姑娘也不以爲意。香菱又盤桓了一陣,這才起身告辭。湘雲正要回返,便與香菱順道兒而行。

二人自瀟湘館出來,沿着甬道往怡紅院而去,過得大觀園正門便聽得東北上小院兒裡吵嚷聲一片。

香菱納罕看將過去,湘雲便在一旁道:“定是蟠大哥又與其妻吵吵起來了。”

香菱訝然道:“雲姑娘怎知的?”

湘雲蹙眉苦惱道:“這幾日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我那怡紅院離得極近,想不聽都不成。”頓了頓,又道:“今兒也不知是個什麼由頭。”

香菱頓時咯咯咯笑將起來,說道:“原來雲姑娘也這般好信兒呢。”

湘雲卻揚着小臉兒道:“我如今須得跟那夏金桂學學如何罵人,免得往後下頭人做錯了事兒我卻不知如何責罵。”

香菱聞言頓時又笑個不停,好似小母雞一般。

她們卻不知,那夏金桂仗着薛蟠用了她的嫁妝,每每爭吵之時便以此堵了薛蟠的嘴。

那薛蟠沒了主意,只得憋悶自怨,好容易才漸漸的哄轉過夏金桂的心來,自此,便加一倍小心,不免氣概又矮了半截下來。那金桂見丈夫旗纛漸倒,婆婆良善,也就漸漸的持戈試馬起來。

這日又因着薛蟠昨兒夜裡去了碧蓮房中,早起夏金桂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薛蟠氣不過還了兩句嘴,頓時被夏金桂抓了個滿臉花。

薛蟠待方纔將拳頭揚起,薛姨媽又來勸阻,將個薛蟠憋悶的險些要撞牆。待吵嚷過來,薛蟠回碧蓮房中暗忖,如今自己個兒雖在養傷,可有這夏金桂在一旁氣悶着,只怕月餘光景便能好的,說不得會綿延上一二年。

因是便萌生心思往外頭去躲一躲。

趕巧,這日當鋪大掌櫃張德輝要回家過年,薛姨媽與寶釵便置酒餞行。薛蟠自然也要作陪。

席間那張德輝便說起:“今年紙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貴的。明年先打發大小兒上來當鋪內照管照管,趕端陽前我順路販些紙札香扇來賣。除去關稅花銷,亦可以剩得幾倍利息。”

薛蟠聽了,心中忖度:“如今我捱了打,正難見人,家中又有個母老虎,連養傷都養不成,正想着要躲個一年半載,又沒處去躲。天天憋悶在家,也不是事。況且我長了這麼大,文不文,武不武,雖說做買賣,究竟戥子,算盤從沒拿過,地土風俗,遠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點幾個本錢,和張德輝逛一年來。賺錢也罷,不賺錢也罷,且躲躲去。二則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心內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後,便和張德輝說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轉頭兒薛蟠告訴了他母親。

薛姨媽聽了,雖是歡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錢倒是沒事,因此不命他去。

薛姨媽便道:“好歹你守着我,我還能放心些。況且也不用做這買賣,也不等着這幾百銀子來用。你在家裡安分守己的,就強似這幾百銀子了。”

薛蟠主意已定,哪裡肯依。只道:“天天又說我不知世事,這個也不知,那個也不學。如今我發狠把那些沒要緊的都斷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學習着做買賣,又不准我了,叫我怎麼樣呢? 我又不是個丫頭,把我關在家裡,何日是個頭兒?況且那張德輝又是個年高有德的,咱們和他是世交,我同他去,怎麼得有舛錯?我就一時半刻有不好的去處,他自然說我勸我。

就是東西貴賤,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樣樣問他,想來也是順遂,倒不叫我去。過兩日我不告訴家裡,私自打點了一走,明年發了財回家,那時才知道我呢。”

說畢,賭氣睡覺去了。

薛姨媽聽他如此說,便和寶釵商議。

寶釵笑道:“哥哥果然要經歷正事,正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時說着好聽,到了外頭舊病復犯,越發難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許多。

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媽也不能又有別的法子。一半盡人力,一半聽天命罷了。

這麼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門,幹不得事,今年關在家裡,明年還是這個樣兒。

他既說的名正言順,媽就打量着丟了八百、一千銀子,交與他拭一拭。橫豎有夥計們幫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騙他的。

二則他出去了,左右沒有助興的人,又沒了倚仗的人,到了外頭,有了的吃,沒了的餓着,舉眼無靠,他見這樣,只怕比在家裡省了事也未可知。”

薛姨媽聽了,思忖半晌,說道:“倒是你說得是。花兩個錢,叫他學些乖來也值了。”

正待此時,鶯兒進來回話道:“二奶奶可算回來了,又摘了頭一茬的瓜果,如今正打發婆子往四下送呢。”

薛姨媽頓時喜道:“正說這幾日短了果子,她就送了來。”頓了頓又蹙眉道:“只可惜了那暖棚營生。”

算算便知,一年就是幾萬兩銀子,鳳姐兒說只佔了一成股子,那也是四五千的銀子呢。

此時臨近未時,鳳姐兒已然進得自家小院兒,卸了大衣裳,一旁的平兒接過便道:“昨兒還好好的,不想下晌就下了一場大雪。奶奶就該聽我的,多帶了一身大衣裳也不礙事。”

王熙鳳此刻渾身鬆軟,又有些發燒,因是歪在炕上道:“路上車裡有暖爐,莊子裡又有火炕、火盆,就是因着太熱了,這冷熱一激就着了涼。”

平兒一邊兒拾掇一邊兒道:“早知我便跟着去了,豐兒到底年歲小,不知如何伺候奶奶。”

王熙鳳哼哼有聲,心下暗忖,若平兒去了,她還哪裡便宜行事?想起昨夜癲狂,不覺又紅了臉兒。好在這會子還在發燒,面上本就紅潤,那平兒倒是一時間瞧不出。

外頭回話一聲‘二爺來了’。

說話間小丫鬟打起簾櫳,賈璉閃身入內。瞧了眼鳳姐兒,假模假式的關切道:“病了?怎地不小心些?”

鳳姐兒蹙着眉頭懶得搭話。

賈璉便吩咐平兒去前頭請了太醫來,又拉過椅子在炕邊兒坐下,探手去碰鳳姐兒,卻被鳳姐兒一巴掌打落。

鳳姐兒擡眼便道:“我問你,那三千兩銀子使出去了,這回可說準了?”

賈璉忙道:“北靜王也極氣惱,說回頭兒託人往馬家走一遭。如今襲爵事大抵定下了,只等着發引之後再聽朝廷吩咐。”

鳳姐兒瞧着賈璉心下厭嫌不已,便道:“只盼着這回再沒旁的事端。”

“斷沒有的。”

賈璉方纔說過,平兒便引了太醫來瞧。當下平兒以帕子遮掩了鳳姐兒手腕,再讓太醫切脈。

那太醫雲山霧罩說了一通,不過是外斜入體,提筆正要開了方子。王熙鳳心思轉動,忽而計上心頭,張口欲嘔,又幹咳連連。

一旁的賈璉還盤算着如何問鳳姐兒討銀錢,全然不曾在意。平兒卻是個有心的,說話道:“奶奶好端端的怎麼嘔起來了?”

鳳姐兒只擺手說‘無礙’,那平兒略略思忖又道:“莫不是有了?”

一語驚醒賈璉,璉二爺趕忙起身:“哦?太醫,快,快來瞧瞧。”

那太醫納罕着又來切脈,卻摸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是蹙眉道:“許是尚早,一時間摸不出喜脈也是有的。只是這治風寒的藥方子須得改一改了,免得傷了胎兒。”

那太醫斟酌一番,增增減減,總算寫了個方子來。賈璉吩咐打賞,平兒去了兩吊錢來,將那太醫千恩萬謝的送了出去。

賈璉又湊坐鳳姐兒跟前,滿面喜色道:“說不得這回還真有了呢。”

鳳姐兒心下難免心虛,只道:“說不得是一時壞了胃口,待過些時日再瞧瞧吧。”

賈璉卻哪裡肯聽?只喜滋滋道:“定然是有了的,就盼着這一回是個帶把兒的。”

鳳姐兒只道‘再看吧’,心下卻巴不得也生個男孩兒。都說女孩兒隨了父親,男孩兒方纔隨了母親。若生了個女孩兒,說不得來日便會讓人瞧出端倪來。跟着又悵然若失,昨兒夜裡雖說折騰了好幾回,可到底只是一晚……能不能懷上?

有心再會儉兄弟,鳳姐兒也知回了家中再無可能,因是隻能喟然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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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伯府這邊廂。

香菱回得伯府,又雀躍着去尋傅秋芳,笑着將詩會之事說了,傅秋芳頓時笑道:“這回定是得了林姑娘誇讚了?”

香菱就笑道:“師父說還瞧得過眼。”

傅秋芳思量道:“這詩會能辦,只是有一樁……須得防着那位寶二爺。”

香菱可是親眼瞧見當日寶玉是如何唐突傅秋芳的,因是就頷首道:“咱們單獨下帖子,不給他,他總不好腆着臉也跟來吧?”頓了頓,又道:“再說他如今纏着個姑子,怕也沒心思來什麼詩會。”

傅秋芳訝然不已,趕忙追問了,待聽香菱說過方纔所見,頓時蹙眉道:“到底算不得詩書傳家的,這般沒規矩長輩也不知管束。”

傅秋芳卻不知,賈母因着心存疑慮,倒是將小半心思轉到了賈蘭身上。這些時日每日都叫賈蘭來陪着用飯,又賞了不少物件兒,如今還盤算着挑個出挑的丫鬟送到賈蘭身邊兒呢。

而那王夫人自知沒了臉子,心下記恨之餘一門心思等着王子騰回京,到時總要將那襲爵一事攪了,再給李惟儉個好兒。

香菱不好附和,只悶聲笑着。

傅秋芳思忖了下又道:“待會子請了兩個姑娘來,問問她們是什麼心思,若都贊成,那咱們就好生辦一場。”

香菱情知兩個堂小姐都是喜好風雅的,這等事兒只消提了,便沒有不贊成之理。

果然,到得晌午時伯府女眷聚在一處,傅秋芳與李紋、李綺說了詩會之事,頓時惹得李綺合掌連贊。

“好好好,早就該如此。要我說,小嫂子也太過賢惠了些。如今在家養胎,也不過摸摸骨牌,打打馬吊,這般還有什麼意趣?前回四哥還說了呢,他忙得不得脫身,讓咱們也尋些意趣。”

李紋在一旁笑道:“這會子瞧着正好,初雪新下,我瞧後頭園子裡的梅花也要開了,不若咱們就辦個梅花詩會。”

晴雯與琇瑩兩個在一旁摻和不上,也附和着道:“熱鬧熱鬧也好,離過年還將近兩個月呢……不若也請了戲班子來?”

待晴雯說過,琇瑩便連連搖頭:“戲班子有什麼好的,我看不如請女先生來說書。”

香菱便道:“你們兩個想多了,這詩會哪裡要請戲班子、說書先生?”

嘰嘰喳喳,定下計議,轉眼衆女便商議着各行其是。

一則置辦席面,二則定留題、用韻,三則寫請帖。忙活間,忽聽得外間喧嚷,茜雪來回:“老爺回府了。”

當下一應人等放下手頭活計,緊忙往儀門去迎。剛過二門,便見裹着大氅的李惟儉快步而來。

寶琴心思細膩,搭眼便見李惟儉腳步虛浮,心下不由得擔心不已,只道是被自己個兒過了病氣兒。

因是問話之時便道:“四哥哥今兒可好些了?”

這所謂風寒便是感冒,用了藥還得七日光景才能轉好,李惟儉這日正是嚴重之時,因是開口便甕聲甕氣的道:“正燒着呢,待會子讓太醫來開些小柴胡。”

寶琴便癟着嘴自責道:“都怪我。”

李惟儉探手揉了揉寶琴小腦袋,笑道:“與你什麼相干?衙門裡得了風寒的不知凡幾,說不得我是被旁人傳染的呢。”

話是這般說,可寶琴依舊不曾展顏。李惟儉這會子渾身痠疼,也就暫且顧不得寶琴心思。趕忙進得內中,尋了椅子落座這才舒了口氣。

幾個女子又來說詩會之事,李惟儉無不應承,又吩咐傅秋芳道:“這等事兒就不用大傢伙湊銀子了,徑直走公中就是了。”

傅秋芳應下,李惟儉懨懨道:“如今正燒着,身子極不爽利,我先去後頭歇歇。”

當下李紋、李綺回返後頭小院兒,除去坐胎的傅秋芳,餘下香菱、寶琴、紅玉、晴雯、琇瑩,連那碧桐也圍着李惟儉伺候起來。

一會子這個怕他嘴裡沒滋味兒,塞了個山楂球;一會子那個捧了熱茶來;須臾,又有送來溼帕子蓋額頭的。

吵吵嚷嚷,倒是讓李惟儉哭笑不得。後來實在遭受不住,李惟儉這才道:“留一個伺候的就是了,你們都圍着我,我就是想歇着都歇不了。”

這日剛好晴雯輪值,聞言就道:“四爺都開口了,你們也散了吧。”

衆女依言各自散去,寶琴嘟着嘴戀戀不捨,臨出門前又回頭觀量了一眼,這才悶悶不樂而去。

內中只餘下李惟儉與晴雯,晴雯略略碰了下李惟儉大腿,頓時惹得李惟儉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怎的了?”晴雯趕忙關切問。

李惟儉就道:“這一茬風寒古怪,身上好似散了架子一般。”

晴雯心疼得蹙眉不已,道:“好容易休沐一日,偏跟着二奶奶去了外頭莊子,結果這風寒又重了。”說話間探手爲其輕輕揉捏,嘴裡還道:“左右這會子衙門也是無事,四爺不若趁機好生歇息幾日。”

李惟儉應承連連,笑道:“還是你最貼心。”

晴雯膩哼一聲,歪着頭得意道:“那還用說?”

卻不說這主僕二人內中如何,卻說一衆女子散了,又忙着寫請帖。待寫得了,又打發香菱去送。

這日寶釵得了請帖,想着那日被親哥哥裝進箱子裡的屈辱,便不想故地重遊。奈何不去又不成,生怕惹得衆人忖度其是怕羞遮醜。

又聽聞鳳姐兒病了,自王夫人院兒出來便順道兒往鳳姐兒這邊廂來。

寶釵到時,內中鶯鶯燕燕滿滿當當,略略點算,竟是除了二姑娘俱都來了。

問候過了,寶釵便站在一旁也不多話。此時就聽湘雲道:“可惜鳳姐姐不能去。”

三姑娘探春便道:“鳳姐姐雖不能去,卻未必不能參與了。方纔香菱說了限題留韻,我想着過後不如咱們也來聯句?不若這頭一句,便讓鳳姐姐來出可好?”

衆金釵紛紛應下。王熙鳳推拒不得,想了半晌,卻只想着昨兒夜裡那呼嘯一夜的北風,一時間卻想不起旁的來。

面上略略紅潤了少許,鳳姐兒便道:“你們別笑話我。我只有一句粗話,下剩的我就不知道了。”

衆人都笑道:“越是粗話越好。你說了,只管好生歇着去吧。”

鳳姐兒笑道:“昨夜聽見一夜的北風,我有了一句,就是‘一夜北風緊’,可使得?”

第229章 風戲雪殘 念君心暖第387章 做媒第222章 封號竟陵第149章 勸說第86章 主僕交心第84章 竟有此物!第362章 入目無他人第64章 嚴希堯誠言點撥 王熙鳳得贈金鎖第6章 幻滅第14章 見司空李生答卷 欲出氣賈蓉尋鳳姐第10章 賈寶玉遊幻境 李惟儉遭刁難第200章 不服去告!第61章 上架感言第32章 薛姨媽當面詰問 兩俏婢暗送心意第20章 兩小心生間隙 寶釵心急如焚第412章 抄撿第319章 議定(萬字大章求月票)第37章 更新安排第68章 勇晴雯仗義出頭 李惟儉收攏幫閒第248章 以詩爲戲第34章 呆霸王負荊請罪 李惟儉以退爲進第36章 見聖人復生具呈條陳 赴酒宴賈母勸慰第79章 帳挽銀鉤第84章 竟有此物!第369章 變故第50章 醉金剛流配三千里 秦司棋絡子傳私情第27章 秦司棋代弟求饒 街邊得拖槍掛印第6章 幻滅第134章 流放第285章 鳳姐問策第252章 發落第190章 種瓜得瓜第280章 有福之人第397章 執意尋舛錯第37章 更新安排第8章 碧月道明原委 可卿貴不可言第415章 浪跡天涯第82章 熙熙攘攘第218章 才選鳳藻宮第339章 三姐撒潑第333章 王子騰來信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238章 芳園應賜大觀名第326章 薨第31章 榮慶堂賈母定乾坤 賈恩侯結怨李惟儉第356章 罐頭第34章 呆霸王負荊請罪 李惟儉以退爲進第408章 麟兒第335章 金桂設計第396章 邢夫人掌家第209章 賦閒第263章 暗流第134章 流放第96章 各有算盤第206章 辭揚州遇水匪第225章 且將心執紅酥手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114章 若只是孩提第411章 火燒大觀園第158章 秋闈在即請假一天第125章 有辱斯文第23章 李惟儉拿喬 薛姨媽贈婢第229章 風戲雪殘 念君心暖第224章 造釁開端實在寧第314章 理家第56章 鎮國公 理國公到訪請假一天第168章 封爵第310章 撞破第241章 再無寧國府第22章 李惟儉送珠花 薛姨媽急登門第78章 賈母出手 鹽司來信第325章 不請自來第404章 不知所蹤第233章第191章 年第375章 繡春囊第73章 以本傷人節節升 偷雞不成蝕把米第343章 黛玉設計第43章 周長史:本官信得着復生。第184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第309章 萬般委屈第314章 理家第316章 年事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390章 病重第92章 可惜了一串錢第354章 釜底抽薪第301章 割腥啖羶第357章 順水推舟第232章 與誰更迭第93章 好個狐媚子!第16章 房中小事第370章 輕煙出岫第253章 樑恭人進京第250章 姨娘這是爲何?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77章 哭笑不得 以退爲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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