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陛見

第210章 陛見

好半晌,李惟儉整理衣帽自內中行將出來,那繡橘瞥了一眼便紅着臉兒垂下頭來。

李惟儉道:“二姐姐方纔不慎扭了腳……嗯,方纔聽着,是有人找我?”

繡橘緊忙道:“是大太太打發費嬤嬤來,說請四爺過去商量事兒。”

“哦,那我過去瞧瞧。”

李惟儉負手而行,經過廂房朝着內中瞥了一眼,那鵪鶉也似的碧桐連忙跟了上來。李惟儉又朝着咬脣拋媚眼的司棋略略頷首,這才施施然而去。

繡橘停在庭院裡,不知該不該進去瞧瞧姑娘。方纔四爺說姑娘扭了腳,繡橘心下納罕,只覺姑娘扭了手腕還差不多,怎會扭了腳?便在此時,司棋強撐着自廂房裡行了出來,道:“你回去打絡子吧,我去瞧瞧姑娘。”

繡橘如蒙大赦,趕忙悶頭進了廂房。司棋挪步進得正房裡,到得臥房前便隱約嗅到那熟悉的旖旎氣息。司棋暗自挑眉,暗忖自家姑娘怎地膽子這般大了?素日裡都是求着自己幫襯,怎地這回都不用幫襯了?

納罕着進到內中,卻見迎春早已換過了衣裳,瞥了司棋一眼,還不待司棋發話,迎春便捧臉連道:“莫說了莫說了!”

說話間快步行到牀榻前,扭身落座。司棋揶揄着行到近前,將那褪下的衣裳與羅帕拾掇了,臨了才道:“四爺方纔說姑娘扭了腳。”

說罷,司棋捧着衣物而去。迎春這才挪開雙手,隨即不住地往臉上扇着風,方纔她都不知自己個兒哪兒來的那般大的膽子。只是……儉兄弟喜歡呢。

遐思半晌,迎春起身,拖着一條好腿一瘸一拐習練了半晌,琢磨着好歹能哄過繡橘,這才停歇下來。

另一邊廂,李惟儉領着碧桐自東角門出來,又出得側門,從私巷往正門行去。碧桐心下納罕,不知爲何出了府邸也不乘馬車,又不好開口問詢,只得乖乖跟在李惟儉身後。

自私巷出來,李惟儉兜轉過來,自寧榮街進得黑油大門,碧桐這才知曉,敢情是因着在府邸內穿行不便,這才幹脆自府邸外繞行一圈兒。

碧桐心下暗暗咋舌,她早前隨在那葡商身邊兒,所住房屋不過是三層樓宇,進得李家宅第覺着已經不小了,待到了這榮國府,碧桐暗暗思忖,這般廣闊豈非堪比皇宮?

賈赦家中僕役自是識得李惟儉的,管事兒的引着李惟儉入內,一面兒緊忙打發人去稟報。

本道要去外書房,不料到得儀門左近,早有管事兒婆子招呼道:“老爺、太太說儉四爺不是外人,請儉四爺入內敘話。”

李惟儉笑着頷首,乾脆進了儀門,隨着那費嬤嬤一路又過了兩重儀門,進得大老爺賈赦的正院兒。

進得正房裡,便見大老爺賈赦與大太太邢夫人端坐正中,兩側侍立着幾房姬妾。李惟儉面帶笑意灑然拱手道:“多日不見,世叔一向可好?”

大老爺賈赦半邊兒臉擠出笑意來,笑着招呼道:“復生莫要客套,快坐,來呀,上茶。”

那邢夫人也道:“都是自家人,偏生儉哥兒這般客套。這一去小半年,儉哥兒瞧着又長高了一截,若與迎春站在一處,真真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幾個姬妾開口附和,李惟儉笑着落座,並不開口。二姐姐迎春自是要納進門兒的,卻不是娶。

丫鬟奉上茶水,大老爺賈赦略略寒暄,問過此行差事,又問李家近況,再問林如海情形,唏噓一番,轉而又說起了史鼐遇襲之事。

說着說着李惟儉心下就覺不對——揚州八大鹽商都是皇室養的豬啊,這班人極爲自覺,每歲都奉上大筆孝敬。雖說是到了今上,孝敬的銀子少了,可被敲打一番,還不得乖乖的奉上大筆孝敬?怎也不會蠢到買兇謀害欽差!

聖人此番可是存了掘了鹽商根腳的心思,不單單是殺豬,而是想着連豬窩一塊兒拆了。先前那賄賂案才能牽連幾人?有了襲殺欽差的由頭就不同了,將八大鹽商連根拔起也沒人能說出不是了。

這般思量,那些水匪是誰派來的……不言自明!無怪今兒晌午老師提及此事來神情恬淡,說不得此事就是老師的手尾!

好一齣苦肉計,厲害啊!

收攝心思,李惟儉不知大老爺賈赦心頭打的什麼主意,因是乾脆漫無邊際說將起來,將那日情形好一番訴說。那大老爺賈赦還耐着性子,一旁的邢夫人卻沉不住氣了,幾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待李惟儉說過此事,連忙開口道:“儉哥兒,我怎麼聽着,你與鳳姐兒合股弄了個暖棚的營生?”

李惟儉端起茶盞來略略嘬了一口,心下暗自思量,這暖棚的營生原本王熙鳳是主張公中出銀錢與他合股經營,奈何王夫人始終不給準話,王熙鳳這才一咬牙典當了嫁妝,拿出銀錢來合股。

此事不經公中,倒是能瞞住大老爺、大太太一時。只是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四下漏風好似篩子一般的榮國府?這二位說不得一早兒就知曉了……誒?難怪方纔王熙鳳欲言又止,想要與自己商量,莫非就是因着此事?

放下茶盞,李惟儉笑道:“晚輩離京前,倒是聽二嫂子提過一嘴。這等小事,晚輩便交給秋芳打理了。昨兒秋芳倒是提了一嘴,說是這暖棚營生小打小鬧的,不過投了萬八兩銀子。”

李惟儉沒往下繼續說,笑吟吟看向大老爺,那意思不言自明。您二位要是也想摻股,不如先把那八千兩銀子還了?

且不說大老爺哪兒存下的銀錢,便是果然有,也沒想過還錢啊。因是賈赦咳嗽一聲,說道:“賢侄啊,不知這暖棚營生,砸下這般多銀錢……須得幾年回本啊?”

“這卻不好說了,”李惟儉實話實說道:“若運氣好,二三年便能回本兒;若時運不濟,五七八年的也說不準。”

邢夫人納罕道:“儉哥兒,你說這運氣……是怎麼個好與不好?”

李惟儉道:“暖棚與那溫湯菜相類,沒什麼稀奇的。砸下銀錢,蓋起暖棚,尋菜農仔細照料了,到時候自然就會產出果蔬。這若是獨一份的買賣,自然賺得盆滿鉢滿;可若干的人多了……大太太也知,我那暖棚實在沒什麼難的。

說不好聽的,旁人砸下銀錢,拐跑兩個菜農,都是勳貴人家,官司就算打到聖人面前又如何?賠付幾個銀錢,那秘方還能收回來不成?”

邢夫人頓時大失所望,嘆息道:“原是這般,我還道這營生穩妥呢。”

這大半年來,大房用度自是捉襟見肘。大老爺賈赦仗着賈家過往的威名,倒是時不時的與一干狐朋狗友廝混,這銀錢自是架不住花用。

年前李惟儉所送賀禮,那人蔘果引得京中勳貴人家熱捧,大老爺、大太太自是瞧在眼中的。因是聽下頭人提及來旺這倆月每日家撲在城外莊子上,要擺弄暖棚,這二人便上了心。

暖棚啊!那人蔘果可是天價!這般賺錢的營生,怎能讓鳳姐兒自己佔了去?

再說鳳姐兒不過是個兒媳,他們算起來可是李惟儉未來的岳父岳母,哪兒有好東西給兒媳婦,不給岳父岳母的道理?

因是這纔想着尋了李惟儉,摻上一股……至於摻股的銀錢?左右儉哥兒也不差這些許銀錢,來日從出息里扣去就是了。

奈何打算的極好,偏生儉哥兒這般一說,邢夫人心下犯了嘀咕。這暖棚若果然到處都是,可不就賺不到銀錢了?

邢夫人心下暗惱,可惜了這營生。一旁端坐的大老爺賈赦又是另一番心思。大老爺可不管李惟儉說的那些關要,他只認準了一點——李惟儉是誰?李財神啊!誰聽說過李財神會做虧本兒的買賣?

沒有吧?就說這一遭南下,那水泥務可是賺了足足一千二百萬兩銀錢。聽說江南士紳趨之若鶩,不少去的晚的、遲疑的,這會子都捶胸頓足、惱恨不已。那水泥務的股子更是一路水漲船高,聽說刻下一兩三錢一股都極少有人出手。

這可是傳家的營生,李財神不過一二月光景就折騰了出來。這暖棚再不起眼,總不至於虧本兒吧?

因是大老爺賈赦略略沉吟,開口說道:“賢侄啊,伱也知道,我如今閒賦在家,可這迎來送往的,銀錢還是一般拋費出去,進項卻少了。賢侄你看那暖棚的營生,能不能算老夫一股啊?”

算你一股?你也得有錢算啊。

前頭那八千兩銀子還沒還呢,李惟儉這會子已然吃住了迎春,哪裡肯平白無故再往裡頭砸銀子?

因是面上笑道:“世叔這話說得見外了,晚輩原想着這營生不算太好,這纔沒知會世叔。既然世叔瞧得上眼,不若回頭兒我把方子送來?摻股就算了,世叔不若另起爐竈,這賺多賺少的,也不用與人分潤。”

“額……這——”

邢夫人嘴快道:“儉哥兒說笑的,這營生又不賺錢,我跟老爺拿了方子又有——”

“咳咳,”大老爺咳嗽一聲,邢夫人頓時噤聲。賈赦笑眯眯道:“這如何使得,這般說出去好似老夫故意佔復生便宜一般。”

李惟儉正色道:“世叔這話就見外了,不看旁的,單隻咱們之間,又哪裡說得上佔不佔便宜?待過兩日,晚輩定將方子送來。”

“好好好,一切有勞賢侄了。說來老夫近來得了個扇面,極爲精巧,賢侄且隨老夫一觀。”

當下二人自去書房觀量扇面,獨留下邢夫人納罕不已,鬧不明白要那方子有何用。

打發姬妾各自散去,邢夫人自回房中歇息。過得好半晌,聽聞大老爺將李惟儉送出內儀門,邢夫人緊忙尋將出來,低聲問道:“老爺,那營生做不成,要了方子有何用?”

大老爺哼哼一聲,道:“蠢婦,那方子拿出去可是能賣銀子的!”

“啊?”邢夫人這才恍然,頓時喜笑顏開:“這一份方子,好歹能賣個五百兩吧?”

大老爺負手而行,志得意滿道:“五百兩?李財神的方子就值五百兩?呸!一千兩起!”

“誒唷唷,那可了不得。”

邢夫人愈發殷勤,扶着大老爺賈赦進得內中。賈赦大馬金刀落座,思量着道:“儉哥兒還是孝順的,不像是璉兒與鳳姐兒,哼!見天圍着二房轉,只怕早就忘了是誰家的兒子媳婦了!”

邢夫人一邊兒爲其揉捏脖頸,一邊兒恨恨道:“誰說不是?我看二房也沒存着好心思,這往後啊,有他們兩口子的好兒!”

二人謀算一番,待有婆子來提醒到了時辰,這才一併朝着榮慶堂行去。

這日榮國府大擺宴席,連賈珍、賈蓉也一併來了,衆人紛紛恭賀了李惟儉一番,都知李惟儉連番立下功勳,來日定會大用,因是就連薛蟠都裝作小透明一般,不敢再來尋李惟儉的晦氣。

席間其樂融融,隔着一道屏風,女眷一席的薛姨媽聽得那邊廂誇讚之聲不絕於耳,心下愈發吃味。

一年多前同日進府,那時自家女兒便隱隱對那李惟儉起了心思,薛姨媽也曾觀量過,好似李惟儉也對自家女兒有心思?

只是那時薛家還是皇商,李惟儉不過是一文不名的窮酸秀才,薛姨媽又哪裡看得上?其後薛蟠與李惟儉鬧將起來,薛姨媽護短,未嘗沒存了讓寶釵死心的心思。

奈何時過境遷,薛家沒了皇商底子,偏生這李惟儉卻發跡了!本道不過是運道好,誰想到這李惟儉愈發能爲了,眼見着直上青雲……

偷眼打量自家女兒,卻見寶釵嫺靜如常,好似事不關己一般。薛姨媽便暗忖,左右都錯過了,可不好再錯過了寶玉。她心下卻頗爲忐忑,總覺得看不透寶釵的心思。

這日一場酒宴,直到戌時方纔罷休。今時不同往日,李惟儉地位不同,因是賈家衆人反倒不曾如何勸酒。

他熏熏然與賈珍一道往外行去,路上正說着閒話,忽而聽得身後招呼聲:“儉兄弟!”

李惟儉頓足,便見王熙鳳帶着平兒笑吟吟尋了過來。

賈珍便道:“弟妹只怕有事兒,儉兄弟,那我先行一步。”

“好,珍大哥慢行。”

送別賈珍,此時王熙鳳已然到了近前,王熙鳳自平兒手中接過油紙包,笑吟吟遞過來道:“前一回聽秋芳說月信不準,剛好我這兒常備着些成藥,正好請儉兄弟帶回去,讓秋芳試試管不管用。”

李惟儉接過道謝:“勞煩二嫂子了。”

“儉兄弟這話就外道了。”

內儀門便在身後,李惟儉沉吟着壓低聲音道:“二嫂子,大老爺方纔提起暖棚那事兒了,可是誰走漏的風聲?”

王熙鳳頓時挑了眉頭:“大老爺是如何說的?”

“還能如何?纏磨着要摻一股。”

王熙鳳頓時揪起心來:“那,那儉兄弟是怎麼回的?”

李惟儉笑道:“二嫂子莫急,我只說這營生只怕回本慢,又把方子送上,這纔打消了心思。”

王熙鳳霎時間心都在滴血,卻挑不出李惟儉任何不是來。闔府都知二姑娘與李惟儉的事兒,錯非差着李守中不同意,只怕早就定下婚事了。索問的又是自己公婆,人家儉兄弟能攔着不讓公婆摻和進來已是不易,哪裡還守得住方子?

細細思忖,倘若這暖棚的方子泄露出去,今年就算有些遲了,倘若旁人見自己賺了銀錢,只怕來年遍地都是暖棚,自己哪裡還賺得到銀錢?

奈何這會子暖棚都起來了,這營生也不是說不做就不做的。王熙鳳銀牙暗咬,卻不知如何是好。

李惟儉觀量其神色,低聲囑咐道:“這兩日二嫂子得空來我家中一趟,事到如今,那暖棚營生若想賺錢,只怕須得另尋他法了。”

王熙鳳頓時眼前一亮:“儉兄弟另有法子?”

李惟儉頷首,眼見李紈追了過來,忙道:“此地不好說話,咱們來日再計較。” 王熙鳳思忖着,儉兄弟可是李財神啊,怕是沒什麼能難住儉兄弟的,頓時又來了心氣兒,忙道:“那咱們可說好了,我明兒……後兒一準到!”

說罷轉過身來,王熙鳳衝着李紈笑道:“大嫂子尋儉哥兒說話兒?我方纔託儉哥兒給秋芳帶兩副藥。”

李紈訝異道:“秋芳病了?怎地前兩天沒聽她說過?”

王熙鳳笑道:“不過是月信不準,算不得什麼大病。大嫂子與儉兄弟說着,我先回了。”

王熙鳳領着平兒離去,李紈這才道:“儉哥兒,我怎麼瞧着鳳姐兒好似有事兒瞞着一般?”

李惟儉笑道:“不過是那暖棚營生的事兒……大姐姐可是爲着蘭哥兒的事兒?”

李紈頓時惱道:“蘭哥兒近來愈發不像話了,竟學那……不知所謂的,也逃起了學。”

李惟儉便道:“小孩子頑皮一些也是有的,不過這私學學風不正,長此以往怕是會耽誤蘭哥兒。左右又長了一歲多,我回頭兒給蘭哥兒尋個蒙師,總比那私學強上百倍。”

大姐姐李紈欲言又止。銀子,如今李紈可不缺。前幾日方纔得了股息,足足一萬五千兩呢!可如今寶玉都去私學,蘭哥兒哪裡好請個先生教導?王夫人本就不待見她,若得知此事,還不知生出什麼事端來呢。

李惟儉觀量神色,便大抵知曉了李紈所想,因是乾脆道:“這樣,尋了塾師,徑直讓蘭哥兒來我家中教導,對外就說我親自教導蘭哥兒,料想旁人也挑不出錯兒來。”

李紈頓時鬆了口氣:“這般就好,只是給儉哥兒添麻煩了。”

李惟儉嗔道:“大姐姐何時與我這般見外了?”

李紈頓時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再如何也是親外甥。那就如此,儉哥兒照看着,我也省了一番心事。”

姐弟二人又略略說了些閒話,眼見天色已晚,李紈這纔將李惟儉送出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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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正二刻,李惟儉領着碧桐方纔進門兒,便見傅秋芳迎在儀門前。

夜裡稍稍涼爽,李惟儉笑着行將過去,道:“不是說不用等我嗎?”

傅秋芳搖頭抿嘴笑道:“一時間也睡不着,倒不是特意候着老爺。”頓了頓,又道:“紅玉白日裡來回奔波,回來就嚷嚷着睏倦,這會子倒是先歇息了。”

李惟儉心中有數,晴雯等留在揚州,這夜裡輪值便只剩下傅秋芳與紅玉,李惟儉又是方纔歸來,紅玉哪兒會連着霸佔幾日?許是白日裡的確有些累,卻也不至於這會子就睡下了。

李惟儉扯了傅秋芳的手往裡走,隨口問道:“廠子裡事兒多?”

傅秋芳就道:“還是鐵料的事兒,須得與內府打交道。”

京師鐵料,大多來自遵化,遵化又是內府經營,自是可着內府供給。早前廠子所需不多還好,如今所需鐵料日漸增多,這遵化鐵廠自然就有些供給不上。要從源頭解決問題,須得改善大順的冶鐵工藝。

李惟儉便道:“曹東家交遊廣闊,怎地要勞煩紅玉?”

傅秋芳笑道:“老爺明知故問,曹東家再如何神通廣大,這內府自成體系,提老爺,總比旁人更有臉面。”

李惟儉哈哈一笑,入得內中稍坐,見碧桐還侍立一旁,便吩咐道:“你也隨着我一天了,下去歇息吧。”

碧桐緊忙屈身一福,悄然退下。

傅秋芳端來醒酒湯來,思量着問道:“老爺,這碧桐……不知如何排班?”

李惟儉笑着乜斜一眼,便見傅秋芳鼻觀口、口觀心,略略與李惟儉對視,旋即垂下眼簾。小心思溢於言表,頓時惹得李惟儉大笑不已。

“老爺笑什麼?”

李惟儉扯着傅秋芳攬入懷中,說道:“不過是個丫鬟,又不曾做什麼,怎地吃起飛醋來了?”

傅秋芳就道:“老爺這話說的,妾身何曾吃醋了?不過總要問明白了,免得老爺回頭兒問起,再數落妾身的不是。唔——”

櫻脣被堵,直到嬌喘不已,李惟儉這才鬆開傅秋芳。傅秋芳一雙媚絲眼嗔惱不已,低聲道:“老爺……天葵還不曾走呢。”

“我又不曾做旁的。”

傅秋芳癟了癟嘴,瞥了李惟儉一眼,道:“妾室……是有些吃味。老爺才這般年歲,身邊兒就收攏了好些個。出去一趟,又帶回來一個。妾身想着,說不得來日人老珠黃……呀!”

額頭被屈指輕彈,傅秋芳驚呼一聲,眨眨眼莫名地看向李惟儉。

李惟儉便道:“我知你做不得正室,心下總是難安。如今還早,待過上幾年,總要給你個妥帖,保準就不會如此不安了。”見其不解,又道:“禮法上雖有妻妾之別,可我心中卻不甚看重。來日我那家業,總有你與孩子一份兒。”

傅秋芳思量道:“老爺這話不好說的太早,待三四年後主母進了門,總要與主母商議了纔好往外說。”

“嗯?”李惟儉納罕道:“秋芳怎麼知道的?”

傅秋芳說道:“香菱之母病重,金陵離揚州又不遠,老爺爲何偏生將晴雯、香菱等安置在林鹽司家中?”

“秋芳果然聰慧。”李惟儉笑着頷首:“不過此事不好張揚,總要等到聖人旨意纔好作準。”

傅秋芳嗔道:“老爺當我不知輕重不成?”

李惟儉哈哈一笑,攬緊綿軟身子,說道:“黛玉你也見過,不是個小肚雞腸的,她也不會在意這些事。我說了,定然作準就是了。”

傅秋芳憂心道:“老爺雖廣有家產,可倘若來日子嗣繁多,這般分散出去,家業豈非散了?”

李惟儉樂道:“如今才哪兒到哪兒?再過上幾年你再看,老爺我那家業只會翻着跟頭往上漲,到時候不分散出去,只怕就會惹得有心人惦記呢。”

傅秋芳心下稍稍熨帖。身邊良人雖有誇口之嫌,卻從不虛言。走投無路淪落爲良人妾室,起初自是意外之喜,可時日一長,難免就心有不甘。

她自知命運無可改易,如今得了良人允諾,那心下的不甘與不安,頓時消減。想着來日自己的孩兒好歹能分一份家業,總好過如榮國府那般,偏房旁支總要看嫡脈正房的臉色過活。

其後傅秋芳小意溫存,伺候着李惟儉洗漱罷了,便要自行離去。李惟儉扯着其不鬆手,傅秋芳哭笑不得道:“老爺……待過兩日可好?天葵還沒走呢。”

“不過相擁而眠,我又不是單單爲了牀笫之歡。”

傅秋芳心下愈發熨帖,只得褪去外衣上了牀榻。她心下情動,禁不住略略撩撥幾下。李惟儉便道:“莫鬧了,快睡吧。”

傅秋芳咬了咬貝齒,悄然附耳低聲說了幾句,頓時惹得睏倦不已得李惟儉精神大振。

扭頭見傅秋芳滿面羞紅,李惟儉想着白日裡方纔與迎春來過一遭,便打了退堂鼓:“要不還是算了?秋芳莫要爲難。”

傅秋芳卻道:“老爺這般爲妾身考量,說到做到的,妾身自是也要說到做到。”說罷身形下縮,轉眼埋首其間。

李惟儉倒吸一口涼氣,那剋制的心思轉眼拋諸腦後,想着一日兩回而已,略略放縱一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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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得天明,李惟儉辰時方纔起身。與傅秋芳、紅玉用過早飯,慵懶着正要偷閒一番。

管事兒的茜雪忽而快步行來,雀躍着道:“老爺,外間來了位宮中太監,說是今兒聖人就要見老爺!”

李惟儉神情一怔,還不待反應過來,傅秋芳已霍然起身:“快,快服侍老爺換朝服!”

這外頭僱請的丫鬟,連帶新來的碧桐,到底比不得晴雯、香菱,傅秋芳一聲吩咐,念夏頓時慌了手腳,那碧桐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傅秋芳與紅玉連忙伺候着李惟儉換了官袍,急忙忙催着李惟儉出得內宅。

李惟儉出得內儀門,便見一小黃門捧着佛塵正與管家吳海平說這話兒。見李惟儉出來,那小黃門緊忙迎上來道:“李大人,聖人一早兒看了叫起單子,特意將李大人挪到了今兒,咱們這就趕快去吧,莫要讓聖人等得急了。”

“好。”李惟儉笑道:“這位公公如何稱呼?”

那小黃門道:“不敢,在下夏佐。”

“原是夏公公。”

見其服色大抵是侍監,在宮中屬於第五等,李惟儉便上前扯了其手,抖手間自衣袖裡塞過去二百兩銀票:“往後咱們好生親近一番。”

夏太監頓時眉開眼笑:“誒唷唷,誰不知李大人財神之名?若得大人親近,真是在下的榮幸了。”

當下不再贅言,二人出得宅第,各自乘了馬車,朝着皇城而去。那夏太監到得車上掏了衣袖,見是二百兩銀錢,頓時大喜過望。這一遭果然是美差,李財神名不虛傳啊!

半晌到得皇城,夏太監引着李惟儉入內,先去到奏事處簽到排期,隨即到得九卿朝房候見。

這會子方纔午時,李惟儉到得內中才知,敢情須得到了申正聖人才得空召見,算算起碼還要等五個鐘頭。

李惟儉頓時腹誹不已,這辦事效率實在太低了。早知如此,方纔就該在家中多吃一些。

正腹誹着,忽而有太監端了餐盤進來,內中是各式茶點。李惟儉這才恍然,敢情聖人還管飯啊,心下腹誹稍減。

這九卿朝房裡候見的大抵都是四品往上,獨李惟儉一個正五品的,還年歲最小,難免引得一衆大臣矚目。

李惟儉方纔呷了一口茶水,一邊兒的老者便道:“可是內府李郎中當面?”

李惟儉連忙拱手作禮:“不才正式李惟儉,老大人如何稱呼?”

那老者笑吟吟道:“老夫順天府尹顏承章。”

“原是府尹當面,下官失禮了。”

顏承章笑道:“李郎中莫要如此,老夫與李郎中雖不曾見過,老夫心中卻早就承了李郎中恩情啊。”

是了,那京師水務當初可是分給了順天府不少股子的,幾番拋售,順天府起碼還留着一成的股子,算算單是分紅就十五萬兩,好大一筆銀錢!豈能不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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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賈珍:請家法!第179章 美人局第374章 傻大舅第11章 吃水難 遞小話第186章 演武第75章 羞憤欲死第116章 海子第35章 慶生兒湘雲來府歡聚 試新銃復生得見第263章 暗流第227章 以身爲局第115章 手段第362章 入目無他人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19章 嚴奉楨爲友張目 薛姨媽連夜求援第366章 政和十六年第385章 毒第394章 臨終念子孫第258章 金麒麟伏白首雙星第3章 如此秀才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400章 春來百物不入眼第128章 默契第228章 湘雲慶生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377章 翻檢第321章 懿旨第76章 登門道惱 牽線搭橋第123章 時代變了第69章 京師水道無好人 李惟儉釜底抽薪第244章 比鄰而居第117章 原來也會想第100章 別出心裁第56章 鎮國公 理國公到訪第232章 與誰更迭第104章 燒香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359章 平兒第229章 風戲雪殘 念君心暖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183章 紅玉第198章 西山水泥務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191章 年第343章 黛玉設計第281章 長大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88章 利好第51章 大房 二房各有謀算第113章 攀附第225章 且將心執紅酥手第316章 年事第270章 我爲檐上三寸雪第324章 十里紅妝第60章 李惟儉上下兩策 大姐姐出府契機第234章 大張旗鼓第243章第9章 李惟儉尋痛點 薛姨媽下請柬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376章 救星第239章 蠱惑第98章 風捲殘雲第57章 身契第187章 新鄰第42章 司棋暗生心思 貴人連番造訪第360章 無人扶我青雲志第61章 上架感言第76章 登門道惱 牽線搭橋第310章 撞破第39章 吳郎中點破官路 薛寶釵心思難明第32章 薛姨媽當面詰問 兩俏婢暗送心意第194章 製糖第200章 不服去告!第249章 叔嫂魘魔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2章 入賈府見衆生第109章 發狂第240章 暗含機鋒第197章 你認識李大人?第284章 潑醋第76章 登門道惱 牽線搭橋第327章 回門第293章 鬧翻第256章 訂盟第136章 納妾第331章 焦頭爛額第329章 火上澆油第152章 紙鳶第299章 夜宿第148章 新時代第213章 一封名帖第184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第49章 大老爺的算計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224章 造釁開端實在寧第119章 忘了一人第13章 不識好歹第362章 入目無他人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163章 箕裘頹墮皆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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