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湘雲進園

第260章 湘雲進園

卻說寶玉一路跑出王夫人院,進得大觀園中,只見赤日當空,樹陰合地,滿耳蟬聲,靜無人語。

剛到薔薇花架前,便聽得有人低聲抽噎。寶玉到得籬笆花洞前觀量,便見個女孩子一面拿了簪子劃土,一面默默流淚。

寶玉瞧見女孩子顏色,暗忖必不是園中丫鬟,說不得便是十二個小戲子中的一個。因是仔細觀量,又學着那簪子筆畫在掌中寫寫畫畫,半晌才驚覺那女孩子畫的是個薔字。

這二人一個畫的認真,一個瞧的發癡。忽而一陣涼風過了,唰唰的落下一陣雨來。

寶玉眼見女孩子身上溼透,緊忙出言,二人略略言語,隨即各自散去。寶玉本要去瀟湘館避雨,又想着衛菅毓定然在館內,此時去了,說不得又會惹一番口舌。因是便意興闌珊,一路跑回綺霰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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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館。

驟雨忽來,紫鵑與雪雁便在檐下瞧着雨幕,倏爾園中一對多彩鴛鴦落在院兒裡,許是被打溼了翅膀,一時也不飛走,一個叫‘呱呱’,一個叫‘哦兒哦兒’,簇在一處好生有趣。

正巧方纔老太太身邊兒的丫鬟來送玫瑰露,雪雁便笑道:“走了個金鴛鴦,來了一對彩鴛鴦,咯咯,可真是好兆頭呢。”

紫鵑笑眯眯回首觀量了眼樓上,許是聽見了言語聲,那琴聲便停下來。紫鵑笑道:“偏你多嘴,惹得姑娘又犯了心思。”

雪雁噘嘴不語,紫鵑丟下一嘴‘我去瞧瞧姑娘’,轉身便回了房裡。

那書房裡,黛玉早已挪到書案前,正擺弄着個精緻的竹篾花籃,往內中插着各色花朵。

大朵粉紅蜀葵、重瓣銀白梔子花、大紅石榴,又襯淺綠白色夜合花,粉橙、粉白色萱草花,加之花籃手提處本就綾羅纏繞,瞧着真真兒是花團錦簇,繽紛多彩。

紫鵑喜道:“姑娘都擺弄得了?真好看。”

黛玉犯了情思,手託香腮道:“不過隨手擺弄的,哪裡就好了?”

紫鵑便湊過來道:“我又不曾讀過書,說不來誇讚的話,總之姑娘這端午景怎麼瞧怎麼好。”

黛玉便笑了下,隔着月洞窗瞧着外間雨簾垂落。

還不待其遐思,忽而便聽得院門砰砰作響。黛玉納罕看將過去,就聽雪雁問道:“是誰敲門?”

那外間便有清脆女聲道:“林姑娘可在?我是香菱。”

紫鵑疑惑:“香菱來了?”

黛玉緊忙起身吩咐:“這會子過來,料想必是淋了一身雨,你快去給她尋兩件乾爽衣裳來。”

紫鵑得了吩咐,自去找尋,黛玉停在原處,便見有小丫頭冒雨跑了去,開了院門,隨即與香菱一道笑着跑了進來。

黛玉行出書房,便見香菱髮髻貼着鬢角,絲絲點點的淌着水珠,那身上的衣裳果然溼透了。

香菱卻不在意,瞧見黛玉便笑着喊了聲:“師父可好啊?”

黛玉過來嗔道:“多大的人了?這會子雨勢正大,就不知避一避?”

香菱笑着道:“怎麼沒避?我方纔躲在沁芳亭裡,想着頭頂遮了雨,等過一會子再來。誰想雨不見小,風反倒愈發狂亂——”說話間擡起雙臂來回轉身:“不信姑娘瞧,我上身可沒怎麼淋雨呢。”

雪雁這會子拿來帕子,一條交給香菱,一條自己拿着爲其擦拭。

黛玉估算時辰,就道:“你也是,遲一會早一會的又能如何?大不了回頭我多教伱一些時候就是了。”

香菱只笑着不言語。她如今日子愜意,甄大娘身子骨漸好,四爺也不拘着她,隔三差五又能來尋黛玉學詩,這般日子便是給個神仙也不換。

當下紫鵑又來,笑着說道:“就只兩件兒我的舊衣裳,甄姨娘可不要嫌棄。”

此言惹得香菱啐了一口,笑鬧着這才換過衣裳。

又須臾,黛玉香菱並肩而坐,一個手捧書卷悉心教導,一個提筆凝思時而展顏,又有沉香菸氣自香爐裡嫋嫋娜娜,內中慵懶閒適,便是李惟儉瞧了也要發癡。

待提點着香菱改過一詩,黛玉不禁笑道:“你醉心此道,可不就日漸長進了?真好,說不得年節時聯詩,也要請你來幫襯着呢。”

香菱喜滋滋道:“還是師父教的好。”頓了頓,眼見雪雁、紫鵑都在外頭,衛菅毓也在前頭房裡,她便從隨身揹着的小包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了的物件來,鼓鼓囊囊的,瞧不出是什麼。

“這是什麼?”

香菱眨眼調皮道:“姑娘聞聞?”

黛玉低頭果然聞了下,旋即眼睛一亮:“肉糉?”

香菱連連頷首,笑道:“明兒就是端午,這會子家裡正包糉子呢。傅姨娘一早問四爺口味,四爺先前說隨意,臨走又轉回來,吩咐多做些鹹蛋黃肉糉。”油紙包鋪展開,露出幾枚小巧糉子來,香菱又道:“還有些梅乾菜肉糉,我吃着還好。”

黛玉噙着笑,心下暖融融一片。她自是知曉,儉四哥口味頗怪,極喜辣食,反倒對甜口的金陵菜不怎麼愛吃。至於糉子,反倒學着跟京師人一般愛吃棗糉、紅豆糉。

此番點名多包些肉糉,怕也是心下念着自己個兒。

香菱又囑咐道:“四爺說了,嚐嚐味道就好,此物不好克化,姑娘可別吃多了積食。”

黛玉沒好氣道:“我又不是那貪嘴的,還消你說?”

此時外間雲雨散去,斜陽晚照,香菱拾掇了詩稿,起身笑道:“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黛玉忽而叫住,返身提了那花籃,又思量着放下,說道:“你再多待會子。”

繼而起身,又自花瓶裡抽了玉簪花,回來往那花籃裡仔細點綴了一番。香菱也略會些,卻瞧不明白那大團的花朵中,爲何偏偏要插了小巧的玉簪花。

待須臾,黛玉提了花籃塞給香菱:“這個你拿回去應個景。”

香菱不迭應下,只低聲道一準送到四爺面前,又惹得黛玉嗔惱一番,這才歡快而去。

這一日再無旁的事兒,到得夜裡,紫鵑眼見黛玉時而蹙眉凝思,上了更也不曾睡下,便心下納罕。可不管如何問,黛玉卻始終不曾吐口。一直折騰到二更頭上,這才催着黛玉睡下。

轉過天來是端午日,蒲艾簪門,虎符係臂。午間,王夫人治了酒席,請薛家母女等賞午。

金釧兒被攆之事,這會子早就傳得人盡皆知。因是席間都只是淡淡的,寶釵還因爲那句‘楊妃’氣惱,也不搭理寶玉;黛玉南下一回,打發過鬧事的小妾,也見過李惟儉家中的茜雪,自是知曉這等壞了名聲的女孩子攆出去會是個什麼下場,因是也不想搭理寶玉。

鳳姐兒八面玲瓏,自是不會這會子替寶玉挽回。鳳姐兒心下正鄙夷不已,姑媽寵溺了十幾年,就寵溺出這般沒擔當的人來。當面調戲母婢,撞破丟下婢女撒腿就跑。

那不成器的賈璉都比寶玉要強一些!

實在不知王夫人哪兒來的心思,只悶頭爲寶玉謀着賈家家業與爵位。便是謀算到了又如何?這般人物能守得住?

賈迎春姊妹見衆人無意思,也都無意思了。因此,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

下晌紫鵑、雪雁眼見黛玉鬱郁,又過來關切,黛玉只道:“人有聚就有散,聚時歡喜,到散時豈不清冷?既清冷則生傷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開時令人愛慕,謝時則增惆悵,所以倒是不開的好。”

紫鵑、雪雁兩女聽得這話兒,都道不知爲何姑娘又憋悶了,想要開解又無從着手,只得緊着可心的,去小廚房點了來,伺候着黛玉吃用。

這日到得晚間,黛玉又神情懨懨,托腮凝思,忽而想通:儉四哥每日家事務繁雜,料想必是不知曉那玉簪花之意,因是錯過了也是有的。

她心下雖這般想着,難免有些愁思。紫鵑、雪雁伺候着洗漱過,黛玉換過水綠褙子,內裡淺藍抹胸,下身一襲白紗裙,懨懨躺下卻許久不曾睡去,忽而便聽得好似有重物落地之聲。

她心下一動,起身觀量暖閣一眼,便見雪雁這丫頭早已沉沉睡下。黛玉便起身趿拉了鞋子,移步到得書房裡,方纔停在書案前,便聽得月洞窗叩響。

黛玉推開窗子,便見一襲皁衣的李惟儉笑吟吟地出現在窗前。

黛玉驚喜掩口,四下看看,緊忙將李惟儉讓到房內。待李惟儉進來,她才湊近了道:“怎麼這會子……又來?”

李惟儉笑道:“昨兒妹妹送了端午景,奈何我對那花卉沒怎麼賞玩過,當時只瞧着好看來着。今兒一早秋芳偶然點破,那玉簪花又名夜來香,我這才知曉妹妹之意。”

黛玉哪裡肯認?因是赧然道:“我不過隨手搭配了,哪裡有旁的意思?偏你要來曲解。”

李惟儉笑着頷首:“原是我誤會了……誤會便誤會了,許久不見妹妹,我這心下掛念的緊。”

黛玉便不言語了,只偷眼打量李惟儉,面上似嗔似喜。李惟儉返身將窗子關了,又將椅子挪開,攏了黛玉肩頭讓其落座,自己則一偏腿坐在的書案上。

李惟儉居高臨下,一搭眼便瞥見了那兩團螢柔,當即心下就是一熱,黛玉當即捧心嗔看過來。

李惟儉道:“要不,妹妹坐上頭,我坐椅子?”

黛玉起身沒言語,拉開椅子,乾脆跳上桌案,與李惟儉一併坐了。

黛玉便道:“你今兒怎麼過的?”

李惟儉便道:“倒是熱鬧了一場,編了五彩線,弄了兩條小舟,與晴雯她們就在家中賽了回龍舟,又弄了幾張軟弓,鬧着射了回粉團。”

所謂射粉團,便是將糉子懸掛了,用軟弓十步開外攢射,射不中者,飲酒;若全中,與座諸人一併飲酒。

又道:“是了,香菱還湊趣做了一首詩,我瞧着不錯,待回頭兒讓她說與你這個師父聽。”

黛玉笑道:“好熱鬧啊,可惜這邊廂淡淡的,也沒什麼意趣。”

李惟儉便趁機扯了她的手,低聲道:“待過兩年妹妹過來,咱們也一道兒熱鬧熱鬧。”

黛玉便偏過頭去不言語,她身量還不足,因是一對金蓮離地半尺有餘,先前還只是併攏了不動,這會子卻慢悠悠來回踢騰起來。

好半晌,黛玉才道:“你特意換了身黑衣裳?”

李惟儉撓頭道:“別提了,那秦嫂子說,上回有婆子起夜,遙遙瞧見個白影,唬得以爲鬧了鬼,好些天沒敢留在園子裡。這還好是婆子,倘若換做旁的姑娘,真要嚇出個好歹的,豈不成了我的罪過?”

黛玉眨眨眼,頓時掩口咯咯咯笑個不停,想着李惟儉上次一身月白衣裳,竟嚇得婆子不敢來園子裡,便愈發止不住笑。

待笑過了,許是舒緩了心緒,黛玉這會子心下滿是雀躍,卻再沒了羞赧。只尋着李惟儉說了這幾日情形,臨了才道:“是了,太太身邊兒的金釧兒被攆出了府去。”

李惟儉聞言一怔,隱約想起這樁事來,明知故問道:“這回又因爲什麼?”

黛玉略略撇嘴,鄙夷道:“還不是那人?招惹了金釧兒,剛巧被太太撞見,他倒是一溜煙的跑了,獨留下金釧兒受過。”

“又是寶玉啊。”

黛玉便蹙眉道:“前幾年還覺得他是個不俗的,也不知爲何,這二年瞧着愈發讓人不爽利。但凡他認個錯、道個惱,再開口討了金釧兒,又何至於有這回事兒?”頓了頓,又道:“是了,金釧兒好似是家生子,這被攆出去,往後可怎麼過活?”

李惟儉沉吟了下,說道:“妹妹可還記得碧痕?”

黛玉頷首,自是知曉那碧痕原本是寶玉身邊的丫鬟,後來……總之被賈母攆出了府去。

李惟儉便道:“去年茜雪休沐時遊逛,路過胭脂衚衕瞧見了碧痕……”

黛玉駭然,隨即沉默不語。

那胭脂衚衕乃是京師有名的煙街柳巷,女孩子流落此處哪裡還能得了好兒?

黛玉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幾次欲言又止。想搭救金釧兒,又不想太過勞煩李惟儉。

李惟儉心思一轉,便大抵知曉了其心意,因是便道:“妹妹可是想救下金釧兒?”

黛玉頷首,說道:“金釧兒雖輕浮了些,卻也沒多大錯處。總歸是一條人命,你——”

李惟儉頷首,又探手攬過黛玉肩頭,讓其輕輕依在自己懷裡,低聲道:“妹妹心思柔軟,你既這般說了,那我就想個法子。”

“也不好太過勞煩了……”

“不妨事的。”

“嗯。”黛玉輕輕應下,這才恍然竟靠在了李惟儉懷裡,頓時羞得不敢擡頭。

書房裡逐漸旖旎起來,李惟儉生怕驚走了黛玉,便說道:“此事說來也簡單,明兒一早我打發紅玉、琇瑩知會二嫂子一聲就好。”

“二嫂子?鳳姐姐?”黛玉納罕擡首。

李惟儉便悠悠道:“如今太太與二嫂子可是離心離德……面和心不和啊。”當下便略略說了內中情由,聽得黛玉驚歎不已。

無怪這府中暗流涌動、波雲詭譎,想想此時竟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李惟儉說過情由,又道:“妹妹來日總要管家的,這些庶務總要聽一些,免得被人哄騙了去。”

黛玉挑了挑罥煙眉道:“誰說我不知庶務的?”

“好好好,妹妹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黛玉便嗔着輕輕敲了他一拳,繼而又自行貼在其心口。聽着那怦然心跳聲,只恨那夜色太短暫,若是一直這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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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是五月初六,一早兒得了李惟儉的吩咐,紅玉便領着琇瑩自後頭園子到了榮國府。

路上琇瑩迷糊着道:“好端端的,老爺教我這法子作甚?救人還要嘴對嘴的吹氣……你說是不是要渡過去一些陽氣啊?”

紅玉白了其一眼,道:“偏你多心,四爺還能害了你不成?”

琇瑩頓時一撥浪腦袋:“那肯定不會。”

昨兒是琇瑩值夜,因着白日裡飲多了酒,與李惟儉胡天胡地一番,方纔上更就沉沉睡去。一早兒起來,李惟儉也沒與她放對,只是捉了她非要教她如何救溺水之人……真真兒是古怪。

胡亂思忖着,轉眼便到了鳳姐兒院兒。

小丫鬟豐兒瞧見了,知道二奶奶最喜紅玉,便扯着其往裡走。到得裡間,這會子王熙鳳正在用早點,瞧見紅玉就笑道:“怎麼這會子就過來了,可是有事兒?”

紅玉笑道:“可是有事兒求二奶奶呢。”說話間瞥了眼豐兒。

上次王濟仁瞧過,王熙鳳便與賈璉分房睡了。年紀總不好一直拘着賈璉,讓其尋小廝出火,便打發了平兒去伺候。因是此時房中只留了幾個小丫鬟。

王熙鳳聞弦知雅意,吩咐道:“紅玉來的這般早,料想也沒怎麼吃過,去取了筷子來,再給紅玉去廚房要一份早點。”

丫鬟應下,緊忙退出房去。

紅玉便湊過來低聲耳語了幾句,王熙鳳聽罷心下納罕,道:“金釧兒?”

紅玉便壓低聲音道:“二奶奶不能只惦記眼前這些雜事兒,那金釧兒可有個妹妹玉釧兒還在太太房裡。再有,白瞻可是太太的陪房。”

王熙鳳此時與王夫人面和心不和,都各有打算。聽聞此言頓時眼前一亮,是了!有玉釧兒在,十次裡有一次通風報信,自己就算是得了好兒!再有那白瞻雖不顯山不漏水的,卻也是府中買辦,賣他個好兒,來日定然有用。

想明此節,王熙鳳笑着探手戳了下紅玉腦門:“鬼丫頭,就你聰明!”

紅玉賠笑,王熙鳳就道:“成,過會子我去她們家瞧瞧。正好我在城裡還有個賣松江布的鋪子,不成就打發金釧兒去謀個差事。”

紅玉趕忙應下,心下鬆了口氣,這四爺交代的差事總算是完成了。

用過早點,平兒回來,王熙鳳便帶着平兒、紅玉、琇瑩並幾個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往白瞻家而去。

走到半路,平兒眼尖,遠遠就瞧見一女子哭着跌跌撞撞往東南角的水井而來,平兒頓時駭然:“那莫不是金釧兒?”

王熙鳳見了大驚失色,趕忙吩咐:“快去攔了下來!”

當即丫鬟、婆子一併往水井趕,琇瑩身手利落,後發先至,幾步便躥了過去。奈何那金釧兒早已心存死志,琇瑩探手只扯下一隻袖子來,那金釧兒便倒栽進了水井裡。 王熙鳳急了!這鬧出人命來,連老太太都得驚動,本來都是王夫人的事兒,自己撞見了若不救下來,說不得就成了自己的錯兒。

當下急忙命人打撈,卻見那琇瑩順着轆轆繩索垂進井裡,用匕首割斷連着的木桶,捆在金釧兒腰身上,隨即招呼衆人趕緊拉起來。

一番忙碌,人是撈了上來,奈何面色蒼白,胸口不見半點起伏。

平兒駭然道:“奶奶,怕是不得救了!”

王熙鳳正囁嚅思忖着,就見攀援上來的琇瑩嚷道:“閃開了,我有法子救了她!”

當下丫鬟婆子一分左右,琇瑩快步上前,按着金釧兒胸口按壓連連,又捏了其鼻子對着嘴兒吹氣。

好一番忙碌,王熙鳳正待出言,就見那金釧兒張口‘噗’的一聲吐出一股水來,繼而咳嗽連連,隨即睜眼開口喘息不已。

竟然真活了!

不問自知,琇瑩定是從儉兄弟那兒學得本事!

此時就聽那金釧兒哭道:“救了我作甚?還不如死了乾淨!”

王熙鳳挑眉罵道:“你纔多大就要死要活的?你爹媽養了你一場,不見你回報,你就這般死了可對得起你爹媽?”

金釧兒說不出話來,只啜泣不止。

王熙鳳趕忙打發平兒去尋白瞻家的,須臾光景,白瞻夫婦並金釧兒兄長、玉釧兒哭喊着來尋,白瞻家的撲在金釧兒身上,只叫着‘我的兒’,先抽了金釧兒一巴掌,又連抽自己幾巴掌。

那白瞻更是鬍子亂抖,好半晌才嘆息一聲,過來與王熙鳳見禮。

王熙鳳便溫言道:“白管事兒,此事……我不好多說。總之再如何也到不了這一步。情形如何你也知道,我看金釧兒待不得府裡,不如去我那布莊子上當個差事。”

白瞻大喜過望,趕忙跪下叩首道:“小的多謝二奶奶垂憐,往後必念二奶奶恩情。”

當下又扯了媳婦、女兒過來謝恩,倒是鬧得鳳姐兒心下古怪不已。原先只當佛道之說是無稽之談,如今多少有些恍然明悟,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浮屠,不在外,而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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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王夫人、薛寶釵、林黛玉衆姊妹正在賈母房內坐着,就有人回:“史大姑娘來了。”

一時果見史湘雲帶領衆多丫鬟、媳婦走進院來。寶釵、黛玉等忙迎至階下相見。青年姊妹間經月不見,一旦相逢,其親密自不必說得。一時進入房中,請安問好,都見過了。

衆人說過湘雲小時糗事,待聽黛玉說了湘雲前年栽在了溝裡,寶釵笑向那周奶媽道:“周媽,你們姑娘還是那麼淘氣不麼?”

周嬤嬤笑着搖頭:“不了。”

迎春笑道:“淘氣也罷了,我就嫌她愛說話。也沒見睡在那裡還是咭咭呱呱,笑一陣,說一陣,也不知哪裡來的那些話。”

王夫人想起先前小聘之事,便道:“只怕如今好了。眼見有婆婆家了,還是那麼着。”

賈母瞧着映雪說道:“這丫頭瞧着眼生。”

湘雲便笑道:“姑祖母不知,這是三嬸子送我的丫頭,才幾日我就覺着十分伶俐。”

因看那映雪顏色並不十分出色,賈母便只笑着頷首,沒再多言語。

湘雲正要過問寶玉,忽而想起方纔車上映雪囑咐,這纔想起來,是了,如今自己也算有婆家了,可不好再過問旁的男子。於是便生生憋住,轉而又與探春說話兒。

正此時,寶玉來了。

二人問候過,湘雲眯着眼笑道:“襲人姐姐可好?”

寶玉道:“多謝你記掛。”

湘雲道:“我給她帶了好東西來了。”說着,拿出手帕子來,挽着一個疙瘩。

原是四枚絳紋戒指,湘雲與黛玉嘰嘰喳喳言語一番,這才道明,這戒指竟是送與鴛鴦、襲人、金釧兒、平兒的。

湘雲只是嬌憨,又不是傻。這四個丫鬟,都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鬟,可謂位卑權重。湘雲念及從此要在賈家常住,總要交好了這些丫鬟,免得兩眼一抹黑,再捱了欺負。

一衆姊妹鬧過好半晌,黛玉眼見寶玉與湘雲新鮮過須臾,又來尋自己,趕忙便回了瀟湘館。

寶玉頓時訕訕,也自去了。他一走,寶釵也跟着走了,於是衆人都各自散去。

賈母便與湘雲道:“那怡紅院一早兒就拾掇了出來,只管讓丫鬟、婆子把物件兒放下。吃了茶,歇一歇,瞧瞧你的嫂子們去。園子裡也涼快,同你姐姐們去逛逛。”

湘雲答應了,將三個戒指兒包上,歇了一歇,便起身自賈母院兒出來。她先去到鳳姐兒院兒坐了坐,得知大嫂子李紈今兒休沐,又去稻香村坐了坐。因李惟儉之故,情知李紈翌日便是自己的大姑姐,湘雲便多坐了片刻。

待從稻香村出來,又要去尋襲人,眼見婆子、媳婦衆多,因回頭說道:“你們不必跟着,只管瞧你們的朋友親戚去,留下翠縷……映雪服侍就是了。”

衆人聽了,自去尋姑覓嫂,主僕三人便又往前走。

映雪人情練達,平素卻話不多,許是因着新來,還不知湘雲脾性之故。翠縷自小服侍湘雲,便沒了那般顧忌。眼見沁芳溪裡有荷葉,便道:“這荷花怎麼還不開?”

“時候沒到。”

翠縷道:“這也和咱們家池子裡的一樣,也是樓子花?”

湘雲道:“他們這個還不如咱們的呢。”

這二人一問一答,說着說着就說起了陰陽來。

湘雲便道:“……天地間都賦陰陽二氣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變萬化,都是陰陽順逆,多少一生出來,人罕見的就奇,究竟理還是一樣。”

翠縷道:“這麼說起來,從古至今,開天闢地,都是些陰陽了?”

湘雲笑道:“胡塗東西!越說越放屁。什麼‘都是些陰陽’,難道還有個陰陽不成!‘陰’‘陽’兩個字還只是一個字,陽盡了就成陰,陰盡了就成陽,不是陰盡了又有個陽生出來,陽盡了又有個陰生出來。”

一面說,一面走,剛到沁芳橋左近,迎面便撞見了快步而來的李惟儉。

不待翠縷出聲,湘雲遙遙便招手呼喚:“儉四哥!”

不用映雪言語,翠縷趕忙道:“姑娘,矜持啊。”

“哈?”湘雲這纔想起已收了人家小聘,可再不好這般大咧咧。想到來日就要嫁與此人,湘雲頓時埋頭訥訥,竟有些扭捏了起來。

那邊廂,李惟儉呼應着舉起手擺了擺,旋即到了近前。低頭打量了下臉兒好似紅蘋果一般的湘雲,笑着道:“雲妹妹纔到的?”

“嗯。你……儉四哥怎麼來了。”強忍着心下彆扭,湘雲出聲卻不敢擡頭。

李惟儉笑道:“賈侍郎到訪,政老爺請我過來作陪。”

湘雲囁嚅道:“那,那你快去吧。”

李惟儉思量着道:“妹妹來的正好,武備院剛造了一物,也不知前景如何,來日我讓人送來,妹妹試試如何。”

湘雲終於擡起頭來,好奇道:“是什麼啊?”

“自行車。”

“哈?”

“過幾日妹妹便知。”略略頷首,李惟儉便往大觀園外而去。行走之際,忽而叮噹一聲,卻是一個金燦燦的物什掉落青石板上。

偏生李惟儉好似一無所知一般,湘雲緊忙叫住:“儉四哥!”

她跑上前拾起那物什,只瞧了一眼便默然無語。只見掌中文彩輝煌的一個金麒麟,比自己佩的又大又有文彩。

此時李惟儉回身懊惱道:“一時走得急,竟險些將此物丟了,多謝雲妹妹!”

湘雲低聲道:“儉四哥從何處得來的?”

“那日老太太送我的,說是賀禮。”

賀禮……賀的是什麼,不問自知。湘雲頓時紅了臉兒,一時忘了將那金麒麟交還。

這金麒麟成雙成對,一直都是史家之物,她自小佩在身上,總聽姑祖母說,待這金麒麟湊成一對兒,她便得了好姻緣。

如今想想,果然應了!就是……不知儉四哥會不會打自己。有心問詢,又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雲妹妹?”

“哦,哦。”湘雲趕忙將金麒麟送還,打趣道:“幸而我瞧見了,明兒倘或把印也丟了,瞧你怎麼辦!”

李惟儉笑道:“印丟了就丟了,這個可丟不得。”

取回金麒麟,李惟儉貼身掛好,隨即拱手告辭而去。直到其身形出了大觀園,湘雲方纔收回目光來

轉頭就見翠縷目中滿是揶揄打趣,湘雲頓時咬牙惱了:“敢渾說定有你的好兒!”

翠縷故作委屈道:“姑娘,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呢。”

主僕打鬧一番,又朝綺霰齋而去,這且不表。

卻說李惟儉一路到得賈政外書房,果然就見賈雨村此時正與賈政談笑風生。見了李惟儉,賈雨村愈發熱絡,落座後尋着李惟儉說了好一會子話兒。

他如今是兵部侍郎,此時兵部管武職選授、處分及兵籍、軍械等事務,調兵遣將之責自有五軍部分擔。

說白了兵部就是管後勤的,卻又被內府分去了一部分軍械生產的差事。因是要調集軍械,總要與內府打交道。

賈雨村新官上任,忙得不可開交,卻屢屢在內府碰壁。沒奈何,思量一番,乾脆來了榮國府。

一則賈政方正可欺,正好趁機交好李惟儉;二則因着金陵舊事,賈雨村狠狠得罪了王子騰一遭,此番藉着賈政說不得能轉圜一二。

李惟儉情知賈雨村是什麼貨色,因是雖不能拿捏姿態,卻也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眼見李惟儉如此,賈雨村也不強求,公事公辦總比四下拿捏強得多,因是便轉而問起寶玉來。

誇讚幾句,賈政心下當了真,當下打發人去叫寶玉來。

那邊廂,湘雲送了戒指,又與襲人閒話一番,待寶玉回來,映雪趕忙悄然拉扯了湘雲衣袖。湘雲這才恍然覺着不妥,緊忙起身往怡紅院而去。

寶玉心下納罕,不知一向爽利的湘雲怎麼也躲着自己。正納罕間,便有婆子來叫,說是老爺有請。

寶玉唬了一跳,待問明是應酬賈雨村,這才懨懨而去。

他一走,寶釵便來了。尋了襲人問詢:“雲丫頭在你們家做什麼呢?”

襲人笑道:“才說了一會子閒話。你瞧,我前兒粘的那雙鞋,明兒叫她做去。”

寶釵聽得此言,便沒再說旁的,轉而說起了閒話。正待此時,忽見一個老婆子忙忙走來,說道:“這是哪裡說起!金釧兒姑娘好好的,投了井了!”

襲人唬了一跳,忙問“哪個金釧兒?”

那老婆子道:“哪裡還有兩個金釧兒呢?就是太太屋裡的。前兒不知爲什麼攆她出去,在家裡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理會她,誰知今早就投了井……虧得二奶奶正巧撞見,不然說不得人就沒了。”

寶釵道:“這也奇了。”

襲人聽說,點頭讚歎,想素日同氣之情,又念及金釧兒這般的一句話都能逼得投了井,若來日自己不對了王夫人心思,豈非也要這般?因是愁眉不展,心下思量不停。

寶釵聽見這話,忙向王夫人處來道安慰。

到得王夫人房中,只見鴉雀無聞,獨有王夫人在裡間房內坐着。寶釵便不好提這事,只得一旁坐了。

王夫人便問:“你從哪裡來?”

寶釵道:“從園子裡來。”

王夫人道:“可看見你寶兄弟麼?”

寶釵道:“才倒看見了。他穿了衣服出去,不知哪裡去了。”

王夫人點頭半晌,嘆息道:“你可知道一樁奇事?金釧兒忽然投井了!”

寶釵道:“怎麼好好的投井?這也奇了。”

王夫人道:“原是前兒她把我一件東西弄壞了,我一時生氣,打了她一下,攆了她下去。我只說氣她兩天,還叫她上來,誰知她這麼氣性大,就投井了。虧得鳳丫頭撞見,不然豈不成了我的罪過!”

寶釵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這麼想。據我看來,她並不是賭氣投井。多半是她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玩,失了腳掉下去的。她在上頭拘束慣了,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處去玩玩逛逛,豈有這樣大氣性的理!縱然有這樣大氣,也不過是個胡塗人,也不爲可惜。

再說又沒死成,姨娘何必自責?”

王夫人點頭嘆道:“這話雖然如此說,到底我於心不安。”

寶釵笑道:“姨娘也不念念於茲,十分過不去,不過多賞她幾兩銀子安撫了,也就盡了主僕之情了。”

寬慰了王夫人好半晌,王夫人這才轉好,吩咐了彩雲送去二十兩銀子,別的再無二話,只要白瞻家的這幾日將那金釧兒看顧好了。

須臾,寶玉回返。這會子他也聽聞金釧投井險些死了,因是蔫頭耷腦、無精打采,進來便被王夫人數落教訓了一通。

好不容易被放出來,便揹着手,低着頭,一面感嘆,一面慢慢的走着。信步來至廳上,剛轉過屏門,不想對面來了一人正往裡走,可巧兒撞了個滿懷。

只聽那人喝了一聲:“站住!”

寶玉唬了一跳,擡頭一看,不是別人,卻是賈政與李惟儉,早不覺倒抽了一口氣,只得垂手一旁站了。

賈政道:“好端端的,你垂頭喪氣嗐些什麼?方纔雨村來了要見你,叫你那半天才出來;既出來了,全無一點慷慨揮灑談吐,仍是葳葳蕤蕤。我看你臉上一團思欲愁悶氣色,這會子又咳聲嘆氣。你那些還不足,還不自在?無故這樣,卻是爲何?”

寶玉素日就畏懼賈政,又方纔被王夫人教訓過,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只站在那裡訥訥無語。

李惟儉便道:“寶兄弟應是觸景傷情?不過是心思細膩了些,老爺又何必責怪?”

賈政原本就有氣,待聽得‘心思細膩’這一句,頓時更氣了三分。男兒大丈夫,竟日與姊妹廝混在一處,簡直不成樣子!正要教訓,忽有回事人來回:“忠順親王府裡有人來,要見老爺。”

賈政聽了,心下疑惑,暗暗思忖道:“素日並不與忠順王府來往,爲什麼今日打發人來?”

李惟儉卻心下恍然,忠順王府長史來了?那豈不是說寶玉要捱揍了?當下便道:“我與老爺一道兒去瞧瞧?”

“也好。”賈政應下,趕忙打發管事兒的請人去書房敘話。

本來要揍的,寫着寫着發現沒一萬六千字揍不成,太困了,還是明天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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