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官差一把推開正想要猜燈謎的黛玉,胤禛見了,自是惱怒,於是便喝道:“給我站住!”那官差平日裡也狐假虎威慣了,在桃源縣也素來不怎麼把那些老百姓放在眼中,故而聽到胤禛的怒喝,便自惱怒的轉過身來,罵道:“你他爺爺的是什麼人,敢叫住老子,若掃了咱們羅少爺逛夜市的雅興,你有幾個腦袋賠的?”
胤禛眼見着一個區區官差也敢如此囂張,便心知這羅又良素日裡的爲人如何了,因此臉色不由得更加陰沉了幾分。
而這時,那所謂的“羅少爺”也自身着華服,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因看到正站那裡的黛玉,雖說因爲面紗的緣故,看不見黛玉的真容,卻難掩其清麗脫俗的氣質,故而眼前一亮,便自走到黛玉跟前,嬉笑道:“小娘子,看你家男人像個冰山似的,想來對你也不好,不如跟少爺我回府,少爺我定然好好的疼寵你如何?”言罷,便欲用手去揭黛玉的面紗。
小娘子本是江南一帶對年輕女子的比較尊敬的稱呼,並不關其成婚與否,只是此刻由這羅少爺口中吐出來,卻是顯得輕佻無比。
雖然黛玉自小被林如海當做男兒教養,再加上滿洲女子素性也不似漢家女子一般規矩繁多,所以黛玉對於那些個漢家約束女兒的陳腐禮教是深惡痛絕,但是她依然還是有着女兒家的矜持,因此今兒個被這羅少爺當街調戲,黛玉是又氣又羞,只漲紅了一張臉,好半晌方纔冷哼一聲,把眼睛撇向一邊,不去理睬那羅少爺。
胤禛見這羅少爺竟敢在自己的面前調戲黛玉,渾身上下更是冷氣森然,有如從地獄修羅一般,因冷冷的道:“來人,給爺將那狗東西的一雙爪子給廢了。”
“不過是一個沒甚功名的紈絝子弟,也敢在我家主子面前放肆!”在暗處保護着胤禛和黛玉的暗衛聽到胤禛的話,便自閃身出來,冷冷的道。
“巴魯,現在是在大街上,不許見血,不要嚇到了百姓們!”黛玉見到那暗衛欲抽出刀來,而四周的百姓亦露出驚恐的目光,因忙開口道。“是,奴才遵命。”巴魯答應一聲,只說話之間,便聽到“啊”一聲痛呼出聲,那羅少爺的雙手手骨已被折斷,毫無生氣的垂在那裡,宛若秋日裡在那樹梢上搖搖欲墜的兩片樹葉。
“你們……”那羅少爺忍着劇痛,口中仍舊叫罵不休,道:“我可是當今雍郡王爺和十四阿哥的表孃舅,得罪了我,你們沒好果子吃!”
黛玉聽了這話,心中好笑,只不知道那羅少爺要是知道眼前的人正是他所倚仗的當的雍郡王爺會是如何反應,不過不管他如何反應,想來四哥現在是氣極了的。果然,胤禛聽了這話,冷冷一哼,沉聲道:“那你就儘管試試!”一句話卻是煞氣十足,嚇得那羅少爺和那些個官差什麼也顧不得,只屁滾尿流的逃跑了。
而那四周的百姓也是有些眼色的,看完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便心知胤禛和黛玉定不是什麼普通富貴人家的夫妻,因此言語之間對於胤禛和黛玉的安危倒也不怎麼擔心,只對兩人教訓那羅少爺的事情感到十分痛快,很顯然這桃源縣的百姓平日裡大多都受到過這羅又良父子的欺壓。故而眼看着那羅少爺和那些官差狼狽逃跑的模樣,都不由得拍手叫好。
待圍觀的百姓散開之後,胤禛看向懷中的黛玉,臉色方纔好看了一些,因又柔聲問道:“玉兒,可還要繼續逛下去?”黛玉聽了,因點了點頭,道:“難得出來逛一次夜市,沒的爲那些個小人壞了興致!”言罷,因又看向那架上的花燈。
胤禛聞言,因寵溺的笑了笑,因向那擺攤的老者道:“老伯,我們要猜這燈謎。”那老者聽了,因爽快的一笑,道:“好咧。”言罷,便將那些個花燈給轉了個方向,胤禛和黛玉這才發現,原來這些花燈上都粘有寫着燈謎的紙箋。
黛玉因扯下一個,卻見上面寫着個根據四書編的謎語:“觀音未有世家傳。”胤禛看了,因道:“這謎語看似簡單得很,這謎底可是‘在止於至善’?”黛玉聽了,因笑道:“四哥你也先看看這‘世家傳’三字再猜。”因想了想,問道:“可是‘雖善無徵’?”那老者因笑着點了點頭。
黛玉又去拿第二個,卻是:“一池青青草何名?”胤禛道:“這個定然是‘蒲蘆也’。”黛玉抿嘴一笑,看着胤禛道:“四哥,我發現有時候你也像小孩子似的,挺爭強好勝的。”
胤禛聞言,不由得一窒,好半晌方無奈笑道:“玉兒,你就知道打趣我。”彼時黛玉早已經拿起第三個燈謎:“水向石邊流出冷,打一古人名。”黛玉笑道:“這該是‘山濤’了。”胤禛亦是點了點頭。
待看到第四個時,因笑道:“這個燈謎卻是有些意思。”胤禛看時,只那粉色的張箋上只寫了一個字:“螢。”因而也道:“這個意思卻深,玉兒也不妨猜上一猜?”黛玉笑道:“想來該是花草的花字了。”腐草爲螢,可不正是說螢是草化的麼?
那老者聽了,因稱讚道:“夫人果然聰慧。”而胤禛亦拿起第五個燈謎,看完之後竟不由得笑了起來,道:“這個謎偏是個刁鑽古怪的。”黛玉看時,卻是一支《點絳脣》:“溪壑分離,紅塵遊戲,真何趣?名利猶虛,後事終難繼。”
黛玉幼時也常被林如海帶着出門玩耍,自然也是看過不少猴戲的,只雖覺得好看,卻也對那些個猴子頗爲憐憫,想讓它們自嗷嗷待哺之時便自離開母猴便已經足夠可憐的了,偏那些個走江湖賣藝的還將那些猴子的尾巴給剁了,因不覺一嘆道:“只沒成想那些被耍的猴兒也被人編成謎語來讓人猜了。”
胤禛聽了這話,因勸黛玉道:“玉兒,你何時變得這般多愁善感的了?萬事萬物皆有兩面,那些個猴子雖則失去了尾巴,卻到底由那些個走江湖賣藝之人馴養,也免卻了許多無妄之災,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黛玉聽了,自是明白,自明崇禎年間起始,民間許多人便因貪圖猴腦味道鮮美且富含營養,便自大肆宰殺猴子,有些地方甚至有生吃猴腦的現象,而如今的許多王公大臣家中亦常有猴腦湯這道菜。像當初她在榮國府居住時,便常見到賈母命廚房給她自己做猴腦湯,以爲進補。
因嘆了口氣,黛玉又繼續看那燈謎,只見剩下的燈謎多半都是編成了詩,因便饒有興趣的繼續猜下去。
其一
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
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其二
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
因何鎮日紛紛亂,只爲陰陽數不同。
其三
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
遊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
其四
前身色相總無成,不聽菱歌聽佛經。
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其五
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裡總無緣。
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侍女添。
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年年。
光陰荏苒須當惜,風雨陰晴任變遷。
這幾個謎語雖雅,卻並不難猜,因此黛玉很快便分別猜出了這幾首詩謎的謎底。那老者見狀,因笑道:“夫人聰慧非凡,只不知可還要繼續猜下去,若是要,老朽這裡還有幾個燈謎,卻是有些難猜的。”
黛玉此時正在興頭上,哪裡便肯停下了,因忙笑道:“老伯快快拿出來罷。”那老者聽說,果然拿出了幾個燈謎遞給黛玉,笑道:“老朽年輕的時候常自四處遊歷,所見古蹟不少,因而揀了十個地方的古蹟,作了十首懷古的詩。詩雖粗鄙,卻懷往事,又暗隱俗物十件,公子和夫人不妨猜一猜。”
胤禛和黛玉看時,果見那紙上寫着十首懷古絕句:
其一赤壁懷古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載空舟。
喧闐一炬悲風冷,無限英魂在內遊。
其二交趾懷古
銅鑄金鏞振紀綱,聲傳海外播戎羌。
馬援自是功勞大,鐵笛無煩說子房。
其三鐘山懷古
名利何曾伴汝身,無端被詔出凡塵。
牽連大抵難休絕,莫怨他人嘲笑頻。
其四淮陰懷古
壯士須防惡犬欺,三齊位定蓋棺時。
寄言世俗休輕鄙,一飯之恩死也知。
其五廣陵懷古
蟬噪鴉棲轉眼過,隋堤風景近如何。
只緣佔得風流號,惹得紛紛口舌多。
其六桃葉渡懷古
衰草閒花映淺池,桃枝桃葉總分離。
六朝樑棟多如許,小照空懸壁上題。
其七青冢懷古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撥盡曲中愁。
漢家制度誠堪嘆,樗櫟應慚萬古羞。
其八馬嵬懷古
寂寞脂痕漬汗光,溫柔一旦付東洋。
只因遺得風流跡,此日衣衾尚有香。
其九蒲東寺懷古
小紅骨踐最身輕,私掖偷攜強撮成。
雖被夫人時吊起,已經勾引彼同行。
其十梅花觀懷古
不在梅邊在柳邊,箇中誰拾畫嬋娟。
團圓莫憶春香到,一別西風又一年。
黛玉不知道爲何,只看到這十首懷古詩時,心中竟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只覺得這十首懷古詩卻是另藏玄機,只是只看了幾遍,卻也只是十首普通的懷古詩,只詩藻新雅,卻是不俗而已。
思索了一回,黛玉因問道:“不知可否借紙筆一用?”那老者聽說,便自取過紙筆遞與黛玉。黛玉接過後,便在紙下寫下了:
其一
佳人失手鏡初分,何日團圓再會君?
今朝萬里秋風起,山北山南一片雲。
其二
禮殿修完到大成,仲威一日得佳聲。
卻憐吾鄉膠養地,二十年來斷不行。
其三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其四
護城河邊舊沙場,如鉤冷月記危亡。
捐軀將士知多少,墓草猶留碧血香。
(此詩是以網絡詩詞《吊宛平城外七七事變殉國將士墓》改編稍加改動,並非原創,還請看過的親們不要罵我)
其五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對成球。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其六
手培蘭蕊兩三栽,日暖風和次第天。
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時有蝶飛來。
其七
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
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其八
賣花擔上,
買得一枝春欲放。
淚染輕勻,
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
奴面不如花面好。
雲鬢斜簪,
徒要教郎比並看。
其九
守道不移志不融,大上立德篤於行。
英年隕落香未散,箴言謦欬萬世清。
(此詩爲網絡詩詞《贊顏回》)
其十
習習穀風,以陰以雨。之子于歸,遠送於野。
何彼蒼天,不得其所。逍遙九州,無有定處。
世人暗蔽,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蔡邕《琴操》所引)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不採而佩,於蘭何傷。今天之旋,其曷爲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貿貿,薺麥之茂。
子如不傷,我不爾覯。薺麥之茂,薺麥有之。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韓愈補錄軼文)
那老者接過看了之後,不覺面露微笑,道:“夫人以詩詞答謎,實老朽生平之僅見。”言罷,便自取出一盞極爲精巧玻璃繡球燈來,黛玉接過之後,卻見老者又取過一個約一尺長的木匣來遞給黛玉,道:“這十首懷古詩謎老朽放在此已有三年之久,夫人是唯一一個猜出謎底之人,此木匣中之物是老朽無意中得到的,權作額外的獎品相送夫人。”
黛玉聽了,因爲並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東西,便也就接過了,而後便自看向胤禛,笑道:“四哥,我玩得也累了,我們只回去了。”胤禛聞言,因點了點頭,便和黛玉拿了東西,轉過身,便往清風客棧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