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一邊引着蕭懷素夫妻往內院而去,一邊說着近段日子發生的種種。
寧淵尚公主是好事,寧家自然有人要來喝喜酒,這次來的人便是寧灃夫婦以及他們一歲大的兒子啓哥兒,還有二少奶奶阮氏並一雙兒女寧乾與寧雨。
原本京城這座宅子也是不小的,但因爲寧湛兄弟要成親,袁氏就大刀闊斧地改造了一番,連正中路她與寧遠住的地方留的都不大,自然也就沒有考慮到別人。
寧灃他們趕到京城要參加婚宴,袁氏便給他們在外賃了院子住,可那院子他們不滿意,住客棧也不答應,還鬧了好大一通。
當時寧遠也不在,袁氏不是壓服不住,只是懶得和寧灃他們計較,還是端儀公主大度,主動讓出了他們的院子給寧灃他們一行住着,要不然這事還有得鬧騰。
所以如今寧淵雖然娶了公主,但倆人卻沒在寧家而在公主府住着。
寧湛腳步頓了頓,面色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晦暗不明,但聲音卻是冷了下來,“三哥與三嫂向來讓不得人,什麼都想要拔個尖!”說罷冷哼了一聲。
蕭懷素卻暗自鬆了口氣,看來端儀公主是個好相處的,嫡親的兄長與嫂子自然會與他們更親近一些,她早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對寧灃夫妻的挑剔也就沒那麼所謂了,橫豎又不會相處得久,到時候將人給送走了,自家院子便是他們夫妻的地兒了,誰也擾不着。
天色越來越暗,走了一路廊下的燈籠便依次點亮了,到了正院裡,早有丫環笑着迎了上來,給蕭懷素夫妻見了禮,又轉向梅雪道:“媽媽,夫人正說着您怎麼還沒回呢?!”說罷轉身將衆人給迎了進去。
“父親也在裡面?還有其他人嗎?”
寧湛問了一聲,便聽那丫環回道:“回六爺的話,侯爺與夫人在一起,二奶奶,三爺與三奶奶他們帶着兩位少爺與小姐先行回院子裡歇息了。”
看來不用立馬認人了,蕭懷素脣角微微翹了翹,倒都是些熟面孔,就只有二奶奶她沒見過,不過她今日也沒有這個心情,整個人太疲太累了,只想見過袁氏夫妻後就直接去休息。
要進正屋前,蕭懷素又拜託梅雪,“煩請雪姨找個丫環帶我的人先去安頓,有些箱籠物件還要她們提前收拾打理出來。”只留了石娟在身邊。
梅雪笑着應了,轉身便喚來了一個丫環,帶着蕭懷素的幾個丫環先行離去,又轉向寧湛夫妻笑道:“那處院子還沒起名字呢,夫人說她懶得費神,就由得六爺與少奶奶回來再取。”
寧湛笑了笑,看向蕭懷素道:“那你回頭好好想想,這事我就不費心了,橫豎你取什麼我都喜歡!”
“雪姨看看,他這人就是這般不費精神,什麼事都想躲個懶。”
蕭懷素便嗔了寧湛一眼,又挽了梅雪撒嬌。
梅雪已不是初次見蕭懷素了,那時陪着袁氏到杜家提親也算提前見過幾面,她很喜歡這個聰慧的小姑娘,如今看着倆人能配成一對又這般恩愛,心裡自然是欣慰的。
看來寧家又多了個寵妻的男人,寧湛這副模樣倒是與寧遠如出一轍,倆人果然不愧是父子!
進得堂屋裡,寧遠與袁氏已然在座,蕭懷素與寧湛對視一眼,都上前兩步恭敬地行了禮。
“快起吧,這一路奔波的可是累到了?”
袁氏很是親切地看向蕭懷素,“你們成親我這個做婆婆的也沒能去蘭陵,懷素你可別在心裡怪我!”
蕭懷素擡起一張笑臉看向袁氏,“婆母說得哪裡話,媳婦怎麼敢?”
袁氏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長裙,只在髮鬢間別了幾朵綠萼絹花,整個人看起來已是出塵脫俗麗色無雙,寧遠的眼睛就沒從自己妻子身上離開過。
“兒子回來了,你也說上兩句。”
見寧遠沒話說,袁氏不由偏頭瞪了他兩眼。
“這有什麼好說的,咱們可是一路歸來的,也是你那麼久沒見到兒子,這纔想了吧?”
寧遠難得地打趣了袁氏一句,脣角帶着一抹寵溺的微笑,這在平日裡可是見不到的,蕭懷素心裡也有些吃驚,面上卻是不顯。
畢竟對着袁氏這樣的女人,怎麼寵都是不過分的。
袁氏輕哼了一聲,粉色的脣瓣微微噘起,看得寧遠心頭又是一熱,這回到家裡已經等了大半天他也沒來得及與袁氏好生親熱,眼下心裡自然是想得慌,可兒子媳婦就在跟前他又要繃着做公公的威嚴,心裡頓覺火燒火燎的。
“對了阿湛,我聽你父親說你拿下了安家姐妹送進宮裡去了,結果如何了?”
袁氏哪能看不懂寧遠那點意思,心裡輕哼了一聲,男人也就只念着這點事了,不由轉移了話題。
寧湛看了一眼蕭懷素,她會意過來便跟着回道:“皇后娘娘仗斃了洪公公,安家姐妹得了聖旨保了她們無事,如今這事算是過去了,不過皇后娘娘與貴妃娘娘也是結了怨,只怕不會輕易罷休。”
袁氏聽罷又叮囑了一句,“我就知道宮裡這些女人不消停,以後你們也少把自己牽扯在內,免得惹禍上身。”
蕭懷素只能順着點頭,這事他們不想牽扯都已經牽扯進去了,難道袁氏不清楚寧湛與秦王的關係?
寧湛卻是平靜地說道:“我心裡有數,您就別操心了!”
“好了,孩子們的事情他們自己心裡明白,你就別多說了。”
寧遠插進話來,又端起茶水來抿了一口,道:“眼下天色不早了,你們還沒用過飯吧?”
“待會回去用就是了。”
寧湛擺了擺手,又看了蕭懷素一眼,他們院子裡是有廚房的,而且蕭懷素也讓小菊先行回去了,這不就是給他們準備晚膳的,心裡不禁覺得妻子事事都處置得妥帖。
“你四哥如今住在公主府裡,這事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袁氏提起了寧淵夫妻,還意有所指地看了寧遠一眼,倒是讓他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撇過了頭去。
兒子都是他的,偏袒哪一個寧遠都有些不好說話,當然袁氏在這裡他自然就要向着寧湛兄弟倆,不過寧灃從前也是他最喜歡的兒子,只是有了姜姨娘那事才疏遠了些,但父子倆的情誼也都還在的。
“知道,剛纔雪姨說起過。”
蕭懷素笑着看了梅雪一眼,對她輕輕點了點頭。
“老三夫妻那邊你們也別在意,總之明兒個也就見着人了,凡事有我在,別人爲難不到你們。”
袁氏說完這一通,蕭懷素與寧湛便起身告辭了,還未踏出房門便聽見袁氏抱怨的聲音響起,“還不都是你教的好兒子,凡事都要掐個尖,也就我的兒子讓得人!”
“是,都是我的錯還不行嗎……”
這是寧遠小聲地求饒示好,蕭懷素聽在耳裡不禁抿脣笑了笑,轉頭看向寧湛他卻還是那般,似乎對於自己父母的表現早已經習以爲常了。
梅雪親自領了蕭懷素夫妻到了他們的院子,又交待吩咐了幾句,這才先行離開。
夜色裡蕭懷素沒將這處院子看個仔細,但大體也知道這院子很大,一個大的院子又套了三四個小院子並跨院,他們居於正中,一路都鋪了青石板道倒是很好走的,只是見不到那些掩映在夜色下的景緻,卻也知道花草樹木很是茂盛,一路看來都是影影綽綽的。
“這處院子當時好好改了改,建了溪水小徑,繞着院外走了一圈,只是夜深了你瞧不着,明兒個我再帶你好好看看!”
寧湛牽着蕭懷素的手踏進了他們的正屋,蕭懷素這纔好奇地四處打量,嚴格來說這纔算是他們真正的新家,那個借宿了幾天的新房就完全不能比了,室裡的桌椅擺設都是沉香木所做,那股悠遠淳厚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連薰香都省了。
內室放着紫檀木鑲鏍鈿的雕花拔步牀,一水紅色繡石榴紋的帳幔輕輕起伏着,牀頭邊上是菱形的梳妝鏡,靠牆擺着一排刻着卷草紋又包了銀邊的衣櫃,窗下是四尺來寬的羅漢牀。
代兒與巧兒帶着幾個小丫環在內室與外室間穿插忙碌着,見着蕭懷素與寧湛回屋都停下手裡的活計行了禮。
“六爺與少奶奶眼下是要梳洗還是先用膳?”
代兒上前福身道:“小菊已經熬了些清粥,點心正蒸在鍋上怕也要好了。”
“洗過再吃吧,不然這一身的灰。”
蕭懷素看了一眼寧湛,他便也點頭道:“你先洗。”
代兒於是吩咐幾個小丫環擺了浴桶,提了熱水來倒上,蕭懷素也不要她們侍候,捧着換洗的衣服自個兒便去了淨房。
泡在溫熱的水裡,那疲乏驟然便去了一半,蕭懷素正眯眼享受着,一雙大手卻突然撫在了她的肩上,驚得她趕忙轉過了身,見是寧湛這才鬆了口氣,卻也瞪他一眼道:“不是說我先洗?你進來幹嘛?!”說着還撒氣似地撥了水潑向寧湛。
寧湛卻也不躲,任由水濺溼了衣服,笑道:“橫豎點心還沒蒸好,我就來看看你,見你洗得這般歡暢……”眼珠子一轉,“不如咱們一起洗洗!”說罷也不用人服侍,自個兒便寬衣解帶,脫了個精光跨入了浴桶。
蕭懷素趕忙伸手遮住了眼睛,只覺得面上發燙,倆人同房時莫不是在夜裡,除了新婚時點着紅蠟燭,其他時候都是息了燈火,這也是她覺得害臊,可眼下就這般裸呈相對,她實在覺得很不好意思,索性背過了身去。
寧湛笑了笑,卻是沒有放過蕭懷素,伸手從身後攬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吹着熱氣,“懷素,咱們是夫妻啊!”
“嗯……”
蕭懷素咬了咬脣,卻還是覺得面上臊得慌,又向淨房外張望了一眼,“你就這樣進來,也不怕別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唄,誰還敢說咱們的不是?”
寧湛卻是不以爲意,“若是在自己家裡還有那麼多計較,那這日子還怎麼過?”
“你這人……”
蕭懷素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只覺得耳根一熱,寧湛的脣舌已經招呼了過來,兩隻大手也在她身上游移着點燃了一簇簇火苗。
她立時便覺得四肢發軟止不住地往身後倒去,接下來再做什麼全都憑着寧湛的引導,蕭懷素整個人都軟成了一灘泥,任他予取予求。
激情過去,蕭懷素已經徹底失了力氣,是被寧湛抱着回了房,見到幾個丫環促狹的眼神她更是覺得害羞不已,就連粥也是寧湛端在牀榻邊親自喂的她。
蕭懷素鼓着兩個腮幫子瞪向寧湛,“都是你,害她們都笑我!”
“就今兒個罷了,明兒個一早她們準就忘記了。”
寧湛卻是動作未停,又舀了一勺清粥喂進她嘴裡,直到一碗粥都用盡才又問道:“還想吃點心麼?小菊做了素菜包子,還有雞蛋餅。”
“不了,我想睡了。”
蕭懷素打了個呵欠,這下肚子裡暖和了,那股酸乏便又升了起來,寧湛給她端來了漱口水,看着她漱了口又給她理好了被子,這才端了碗出了內室,他自個兒都還沒用晚膳。
等到寧湛的身影消失不見,蕭懷素才從被子裡探出頭來,脣角噘着抹幸福的笑容,這個男人寵她至此,想來今後的日子就算不是一帆風順,就算會有坡有坎,但想着今日的甜蜜與幸福她便也無怨無悔,甘之如飴。
這一晚睡了個飽覺,蕭懷素倒是將宮裡發生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早上起牀梳洗後,又與寧湛一同用過早膳,倆人便相攜着往袁氏的正屋而去。
走在路上寧湛還在問蕭懷素給院子起名的事,“昨兒個見你睡得香就沒吵你,一晚上過去了,可想到爲咱們院子起什麼名了嗎?”見蕭懷素似在思考的模樣,又補了一句,“四哥那邊的院子聽說公主已經給起了名,叫做‘明園’!”
“喔?”
蕭懷素倒是意興地揚起了眉,“怎麼就叫做‘明園’了?”
“明,是光明、正派的意思,也許公主是想到了什麼吧,誰知道呢?”
寧湛攤了攤手,他也是隨便猜的。
“那咱們的就叫……”
蕭懷素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興起了一個念頭,不由狡黠地眨了眨眼,“叫‘歸園’好不好?”
“歸園?”
寧湛怔了怔,有些不解,“怎麼會起這個名字?”
“歸園,取個歸字,念君歸嘛,再說你那宗派不是叫‘歸元宗’麼,起個諧音豈不是更好?”
蕭懷素笑着解釋道,寧湛這才恍然大悟,又在心裡唸了幾遍,不由誇讚道:“‘歸園’這名字起得好,回頭我便給題了字!”
倆夫妻說說笑笑了一陣便到了袁氏的院門口,好巧不巧地正好遇到寧灃夫妻帶着兒子前來,兩方目光一觸便都頓住了腳步。
“是六弟和六弟妹啊……”
寧灃拖了個長長的尾音,一雙單鳳眼中冷光連閃,倒是破壞了他那張長得還算俊朗周正的容貌,無端端地透出了股陰鷙與冷厲。
馬晴雯穿着一身大紅遍地灑金的織錦長裙,裙角滾了團花錦簇的雙喜百蝶,又用金線勾了一圈鳳尾卷草紋,襯着她一張明媚嬌豔的面龐,整個人尤如一朵怒放的玫瑰,看那穿着似乎比新娘還喜氣。
倒顯得蕭懷素一身淺玫紅色只繡了木槿花的衣裙過於簡單樸素了。
“見過三哥、三嫂!”
寧湛對寧灃那帶着嘲諷似的話音充耳不聞,依然禮數週全地與他們見了禮,蕭懷素也跟着福了福身,面色平淡地站在寧湛身後。
馬晴雯倒是上前兩步,氣勢凌人地掃了一眼蕭懷素,眉眼一挑,不由捂脣笑道:“六弟妹今日穿得太過素淨了,這一看別人還以爲我與你三哥是新人呢,這不是弄反了去?”
蕭懷素不以爲意地笑了笑,目光又轉向抱在奶孃懷中的啓哥兒,道:“三嫂說笑了,哪對新人能有啓哥兒這般大的兒子呢,你看孩子多乖,會叫娘了吧?”說着上前想要摸了摸啓哥兒的小手。
一歲的孩子哪裡懂得大人們心眼裡的計較,見蕭懷素長得可親,也對她咿咿呀呀地叫喚起來,伸出手便想要與蕭懷素的手碰在一起。
沒想到馬晴雯卻是陡然上前了一步,匆忙間隔開倆人的手,倒是將啓哥兒的手腕給撞到了,惹來孩子一陣的哭。
“你幹什麼?!”
寧灃瞪了馬晴雯一眼,上前兩步劈手便從奶孃手中抱過了孩子哄了起來。
馬晴雯卻是一臉的委屈,只不滿地瞅了蕭懷素一眼,“誰叫三弟妹突然要摸啓哥兒,我還以爲……”說着又小聲地嘀咕了兩句。
馬晴雯嘀咕的是什麼蕭懷素雖然沒有聽到,但大概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心裡不禁搖了搖頭,難不成馬晴雯以爲她會對那麼小的孩子做什麼不利的事?以己度人,看來這夫妻倆的心思確實不單純。
------題外話------
皇后的宮殿叫錦繡宮,我以前起過名字忘記了,後面起了永合宮,我會改過來的哈,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