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秦王妃要等着新婦敬茶也是明兒的事了,怎麼眼下就跑到這裡來了?
蕭懷素心裡一百個疑問,又怕秦王妃是來給杜延玉一個下馬威的,心裡便有些擔憂,但這畢竟又是別人的家事,她們當真不好插手,腳步便猶豫了起來。
正室若是訓側室,那絕對沒有人敢說道,那就是別人的權利,杜延玉既然要嫁給秦王做側室,就應該要有這方面的自覺。
杜延雲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只拉了蕭懷素的手道:“表妹,王妃在裡面,咱們不好進去吧?”這是怕杜延玉覺得沒臉,畢竟是在自己姐妹面前。
“好,咱們走吧!”
蕭懷素默了默,這才點了點頭,與杜延雲又沿着來時的路回去了。
這是杜延玉要經的事,她們如今真不好插手,若是一個不好激化了矛盾,以後吃苦的還是杜延玉。
蕭懷素只希望杜延玉能沉得住氣,畢竟日子還長,而這個王府裡做主的人到底還是秦王。
守在屋外的心柔與心悠也在猶豫着要不要向裡稟報蕭懷素姐妹來到的事,此刻見她們掉頭回去了,心裡也不禁鬆了口氣,便聽見屋裡傳來秦王妃威嚴刻板的聲音,“如今嫁到王府來,就要明白自己的本分,我今兒個也是提前過來知會你一聲,你們杜家又是書香門第,想來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你自己應該清楚。”
杜延玉垂首恭敬地站在一旁,聽了秦王妃的話便斂目應了聲是,“有勞王妃特意走了這一遭,妾身明白,妾身一定會好好服侍王爺,”眼角的目光瞥見王妃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又跟着補了一句,“聽從王妃的教導。”
杜延玉眼下也算是感覺得出來,她知道秦王妃不喜歡她,這一點也是人之常情,試問誰願意自己的丈夫和別人分享呢?
若是可能,她也不願,可不是沒辦法嗎?
杜延玉心頭只得苦笑一聲。
秦王妃嗯了一聲,又道:“擡起頭來我看看!”
杜延玉原本就覺得秦王妃今日跑到她這來有些蹊蹺,此刻聽了這話更覺得詫異,難不成王妃就是來瞧瞧她長得什麼模樣的?
心裡雖然覺得有些怪怪的,杜延玉還是依言擡起了頭來。
杏仁眼,瓊玉鼻,櫻桃小嘴上擦着淡紅色的胭脂,沒有新娘慣有的濃妝,卻是一片清新淡雅,更襯得她人比花嬌,一股青春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秦王妃不自覺地便摸了摸自己撲着厚粉的臉,即使打扮得光鮮亮麗,卻又掩蓋不了她比杜延玉大了好幾歲的事實。
她出嫁得晚,年紀都要與秦王一般大小,自然比不得杜延玉的青春嬌美,更得秦王喜歡,心裡這樣想着情緒便不覺浮在了面上,秦王妃不由眼神一黯,覺着杜延玉那一身硃紅色的喜服亦加刺眼起來。
“王妃?”
看着秦王妃的面色驟然沉了下去,杜延玉心裡一陣咯噔,雙手不由絞緊了袖子。
“好,果然是好樣貌!”
秦王妃扯了扯脣角,眸中卻全無笑意,“怪不得王爺喜歡……我倒是與你二姐還有安平郡主熟識,你們姐妹的樣貌都有些相似,個個人比花嬌。”
“王妃謬讚了!”杜延玉輕輕回了一聲,“郡主從小在杜家長大,咱們姐妹幾個都玩在一處,又是表親,難免就長得像了些。”
秦王妃輕嗯了一聲當作迴應,倆人沉默了一會兒,秦王妃才又開口道:“王爺持重清斂,如今王府裡除了我就只有你這一個側妃,妾室通房是沒有的,所以我也指望着你能早日爲王爺開枝散葉,也算是盡了本分。”說着微微挑了挑眉,留意着杜延玉的表情變化。
杜延玉心頭一驚,又飛快地掃了秦王妃一眼,見她雖然正等着自己答話,但眸中卻是閃過一抹黯光,心思略微一轉,便也明白了秦王妃心中所想,趕忙答道:“王妃說笑了,妾身是明白本分的,怎會越過了您去?”
秦王妃這才滿意一笑,“那你圓房之後我自會讓嬤嬤送來湯藥,到時候你喝了就是。”
這湯藥是什麼杜延玉心知肚明,只能強忍住心裡的酸澀點了點頭,“妾身都聽王妃的。”
她如今入了秦王府,雖然名分上說起來好聽點是個側妃,但實際就是妾室,妾室的孩子自然不能誕在嫡出之前,除非秦王妃有了身孕,否則她是不能提前有孕的。
這一刻杜延玉比誰都明白,她選擇了這一條路就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而這只是個開始。
秦王妃今日特意往她這走這一遭想必就是爲了說這事,後院裡女人之間的事,她就算想向秦王述說,都有些說不出口。
規矩擺在那裡,難道她一個剛進門的側妃就想奪了屬於王妃的尊崇不成?
杜延玉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來迎接進入王府後的種種,但當真發生時那種心裡的苦還是有些難以言說,只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收緊了。
“好了,”秦王妃理了理裙襬站起身來,又對杜延玉道:“今兒個是你的新婚之夜,我也不多坐了……”一頓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頗有些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侍候好了王爺便是你盡了本分了。”說罷頭也不回地邁步而出。
心柔與心悠見秦王妃出了門,趕忙上前扶了她,心悠便輕聲道:“剛纔安平郡主與秦夫人來了呢,見着奴婢們守在這裡便又迴轉了,您說會不會……”拖長了的尾音讓秦王妃眼神一凜,“你是說這話會傳到王爺耳朵裡?”
“就怕會是這樣。”
心悠點了點頭,謹慎道:“雖則是王妃您有意點撥側妃兩句,但若是其他人不這樣想呢?王爺那裡又會是個什麼心思就不好說了。”
“你說得有道理,這事回頭我會先與王爺說一聲的,也就是去瞧瞧她,看是哪裡不周到罷了。”
秦王妃扯了扯脣角,心中卻是一聲感嘆,她這般費盡心機真是何苦來哉,說不定還兩面不是人呢。
不過就是對杜延玉有些好奇罷了,她想看看那個人前一本正經的丈夫喜歡着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如今見着了,確實比自己年輕比自己好看,秦王妃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也幸好杜延玉是個明事理的,若是還要拉着她一通吵鬧理論,她少不得要挫挫她的銳氣。
“咱們王妃心腸好,可卻不是誰都與您一般想的。”
心柔也在一旁補了一句,倆人便簇擁着秦王妃緩緩離開了杜延玉的苑子。
聽到外面沒有了動靜,紅棗這才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迴轉身呼出了一口氣道:“小姐,可真是嚇死奴婢了。”又嘟了嘴道:“奴婢在壁紗櫥後面都聽着了,王妃怎麼能這般說呢?”一臉忿忿的模樣。
“還喚小姐呢?應該叫側妃娘娘了。”
桂圓是曲婧專門給杜延玉尋來的丫環,本分,沉得住氣,平日裡不多言不多語的,遇事卻是個有主意的,此刻她扶了杜延玉坐下,又倒了杯茶水遞上,勸道:“奴婢在一旁瞧着,王妃看似威嚴厲害,實際上只怕也是心裡沒底的,不然何以對您說上這一通話呢?”看似提點,卻是防備。
杜延玉有些不解地看了桂圓一眼,便聽她附在自己耳邊低聲道:“側妃您看,王妃的年紀只怕不小了,哪有您這般青春貌美,女人嫁了人後可以依仗的要麼是丈夫的疼愛,要麼是自己的兒子,可如今王妃兩樣都沒有,您說她見了您後慌是不慌?”
若是秦王妃真對杜延玉不加約束,由着她先誕下兒子,那自己處在王妃的位置上豈不更是尷尬。
“你也別這樣說,我覺着王爺還是敬重王妃的。”
杜延玉有些羞怯地擺了擺手,桂圓的話其實也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只是她不好承認罷了,秦王與她是兩情相悅,與秦王妃卻是聖旨賜婚,意義本就不同,雖然她在名分上弱了一些,可她到底能得到秦王的心,這就是秦王妃不能比的,也是她甘心嫁到秦王府的原因。
就是生子這件事情上,晚些就晚些吧,皇家可比一般人家更重視嫡庶的出生,規矩放在那裡,若是亂了這層關係,秦王在皇家宗室裡也沒有顏面。
“敬重是敬重,不過王爺心裡疼的始終是您。”
桂圓便也不再多說,只侍候着杜延玉用了些湯水,又轉頭對紅棗道:“給側妃準備些溫水沐浴,只怕晚些時候王爺就要回了。”
一番話說得杜延玉心頭跳了跳,只覺得臉頰如被水燙過一般,已是將秦王妃突然而致帶來的錯愕與緊張都扔在了一邊去。
秦王果真沒有在外應酬多久,天才擦黑就回了新房,此時杜延玉正穿着一身桃紅色的中衣坐在牀頭看書呢,聽着推門而入的聲音,整個人都坐直了,便聽着紅棗在外略顯侷促地喚了聲“王爺”,想來是這角色還沒有適應過來。
“玉兒呢?”
秦王隨口問了一句,紅棗便僵硬地伸手往裡指了指。
杜延玉沒聽到聲音,又給桂圓使了個眼色,桂圓便迎了過去,順手撩開了珠簾,便見得一身大紅喜袍的秦王跨了進來,朗眉星目,神采奕奕,似被酒意薰染過的目光帶着幾分迷離,待看清楚那羞澀地站在牀頭邊上的美嬌娘時,眸中的笑意便是止不住地流泄而出。
“王爺!”
杜延玉輕輕咬了咬脣,又轉身披了件外衣,這才走了過來,擡頭時水汪汪的眼睛便看向了秦王,“王爺可要先去梳洗?我讓丫環們備水。”
“不急。”
秦王擺了擺手,又拉着杜延玉的手坐在了桌旁,“咱們還沒喝合巹酒呢。”說着便自己倒了兩杯酒水,一杯給杜延玉,一杯被他捏在了指間。
瓷白的酒杯上描了一圈金漆,就像點點光芒閃耀在他的指間,杜延玉一時有些怔怔地,雖是接過了酒杯,卻有些猶豫道:“王爺,我也喝嗎?這有些不合禮數……”雖然心裡歡喜着秦王這般看重她,除了外人瞧得見的規矩之外,待她真與正妻無異。
“在本王心裡,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秦王脣角含笑,一臉溫情地看着杜延玉,又伸手撫了撫她柔嫩的臉頰,“雖然沒能娶你爲妻,但本王能給你的一切,都會是最好的。”
“王爺……”
杜延玉感動得淚眼盈盈,她也不是扭捏的人,執手便與秦王飲下了這杯合巹酒,便又聽得秦王道:“先兒個王妃來見了本王,說是她到你這走了一遭,可有爲難你什麼?”
“沒有。”
杜延玉放下了酒杯,擺手道:“王妃不過就是來見見妾身罷了,並沒有對妾身做什麼。”女人之間的事情她又怎麼好說與秦王聽?
“她是個大度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讓本王納了你做側妃。”
秦王笑了笑,依他對秦王妃的瞭解這個女人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王爺快去梳洗吧,明兒個一早咱們還要去宗祠祭祖呢!”
杜延玉拉了秦王起身,見他握着自己的手不肯鬆開,臉上一陣陣地發紅,又怕兩個丫環瞧見,趕忙將他往淨房推去。
“行,你乖乖等着,本王一會就來。”
秦王笑着捏了捏杜延玉的臉蛋,這才轉身去了淨房,倒是讓她鬆了口氣。
皇室宗親可不比其他,而杜延玉又是正經上了玉牒的側妃,除了要進宮拜見皇上太后,還要和宗親們見面行禮,開祠堂拜祭又是另一回事了,只怕要忙活一個上午,不得不早些睡早些起,想來秦王也是因爲這個才早早地回了房,而到了下午恐怕才能得空回到到王府給秦王妃敬茶。
明兒一天都要排得滿滿的,杜延玉窩在牀榻上掰着手指算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擁了進來,她整個人本能地一僵,這才發現秦王已是與她同坐在了牀榻之上,目光再四處一掃,哪裡還有兩個丫環的身影,屋裡已是一片靜悄悄的。
“玉兒……”
秦王溫熱的呼吸傾吐在杜延玉的耳根後,她只覺得身上一陣發軟,整個人都倒在了秦王的懷裡,心跳如擂鼓一般,連呼吸都變得不穩了。
“王爺……”
杜延玉咬了咬脣,羞澀地喚了一聲,這個時候應該是她最期待最甜蜜的時刻,她只覺得被幸福包圍着,整個人彷彿飄在了空中。
接下來杜延玉只覺得腦袋裡彷彿有一層漿糊,再發生了什麼便也記不清了,只知道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愛的男人!
寧府,歸園。
蕭懷素回到家一會兒,寧湛便也回了,顯見得這場婚宴持續的時間並不如她想像中的那麼長。
“王府的宴都散了?”
蕭懷素上前來接過寧湛脫下的外衫搭在了一旁的衣架子上,又給他倒了杯溫水遞上。
“明兒個半夜只怕王爺就要起身進宮,所以這晚宴散得也早。”
寧湛喝了口溫水,又拉了蕭懷素坐到一旁說話,“再說有你表姐這個新娘子在等着呢,只怕王爺陪咱們喝着酒,這心也早就飛過去了。”
“瞧你說得!”
蕭懷素笑着嗔了寧湛一眼,又想起秦王妃到杜延玉房中走了一遭,便將這事說給他聽,“我就怕王妃會爲難三表姐,你說會不會?”
“這個……可說不準。”
寧湛有些爲難地撓了撓腦袋,畢竟是後院的事情,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多說什麼,想來顧忌着杜家與秦王的臉面,秦王妃再怎麼樣也會注意分寸的。
蕭懷素有些發愁地撐着下頜,想了片刻卻只能嘆了一聲,“橫豎是三表姐自己選的人,就算吃再多的委屈,只要王爺對她好,她也會甘之如飴吧,女人啊,就是這般傻!”
“你這丫頭,盡說些傻話!”
寧湛有些哭笑不得,又拉了蕭懷素的手道:“別儘想別人的事了,今兒個你相公我可是累了一天了,娘子,到淨房來侍候我沐浴可好?”說罷曖昧地對蕭懷素眨了眨眼。
蕭懷素哪能不明白寧湛的意思,只咬脣羞澀地嗔了他一眼,又心領神會地點頭,“你先過去,我一會兒來!”便又吩咐巧兒將今日從杜家與王府帶來的喜糖與巧果用盒子裝了送到蕭懷秀那廂去,自己拿了代兒找出的換洗衣物入了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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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要求的秦王與延玉的互動,雖然只有一點,也過癮了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