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吩咐了春柳後她便藉故到了廚房,給了廚娘一塊碎銀子,要了個紅泥小爐和幾片生薑並紅糖,在一旁熬起了薑糖水,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廚娘聊起天來。
歷來廚房裡人多嘴雜,若是長興侯府裡真有個什麼消息都瞞不過這些人的耳目,又加上春柳有心引導,廚娘吃了些甜頭自然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春柳將在廚房打聽到的消息細細理了理,又說給王氏聽,“西院裡伺候的丫環抱怨說高邑縣主近來脾氣很是暴躁,吃食上也多有挑捻,好食酸甜味……”說到這裡一頓,看了眼王氏沉鬱的表情,又小心翼翼地接着說道:“還有針線房的娘子曾經說過縣主做衣服的尺寸略微變了,腰身讓放寬了好些……”
好食酸甜之物,衣服特意放寬了腰身……
蕭懷素摸了摸鼻頭,躲在被子裡默默唸着,這果真是有了身孕的表現呢,真是讓人想不到。
她母親這才過世多久,高邑縣主竟然都已經……只怕杜伯姝在世時便與蕭逸海有了首尾!
蕭懷素感嘆地搖了搖頭,杜伯姝究竟是太天真了還是真是個傻女人,偏偏就這樣引狼入室,生生得……
想到這裡,蕭懷素偷偷撩開了被子的一角,果然見得王氏來回地在屋裡踱着步,一臉的咬牙切齒。
其實蕭懷素有些同情杜伯姝,即使倆人沒有什麼母女感情,但畢竟還擔着這母女的名分,被男人騙身騙心不說,最後還丟掉了性命,真是欠了蕭家不成?!
王氏冷靜下來之後也細細想了想,這事她還得和杜老夫人說,她婆婆並不是糊塗人,只是一時心傷沒留意到身邊的種種。
他們杜家絕不是好惹的,蕭家能欺他們至此,難不成就以爲仗了高邑縣主,甚至是大明公主的勢?
就算是公主的女兒,勾引有婦之夫,珠胎暗結,那也是傷風敗俗的事,皇家又如何丟得起這個臉?
再說杜伯姝這病,來得突然,竟然完全查不出病因,也沒有人及時通知他們杜家,直到伯姝就這樣死去。
王氏越想越覺得心驚,甚至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中漸漸成形。
會不會……會不會是高邑縣主,甚至是蕭家人一同害了杜伯姝?
只有杜伯姝死了,才能給高邑縣主騰位置,而她那肚子裡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順地成爲蕭家人?
王氏面色慘白地跌坐在軟榻上,沉沉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眼眶瞬間便紅了。
這一夜,王氏就歇在了蕭懷素內室的軟榻上,春柳與夏荷輪流在外間守着,需要熱水什麼的就尋那屋外的小丫環。
這一夜,蕭懷素也着實沒有再睡踏實。
倒不是因爲房裡多了個人,只是這複雜的家庭關係讓她頭痛。
她的想法幾乎和王氏腦中轉得一樣,高邑縣主若真是與蕭逸海珠胎暗結,那麼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個巨大的陰謀。
若他們真的連杜伯姝都敢害死,到時候杜家的人都走光了,還會放過她這個三歲的小女娃?
再說,古代的孩子夭折率是極高的,她又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空有副頭腦,能頂什麼用?
她是個女娃,不能傳承香火,說不定這便是蕭家人不太喜歡她的緣由,如今高邑縣主又有了身孕,若是生了個男孩,只怕三房裡更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到時候身爲拖油瓶的她,絕對是人見人厭!
蕭懷素結合了她近來所見所聞的種種,又費心思量了一番,最後得出結論,蕭家是不能再待了,她要想個辦法去杜家,至少杜老夫人與王氏對她還算良善,在那裡或許她還能有個前程。
在被窩裡想了一夜,直到天明時分蕭懷素才睡熟了過去。
王氏卻是一夜未眠,早上起牀梳洗,又打了厚厚的粉蓋住了面色的憔悴,這才找到了杜老夫人,將自己打聽到的事一一說了。
但那個未經證實的猜測她還是揣在了心裡沒有明說,至於杜老夫人心裡會怎麼想就不是她能掌控的。
不過杜老夫人還算沉得住氣,雖然氣得面色鐵青,卻也沒有當場摔了正端在手中的白瓷小碗,又與王氏合計了一番,收拾得妥妥當當地這才攜了媳婦的手往蕭老夫人的西院而去。
早上被王氏從被窩裡抓出來餵了藥,蕭懷素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只知道杜老夫人與王氏出了門,她卻是睡到已時末了才徹底清醒過來,夢裡出了一身的汗,醒了後人倒是精神了不少。
“三小姐,您醒了?”
一個剛留頭的小丫環端了一碗黑糊糊的藥汁過來,見着蕭懷素坐起了身,趕忙將藥碗放在了牀邊的小几上,上前扶住了她。
蕭懷素點了點頭,向外間瞄了瞄,問道:“小菊,外祖母和大舅母回來了嗎?”
小菊是杜老夫人婆媳到了三房後蕭夫人臨時給撥來的幾個小丫環之一,聽說自己從前都是和母親杜伯姝住在一起,而原本杜伯姝跟前的幾個丫環要麼是犯了錯被貶到了莊上去,要麼是升格做了蕭逸海的通房丫環,眼下卻已經不適宜再侍候她了。
“還沒,三小姐先喝藥吧!”
小菊遞上了藥碗,樸實的小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一副按部就班的姿態。
“先等等!”
蕭懷素嗯了一聲,卻並沒有接過藥來,而是吩咐小菊出去給她打了溫水來,她這一身黏的,總要擦拭一番,換身乾淨的衣裳才行。
忙碌了一通,蕭懷素換了身乾爽的細布褻衣,由着小菊將半舊的月白色對襟夾襖套在她身上,一顆一顆地繫着盤扣。
突然,屋外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厚重的棉布簾子被人猛地一把掀開。
小菊一怔,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蕭懷素坐直了身子,側耳聽去,便聽得王氏的聲音有些急切地響起,“婆母,且等等,眼下還不是走的時候!”
走?
蕭懷素心中一緊,面上立時顯出一抹焦急。
走哪裡去?難不成杜老夫人要離開了?
那可不行,她怎麼辦?
蕭懷素趕忙趿鞋下牀,扶着小菊的手穿過內室,慢慢靠近了正中的堂屋,還未撩起那薄薄的掛簾,便已恍惚見到倆人的身影在不遠處晃動。
“三小姐……”
小菊張口欲言,蕭懷素卻伸出食指按在脣上比了個“噓”的動作,又湊近了簾子幾分,小心翼翼地聽着倆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