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了府休整一下,念青一身珍珠色繡連枝杏花月裙,頭戴赤金六面鑲玉的鸞鳥步搖。簡單的地抹了香腮,便給尉遲弄了衣襟,手剛剛伸到他的腰側,男人淺淺的呼吸捧在她的耳側,她凝了口氣,幫着將紫色的長袍繫好,擡頭纔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頓時瞪了一眼。
“今日可是我們二人頭一次一起上金鑾殿。”念青擡眸,細碎的微笑在她的眸子裡化成點點柔光。
尉遲燁牽着她的手,揉捏着她軟弱無骨的柔荑,“自然,今天相公我要爲你做一件事,讓所有人都看看,我家娘子風華絕代,才貌驚人,但是,她不論怎樣,都只能是我的娘子。”
念青被誇得小臉一紅,卻是聳了聳鼻端,笑道:“是,相公有理。”
尉遲拉起念青的手就走了出去。
正廳前。
二奶奶和大夫人正忙着招呼三位奉命前來的公公。
柳絮上了茶就退到二奶奶身邊。二奶奶但笑不語。
幾位公公倒是先給大夫人和二奶奶說了幾句客套話,接着便笑道:“安平侯府也是有福氣的,這不侯夫人就是大錦開國以來醫術修爲最爲高深之人,就連這天花也都克了。這大錦都在盛傳,就連皇上都說任夫人開口,只要是可以拿出手的,絕對不會吝嗇。”
二奶奶面上雖是笑笑,但誰不知道,這看過去表面上是侯府風光,實際上也只是侯爺和夫人的事罷了,能和他們這兩房牽涉到一起?倒是可以看看賞的是什麼,若是真有利可圖,倒是可以藉着這兄弟妯娌關係,分一些過來是了。
大夫人顯然也是打着這樣的算盤,笑着說道:“可知皇上要賞什麼?”
三位公公搖頭,“目前自然是不知,一切倒是要看侯爺和夫人的意思。”
這安平侯府本就是潑天富貴,只怕是錢看不上眼。端木念青到底會要什麼賞呢?大夫人和二奶奶相視一眼,到時候自然得靜觀其變。
簾子打開,走出一對璧人。
三位公公立即迎上前去,笑道:“侯爺,夫人,請上轎輦。”
這在皇城內能坐轎輦的人着實是少,人們出門多數是馬車,看富貴與否也都是看馬車的裝飾罷了,轎輦歷來都是皇宮之中的后妃皇上纔有這等待遇。
三位公公自然是知道這個理,此番更是臉上擠滿了笑,生怕臉上哪處肌肉沒笑開似的。
尉遲冷着一張臉,牽着念青上了轎輦。
華蓋上畫着牡丹花開,緋色的輕紗帷帳,讓人不能看清裡頭的人兒。
到了皇宮,到了金鑾殿外,公公才吊了個嗓子,“停轎。”
念青正要下轎,面前出現一隻大手。
擡眼,見尉遲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怎麼,在外面就想把我丟了?”
念青低眉,看着一縷光線灑在他略微帶着粗繭的掌心上,一種莫名的清甜味道涌向喉間。她擡手,牽着他那溫暖的手,兩人下轎。
周圍的宮女太監紛紛看着這對璧人,不免嘆道:果然是伉儷情深,其間的甜蜜,怎是他人可以窺探。
金鑾殿內依舊是金碧輝煌,下方的臣子個個都低着頭,然而,他們的目光卻是看向這對夫妻。
坐在最高處的皇上亦然,下方男子俊美無儔,女子溫婉嫺靜,驚豔脫俗。真真是一對璧人。
皇上呵呵一笑,“歡迎愛卿歸來,這次平了百年以來的天花之毒,功德無量啊。”
尉遲拱手,念青微微行了一個禮,算是應了皇上此言。
皇上臉色一緊,看向下方之人,本想讓等他們謙虛之言,將這獎賞降低,如今見他們二人如此態度,這是?
不想剛剛思慮到此,念青就上前,亭亭然笑道:“臣婦知皇上爲表皇恩浩蕩定是嘉獎甚多,然,現在乃是蒙北戰爭之時,臣婦不敢有所祈求,但請皇上開設醫學院,日後大錦病患再多也是不怕的。”
誠然,大錦的確是經不起這樣大的病毒侵擾,現在又是打戰的時刻,對黎民百姓來說,窮不起,更病不起,郎中少,看病貴,自然是感念皇恩。對士兵來說,受傷不怕,就怕一受傷還來不及醫治就已經喪命。
皇上點了點頭,深知念青此言有理。
衆大臣也點了點頭,此話確實是憂國憂民,爲百姓着想。然而有些人卻不這麼認爲,。在蕉城,嶽達差點成爲安平侯的手下亡魂,又怎麼肯讓他們坐大。
“皇上,臣以爲這個建議有所不妥,這建立醫學院之事從未有過,若說是皇上親許,那也沒什麼不妥,怕是這天下醫者都出於安平侯一家,那便是不妥了。”
宰相點頭,苦口婆心說道:“自然是這個理,天下之事本就應該是由皇上操持,何來你一介女流之輩。”
念青退了兩步,走到了尉遲身後,安平侯跺了兩步上前,“自然是皇上無疑,我和娘子倒也不想操這份心,閒着去雲遊四海就是,日後還是多請宰相大人爲皇上分憂就是了。”
念青嘴角慢慢勾起笑,看了煙皇上的神色,見皇上皺着眉頭看向宰相,才慢慢說道:“本來還想由我們侯府來經營,交四分之一的利潤給國庫,如今只能皇上出資。”
尉遲擡頭,“那微臣告辭。”
念青眯起了眼,全國醫藥和衛生系統條件這般欠缺,朝中重臣卻是猜忌疑心,若是沒有這一番天花之行,她的目光或許還會停留在那簡單狹小的空間,然而,這一次也不過是能盡點綿薄罷了。
對大錦,有多少希望?
她搖了搖頭。手上傳來一種淡然的溫熱,念青擡眸,笑着看向那蹙着眉頭,嘴角微抿的男人。
男人拉起念青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皇上眯起了眼,胸口似乎堵上了。看着那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那一種有人對你失望,乃至絕望的感覺,好比一張張大的網,死死卡住喉嚨,驀地,生成一種無以名狀的毒藥,這種毒藥,叫恐懼。
那兩個相攜而去之人頓了頓,卻沒有回過頭來。
皇上整了整呼吸,笑說:“就開個醫學院,招納天下心懷百姓之人,由安平侯夫婦總領全責嗎,旁人不得有異議。”
安平侯拱手,“那是娘子的心願,微臣的嘉獎,皇上還未給微臣。”
上方的皇上握緊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送,如此反覆,才說道:“什麼獎賞?”
“還請皇上封了我娘子爲五品誥命夫人。”
朝堂上衆人都唏噓一片,還以爲安平侯會提出讓皇上難以答應的要求,比如是封賞良田萬頃,比如求加官進爵,然而,他的答案卻是爲安平侯夫人晉級,倒是匪夷所思。
皇上的拳頭終於鬆開,終是笑了,“準了。”
門口的兩人相視一笑,回頭說道:“謝皇上恩典。”
皇上眯起了眼,看向下方一臉怒色的宰相以及戶部尚書嶽達,許久,才站了起來。“退朝!”
安平侯夫婦要開醫學院的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了出去,不少人慕名而來。
此間,由安平侯夫人的貼身婢女開辦的藥房也轟轟烈烈開了起來。人說這善藥房開的藥與其他藥鋪子不同。
安平侯夫人以對醫術的真知灼見開了藥丸子鋪,據說不需要通過紛繁複雜的各種中藥,這種藥丸子對症下藥,價錢公道,儲存的時間也久。
日常的百姓都要勞作哪裡能天天上藥房,更有的身子本就不適,本就不適宜三不五時往藥鋪跑,這有了藥丸子,倒是可以一次吃個幾天,還一次就好了的。
就這樣,安平侯府關於醫藥的生意做起來了。更是以蓬勃之勢在大錦各大城鎮開起了分店。
安平侯府內。
清茶剛將一批送禮的百姓送走,累得直不起腰來,這一入了主屋,更是討了念青一杯水喝,但見她臉上的紅潤光澤,就知她今日的心情定是不錯。
“夫人,您可要教我醫術,以前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看,芙兒學了醫術過個半年就可以脫奴籍了。這還能治病救人,功德無量呢。”清茶笑着看那懶懶側躺在美人榻的女子,見女子微微掀開眼簾,那美目微微一轉,卻是笑看了過來。
“人家芙兒是有了蕭昂,等着嫁呢。你呢?”念青低頭淺笑,繼續翻起了書,眼底卻是溢滿了調笑之意。
清茶哪裡知道,卻是被念青這麼一激,上前兩步,復又抿了抿嘴,“我是要治病救人,做好事。”
“是啊,當初王項陽也是在我們清茶的‘治病救人’下方纔養好了身子,這不,再過些日子,這金榜一放,定是能問鼎三甲的。”念青笑看清茶,繼而說道:“今日,他就要入府來拜訪了。我也要稍做準備,方好迎接客人。”
清茶立即點了點頭,“夫人莫失了禮數。”
念青微微挑眉,“這一身衣服……”
“怎麼樣?是不是不好看?還是哪裡沒整齊?”清茶沒有注意到念青眼底的戲謔之色,還一味低頭整理衣角。半天卻不見念青說話,這才擡頭,瞧見念青半笑不笑的雙眼。
這才知道自己被夫人給戲耍了,頓時跺腳道:“夫人!”
念青本欲再說兩句,外頭就傳來恭媽媽的說話聲。
“夫人,今日可要去佳年苑請安?”
這晨昏定省之事自然是少不得的,這兩日大夫人和二奶奶倒是都安分了不少,念青自然也樂得清閒,只是她依然知道,這安平侯府從沒有平靜的時候。
她整了整衣裳,便由着清茶扶着走了出去。
過了曲折遊廊,踩着階下石子漫成的甬路,兩人就到了佳年苑外頭。上了四五個臺階,見梅嬤嬤咱在門口,一處屏風擋住了內裡的光景。
念青笑道:“老太君可是醒了?”
梅嬤嬤上前,行了個禮,就開口一笑,“早就在裡等着呢,今日大姑娘也沒免了禮,都在裡頭呢。”
念青聞言,倒是覺得有趣,這就走了進去。
一入屋子,就聽聞大夫人的笑聲,咯咯咯地聽着帶着幾分喜慶,過了屏風,念青見老太君坐在榻上,吃着丫鬟遞上來的果仁,慈愛地看着如依。
“老太君,昨兒個,國子監的師傅來家裡拜訪了。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孫女覺得受用之極。”如依俏生生說着。
念青在身後一聽,倒是笑着點頭,這自然是好事。見老太君笑着拉着如依的手暗暗點頭的樣子,便知道如依得了老太君的垂愛。
大夫人擡起下巴,微微得意地看向二奶奶,二奶奶緊緊掐着手中的錦帕,看向那端坐在一旁靜默不語的女子,尤姨娘。
念青將這些人打量了一遍,才進來拜了拜,“兒媳給娘請安。”
老太君轉頭,眼簾微微一低,笑了笑,“快進來坐吧,這日頭大着,讓丫鬟們打扇。”
念青笑了笑,自是允了。正在她低頭淺笑的一刻,一雙眸子卻是帶着好奇看了過來,念青微微挑眉,順着那目光看去,見到如依那麪糰一樣可愛的小臉微微撇開。
念青纔看向一臉笑意的大夫人,“如依這般好學,必定是前途無量。”
二奶奶覷了眼大夫人,卻是低頭笑道:“這女子只要嫁得好便是好的,況且不能人人都同夫人這般嫁給了侯爺。這京城與如依門當戶對的自然是還有,只是再高貴一些的怕是……”
二奶奶這番話一面敲擊了大夫人,按說現在要早早給如依定下親事,自然是藉着如依的爹孃,也就是尉遲同和大夫人不是嫡出又在京城沒有正經的官職說事。
清茶卻是不以爲意,笑着行了禮,“二奶奶這話有理,只是女子有了才德自然是得了有才之士高看,夫人便是如此。想必日後大姑娘好生培養,定能爲侯府出一片天來。”
老太君聽清茶這一言,不免多看了清茶兩眼,笑道:“說的有理。”
二奶奶瞪了清茶一眼,這才掃了下念青。“二嫂,您房中的人少了些,芙兒去了善藥房,你就清茶這一個一等丫鬟使喚,怕也是少的,我看我這送你兩個丫鬟。”
老太君也看了眼身邊的丫鬟,除了梅嬤嬤外,身邊兩個都是得力的,自燁兒成年後就賜了紫衣一個,還沒賜別的丫鬟,不若就賜了小詞吧。
念青見老太君看了眼一個身着綠意的丫鬟,這丫鬟杏眼桃腮,櫻桃小嘴,雖然還只是十五歲的樣子,怕是再過些日子便是個出落得美麗動人的姑娘。
“小詞,你就去荔園閣伺候着。”
隨着老太君這句話落,清茶冷眼直直盯向小詞。小詞眉眼幾不可聞地一蹙,卻是低頭拜了起來。
念青看她那姿勢倒是無一分不雅緻,卻也是恭恭敬敬的。
她點了點頭,暗想着最好不要出什麼幺蛾子。
清茶與念青所想不同,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小詞,生怕她靠近夫人一步。
二奶奶見到這一幕心裡的不平纔有所收斂,她看了眼尤姨娘的肚子,眉宇間生出幾絲戾氣。偏偏尤姨娘看過去柔弱無比,又是嬌豔可人,讓人忍不住生了憐。
老太君自然是眼不見心不煩,早就讓二兒媳做好準備,偏偏一年多了,肚子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自然是怪不得尤姨娘。
尤姨娘生得弱柳風骨,二奶奶雖然是長得俊俏,卻在尤姨娘面前少了一絲風韻,是男人自然是更喜尤姨娘。
念青卻不認爲韻致輸了些就會失寵愛,以色侍人,從來就是悲哀的。
念青幾人告辭轉身就要走了出去。
如依眨巴了眼睛,朝着大夫人說道:“娘,我去和嬸嬸說說話。”
大夫人點了點頭,金時不同往日,夫人現在得了皇上的恩澤,每天去醫學院就一個時辰罷了,不想卻成了大錦開國以來唯一一位治病救人的女夫子。
光是這份榮耀,就值得如依多親近親近。
她點了點頭,如依這才放手,朝念青跑去。
念青這纔剛出了門檻就被如依喊住,她自然回頭,不想這一刻如依一頭撞了上來,念青身子一縮,歪倒在一旁,清茶和小詞一愣,不想這時候尤姨娘從內屋進來,踩了念青的手跨了出去。
念青手臂一疼,手背更是着了火一樣,動彈不得。
二奶奶臉色一變,立即上前,拉起了念青,眸子更是深深看了眼尤姨娘,眼底那冰冷陰厲的光隨之一閃,又瞬間消失。
清茶見二奶奶上前,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上來拉起了念青,焦急問道:“夫人?”再看念青的手已經青腫,頓時眸色一變,看向那始作俑者。
如依被清茶瞪得猛地一縮,立即偎依到大夫人懷裡。大夫人走在身後,自然看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但見清茶這般瞪如依,頓時心生不滿,你清茶再厲害也只是丫鬟,何來這等霸道!
如依端着無辜的臉,看向念青,卻是半句話也沒有說。
誰都不知道,這中間這一環發生了什麼。
尤姨娘身子笨重,卻是回頭扶起了念青,臉色微微一僵,“夫人,剛剛我踩着您了,你沒事吧?”
念青只覺得手臂上麻辣疼着,嘴角卻是掛起了笑,再看二奶奶眉目中的一縷失望,念青雙眼才微微一眯,看向尤姨娘的肚子,這才微微嘆了一口氣。
“只怕這手,短期內是把脈把不得,施針施不得了。”
尤姨娘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光彩,繼而又是柔弱無骨的問候,“快傳了大夫來,這幾日可是要去醫學院傳授呢。”
本偶爾不去也是可以,只是這兩日恰逢宰相臨查,宰相什麼心思自然是不用言明,她也不需擔心。
然而,她端木念青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當了別人的禍及城門的池魚,她看了眼二奶奶,在擡頭道:“清茶,扶我回去。”
小詞正要扶了念青的右手,被清茶一撞,愣是給丟在了後頭。
念青回頭,深深看了眼身後的三人。眉眼慢慢帶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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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悲催,親們要相信我要是少更都是有原因的,今天電腦廢了。正在買東西補救。不能保證這兩天都能萬更,因爲借的是別人的電腦,親們原諒我吧,我今天被電腦搞得焦頭爛額,困死了也不敢睡,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