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知道,無論自己怎麼打扮,都換不回皇帝的心了,但是她還是用心裝扮了。
女爲悅己者容,若自己都沒有心腸看自己這張美人臉,那才真是完了
。
她身上穿的也是水紅色的衣裳,難得的幻雲紗,格外夢幻美麗,上面還用金線繡了小小的一朵朵梅花點綴,仔細看才能看出來,行走時幻雲紗的銀光和梅花的金色光芒交相輝映,加之底色是水紅色的,瞧着倒是有點兒太貴氣了,反之就是太俗氣,但是她明豔動人,穿着這樣的衣裳更顯得高貴和豔麗了。
“主子,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萍兒看了一眼自己高貴豔麗的主子,眼中含着淚光,不過片刻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她不能讓主子難過啊。
她的主子,依舊這麼美麗,這麼高雅,爲什麼皇帝就偏偏獨寵那個於氏呢?
這個也有太多太多的人不懂了,太多太多的人想不明白了。
而且主子是高傲的,若主子從自己眼中看到了憐憫之色,那麼主子一定會受不了的。
萍兒扶着明皇貴妃梁氏,二人慢慢往外走去,身邊還有好幾個宮女太監護着,謹防明皇貴妃摔跤。
如今已是六月十三了,明皇貴妃樑絮兒腹中的孩子已經七個多月大了,此刻的她腹部已經挺的老高了。
這幾日她時常感覺到自己的腹部陰疼,寢食難安,但是於氏那個女人現在掌握了整個後宮,而且手段非常狠辣,沒有她的吩咐,太醫們是不敢來朝霞宮給自己診治的,樑絮兒記得自己已經派王進去太醫院好幾次了,每次都被人用各種不同的理由給推掉了。
樑絮兒想想就笑出聲來了,那是無奈的笑,那是淒涼的笑。
曾幾何時,自己寵冠後宮,也這般對付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可自己還講一點道理,什麼事兒也儘量做到不讓人抓住把柄,可於氏不一樣,她完全囂張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她明目張膽的向太醫院下旨,沒有她的吩咐,宮中任何人病了都不能去看。
當然,還有一個人例外,那便是太后。
太后自打那次摔了,傷到了頭後,醒來就一直十分虛弱,吃了許久的湯藥都不見好,現在傷口終於痊癒了,可人卻變得神神叨叨的,有時候正常,有時候就一個人自言自語,怪嚇人的
。
太醫也說了,太后傷到了後腦勺,有時候出現這種問題也是正常的,慢慢調理就會好多了。
可到底要調理到何時?
明皇貴妃恨不得太后快快的好,否則這宮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壓住那個可怕的女人了。
“娘娘,永安王妃來了。”就在他們快要走到朝霞宮宮門口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了過來稟道。
“小妹來了。”明皇貴妃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她好久都沒有這麼高興了,好久都沒有笑過了。
“妹妹。”看着樑蕪菁在碧雲等人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明皇貴妃實在是太激動了,一下子就甩開了萍兒的手,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樑蕪菁。
樑蕪菁沒有料到自己的姐姐這麼熱情,但是她卻嚇得一動都不敢動了,因爲姐姐挺起的肚子正頂着她的腹部,她深怕自己一動會傷到姐姐腹中的小侄兒。
“娘娘,您小心些,您快放開王妃。”萍兒嚇得臉色發白,立即衝了過去。
然而,對於樑絮兒來說,妹妹的懷抱是她如今唯一能夠找到的避風港了,她將頭靠在比自己高了一點點的妹妹肩膀上,抱着妹妹纖細的身子,不知道爲何,這一刻,彷彿這隻有樑蕪菁才能給她力量。
樑蕪菁覺得,自己的姐姐似乎要哭了,但是這不是寢殿,這麼多奴才看着,她不能讓姐姐被奴才們看扁。
姐姐如今的處境大不如從前了,朝霞宮的奴才們都被調離了不少,加之內務府也開始苛待了,日子不好過,就更不能讓奴才們看扁了。
“姐姐今兒個打扮的這麼美,若是哭鼻子,那可就醜了,我從小就喜歡漂亮的姐姐,姐姐不知道小時候我多自豪呢?”樑蕪菁輕輕拍着樑絮兒的背,柔聲道。
“你這丫頭就是貧嘴。”樑絮兒本來想哭的,被妹妹這麼一說,就想起小時候的趣事來,一下子就笑出聲來,也輕輕放開了她。
“蕪菁,兩個多月不見,你這丫頭倒是越來越水靈了
。”樑絮兒打趣着妹妹。
“哪有,倒是姐姐,還是那麼美,姐姐,你這麼早出來作甚?離晚宴好像還有一個多時辰吧。”樑蕪菁見樑絮兒這陣仗像是要出門,有些詫異的問道。
她今兒個提早入宮,就是爲了見見姐姐,和姐姐說會話,也順便開導姐姐,沒想到她卻要出去。
“自然不是去參加晚宴,我是要去壽安宮瞧瞧太后,看看她的情形如何了,然後再去朝乾宮赴宴,你與我同去吧。”樑絮兒還有好多話要和妹妹說呢。
“好。”樑蕪菁聞言頷首。
“對了,今兒個你一人赴宴嗎?”樑絮兒沒有見到陳夙的影子,有些詫異的問道。
“不是,王爺和我一塊入宮的,只是在宮門口看到了六王爺,王爺吵着鬧着要和六王爺玩,我就由他去了。”樑蕪菁有些無奈的笑道。
其實,她是不想讓陳夙和永寧王陳煜去,她怕那些人把陳夙當傻子,戲耍他,可是陳夙卻一個勁的要求,她只能應允了。
而且細想一下,陳夙雖然裝傻充愣,但向來只有他戲耍旁人的份,哪有旁人戲耍他的份,興許,陳夙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吧。
從朝霞宮去壽安宮,並不算遠,不過明皇貴妃梁氏的身子已經很重了,走那麼遠有些吃不消,加之六月裡天熱,此刻又正值烈陽高照,坐在肩輿上,由太監們撐着華蓋,要涼爽舒適得多,可是她硬是不願意坐肩輿,非要和妹妹樑蕪菁一塊走。
樑蕪菁本來想勸她的,可一想到母親生完弟妹後依舊寬大的身子,有些不寒而慄,或許姐姐動一動更好,免得日後太胖,再則,多走動也好生產,這可是府裡的老嬤嬤說的。
萍兒和碧玉分別撐着一把油紙傘給自家主子遮擋烈日,她們也儘量找能遮蔽日頭的地兒走,繞是如此,衆人也熱的滿頭大汗。
“這天真熱,日子真難熬啊。”明皇貴妃嘆息一聲道
大熱天的本就胸悶氣短的,她又懷着身孕,加之近日裡諸多的不順,明皇貴妃心中還是十分憋屈的,她知道,自己若是不找個機會發泄一番,遲早會受不了這樣的折磨
。
這些日子,朝霞宮的吃穿用度大不如從前了,純皇貴妃於氏以縮減後宮用度爲由,衆人每月的月例少了近一半,宮中許多到了年紀的宮女也被遣散了,旁的不說,她朝霞宮中的奴才就少了一半多,她雖然有孕在身,但是絲毫沒有任何特殊待遇,她雖然不滿,曾經在純皇貴妃面前說了幾句不服的話,人家卻理都不理,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兒子被送去了北五所,都十餘日了,母子二人只見過兩次還是她早早起身去了兒子入學的必經之路上碰到的,根本沒能和兒子說上一句話,每每想起兒子望着自己時的興奮和激動,她就心痛欲裂。
兒子大抵認爲自己是去接他的吧,可她終究讓兒子失望了啊,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在嬤嬤們的催促下,含着淚一步三回頭離開了自己。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那麼心疼過,所以她對皇帝還心存的那一絲幻想也完全破滅了。
“姐姐,稍安勿躁,到了太后宮中應該就不熱了。”樑蕪菁以爲她真的熱的受不了,便出言寬慰道,然後指着身後不遠處擡着肩輿跟上的奴才們,低聲道:“要不姐姐還是坐肩輿吧,走着太累,關鍵是今兒個太熱了,姐姐可不能中暑,那樣會傷到姐姐腹中的胎兒。”
然而,樑絮兒卻不想去坐肩輿,她只想向妹妹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悶,否則她真的會被逼瘋的。
緊握妹妹的手,樑絮兒低聲道:“小妹,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現在不在乎自己的名分地位,我只想好好保護我的孩子們,肚子裡這個就不說了,尚未出生就吃了虧,這些日子,我宮中的吃食完全沒法和從前比,前些日子動了胎氣也請不到太醫,若不是我從前還有幾幅安胎藥未吃完,這孩子恐怕真的保不住了,眼下雖然沒有感覺到不舒服,可我心中還是有不祥的預感,還有我的永輝,他那麼小就要離開我了,聽奴才們打探回來的消息說……幾個嬤嬤和太監對他們兄弟格外嚴厲,還會罰站,主子都欺負到奴才頭上去了,可那些人是純皇貴妃安排的,我根本換不了,皇上真是心狠啊,那是他的兒子,我想讓他的乳母和自小伺候他的奴才跟去,皇上都不許,還有……請來的兩個師傅也是很嚴厲的,他們兄弟年紀還小,幾乎日日都要打手心,我……。”樑絮兒說到此眼淚就掉下來了,那是她的心頭肉啊,從小就沒有吃過虧,從沒有吃過任何苦頭,現在卻到了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