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慧長公主卻不以爲然道:“我覺得蕪菁很不錯,對夙兒又好又細心,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了,從前太后不是沒有賜過別的王妃給夙兒,前前後後死了三個,我看只有蕪菁這樣的出身和脾氣性子才能鎮得住,若真換個軟弱的來,還不知道咱們夙兒要吃多少苦頭,有些人啊,一點兒慈悲心都沒有,夙兒都成這樣了,做長輩的不知道維護,還要百般刁難,我看捱打也是活該。”端慧長公主說到此對樑蕪菁道:“孩子,帶着夙兒去吧,他該是餓壞了。”
“是,多謝姑母。”樑蕪菁打從上次出嫁後,就是昨兒個見到端慧長公主了,她倒是沒有料到端慧長公主會爲自己說話。
樑蕪菁和陳夙尚未走出靈堂,便聽得身後傳來了阮氏的吵鬧聲:“皇姐的意思,是我們過分,我們王爺都被打了,難道不是那個賤蹄子挑唆的嗎?”
她這話一出,屋裡大多數人都十分鄙夷的看着她,都覺得她丟了皇家媳婦的臉面,而且還是長輩,竟然罵出這樣的話來了,真是不知輕重。
不過衆人是知道的,這康親王妃從年輕時就是個真強好勝的主兒,惹急了還真和潑婦罵街差不多,只是這些年年紀慢慢長了,連孫兒都有了,自恃身份高貴,是皇家的老長輩,所以沒有從前那麼刻薄了,今兒個倒是老毛病犯了。
樑蕪菁一聽她說自己是個賤蹄子,氣得要死,正欲回過頭去回話,哪知道三老王爺,也就是敬親王身邊多了一個看着氣度不凡的女人來,看樣子也是四五十歲的樣子。
那女人拉了敬親王一下,冷聲道:“王爺還想幫六弟和六弟妹出頭呢,人家可不領情,口口聲聲說永安王妃不尊長輩,可我看有的人才是爲老不尊,作爲長輩,口無遮攔的罵小輩,真是不知羞,不知情的人,還以爲六弟妹你還記恨着張氏,所以纔可永安王妃過不去呢,永安王妃若是性子柔和的,這會子還不知被欺負成什麼樣呢,我說六弟妹,不看僧面看佛門,夙兒可沒有招惹到你,他好歹是皇上的親哥哥,輪不到你這麼作踐吧。”
康親王妃聞言又要發作,哪知道外頭卻傳來一身大喝:“夠了。”
其實樑蕪菁和陳夙站在門口,是瞧見皇帝在康祿等奴才的簇擁下過來的,但是他們沒有開口而已,待皇帝大喝出聲了,才屈膝行禮
。
“皇后駕崩,這兒是靈堂,你們如此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也不怕丟了皇家的顏面。”皇帝大喝道,臉色十分陰沉。
皇帝和陳夙從前不一樣,陳夙總是顧忌着血脈親情,所以對叔伯兄弟們都比較溫和,雖然暗地裡該有的防備一樣沒有少,但是在這些人眼裡他是個仁君。
但陳衡不一樣,他自打登基以來,可沒有少給這些叔伯兄弟們臉色瞧,如今大喝起來,倒是震住了這些人。
“皇上恕罪。”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樑絮兒久久不見妹妹過來,在後頭得閒了片刻後,便過來了,哪知道才進來就瞧見皇帝發大火了。
“皇上,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該離開的。”樑絮兒作勢就要下跪請罪。
“好了好了,你身子重,這兒人多,坐久了對身子也不好,出氣透透氣也是應該的。”皇帝並不在乎這些,亦或者說他其實不在乎皇后了。
“啓稟皇上,原不是妾身想鬧,只是王爺一大早就隨妾身入宮了,顆粒未沾不說,也不敢喝一口水,就怕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徒增麻煩,王爺的情形您是知道的,他向來心思單純,口無遮攔的,餓了自然要叫,不曾想六嬸嬸卻大罵王爺與妾身,不僅數落王爺是個傻子,還說妾身紅杏出牆不配做王妃,要去宗祠拿出皇家玉牒趕走妾身,妾身氣不過,這才和六嬸嬸起了爭執。”樑蕪菁知道,此刻認錯服軟纔是上上策,可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這些人總是欺負陳夙,也該給他們一點教訓了。
皇帝聞言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朕早就說過,永安王是因爲在那些瓦刺蠻子手裡受了罪,才傷了腦子,只是有些神志不清,並不是傻子,你們都忘了朕的吩咐了嗎?還有……朕下旨不許人妄論永安王妃,又是誰違抗聖旨?”
康親王妃見皇帝動怒了,本想說些什麼話辯解,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個就站不住理兒,皇帝的聖旨她自然是知道的,承認了就是違抗聖旨,不承認又是欺君罔上。
沒法子,康親王妃只好漲紅臉“暈”過去了。
在場衆人何嘗不知道她是假暈的,就連康親王的老臉都漲紅了
。
皇帝本想追究的,可看着康親王父子被打腫的眼眶,就微微皺了皺眉。
“六皇叔這是怎麼了?”皇帝輕聲問道。
康親王可不敢說是陳夙打的,沒臉面啊。
“我打的。”陳夙卻戰戰兢兢的舉起了手,許是怕皇帝責怪,他縮了縮脖子,看着皇帝,小聲道:“他們欺負我娘子。”
皇帝見此扶着額頭,一副頭疼的樣子,大喝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這兒是什麼地兒?你們這是存心要氣朕嗎?”
一屋子都是皇親國戚,皇帝的親人,他這會是罵這個也不是,罵那個也不是,偏偏皇后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這些人在這兒大不敬,按例是可以重罰的,但他看着屋內衆人戰戰兢兢的樣子,也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皇上息怒。”衆人見皇帝生了氣,連忙請罪,有些女眷又開始哭泣了,誰叫這兒是靈堂呢。
皇帝擺了擺手,片刻後才嘆了口氣道:“行了,都別哭了,正好宗親們都在,朕有一事要與你們商量。”
“是。”衆人聞言,立即噤聲了。
“近日,黃河清淤的百姓們挖到了兩卷卷軸,朕讓幾個重臣看了,十有八九是古物,那上頭有隱秘的八卦圖,還附有詩詞,朕仔細讀了那詩詞,又讓欽天監正使瞧了那八卦圖,經他推斷,這是國有大難的兆頭,而且他這幾日夜觀天象,是有不祥之兆,怕要危急後宮主子和江山的穩定,皇后如今已經駕崩了,但那星象依舊沒有大的變化,朕怕太后有危險,正使說,必得要人去寺廟裡齋戒祈福才成,而且要後宮中地位尊崇的娘娘去,如今皇后駕崩了,兩位皇貴妃尚在,但二位皇貴妃都有了身孕,又不便去寺廟祈福,只是……若換了貴妃等人去,那祈福的效果就要差上許多,朕仔細思索了,明皇貴妃歷來比純皇貴妃身子好,而且純皇貴妃此刻還因病躺在榻上,是萬萬不去不得了,此事便由明皇貴妃去吧。”皇帝說到此看了一眼樑絮兒,見她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若可以,他也不想她去,但是她和冰兒之間,她就只能護着冰兒了。
樑絮兒雖然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但心中還是有的難受的,皇帝這哪裡是和人商量啊,這就是在下聖旨嘛,不過她已經習慣被忽視,被拋棄了
。
樑蕪菁呢,聽完皇帝的話後還是有些吃驚的,她沒有料到這件事兒會這麼順利,難道皇帝有所懷疑,故意如此的?
想了想,她心中有些不安了。
“明皇貴妃,此事便交給你了,你出宮後好好爲皇家祈福,七七四十九天後,朕會派人去迎你回宮,朕已經讓人去寺廟交代了,你有孕在身,不可下跪,齋戒祈福,日日誦經便是了,朕會讓太醫跟着去伺候的。”皇帝柔聲說道。
他其實是算過時日的,樑絮兒如今還有二十來天便要生產了,但吃了那些湯藥後,能推遲一月有餘,等她祈福完,回宮後孩子剛剛能夠和於氏的孩子一起降生。
樑絮兒看着皇帝那笑容,真的有些發毛,這個男人爲了於氏那個女人,已經變得有些不正常了,樑絮兒有點擔心了,擔心他這江山能不能坐穩了。
不過她如今是不會去說這些的,免得惹人厭,招人煩,而且還會倒黴。
“是,臣妾記住了。”樑絮兒輕聲應道。
看着她隆起的腹部,那樣重的身在,端慧長公主等幾個公主王妃都欲言又止,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爲太后,爲大周祈福可是大事,她們要是阻攔了,日後太后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就說不清了。
皇帝對於氏的寵愛,衆人是知道的,如今見皇帝如此偏心,而且坊間傳聞,說於氏去了皇后那兒,皇后就駕崩了,如今於氏又不出現,這其中有什麼貓膩,衆人雖然不知道,但總是會懷疑就是了。
只可惜啊,當今聖上對那於氏是癡迷到底了,他們說什麼也沒用。
想當初,爲了那個於氏,不僅許多老臣言官上奏了,這些宗親們也都勸說皇帝了,可都沒有用,一點兒用的沒有,皇帝依舊我行我素,將那個女人寵上了天,弄得後宮烏煙瘴氣的。
若不是皇帝還勤政愛民,很少不上朝,日日批閱奏摺很勤勉不說,處理的也合情合理,怕朝中大臣早就怨聲載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