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7.1

一個護短,一個護食。

這絕對是親兄妹。

嚴澤看着兩人的小動作,不禁笑了起來,他收回撤盤子的手,將裡面的蛋糕和牛奶都留在了桌上,隨後招來侍應給足了小費,讓他幫忙購買促進消化的藥物。

末了,非常無力的警告:“吃完沒有了,再吃下去,你就該進消化科了,”

連溪看着桌子上的兩個人,終於露出笑容,端着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將眼中的情緒斂了起來。

這哄大人比小孩難哄多了。

不過,雖然長時間沒有實踐過,可她耍賴賣蠢的技能,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上午的陽光恰好,吃完早餐,連溪懶洋洋的,一副死賴着不想走的模樣。

可餐廳畢竟不是私人住宅,的確不適合正式全套的光合作用。

連河看着快被陽光暖睡過去的連溪,對嚴澤說:“我們去花房,小溪順便也補充些微量元素。”

嚴澤挑着眼角:“不等他們了嗎?”

“想找過來的人,自然會找過來。”連河勾起嘴角,卻沒有笑,低頭捏着連溪的臉上的肉,“小溪,醒醒。”

手感不錯,連河剛想多捏了幾把,遺憾的是,連溪這次躲得很快。

連溪甩了甩頭,清醒了一點,她剛剛迷迷糊糊的,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情況:“大河?”

連河將她帽子拿起來,順手蓋在了她的頭上:“趁着時間還早,日光也還好,我們去一趟花房。”

休閒寬鬆的休閒裝,舒服的運動帽,運動鞋……連溪今天的衣服是連河連夜置辦的,和連河身上的同款,連河叫這種爲親子裝。

天網上購買商品的發貨速度基本上都用小時來衡量,下午下的單子,夜裡就送來了。酒店機器人負責洗乾淨消毒,第二天一大早就能穿,非常的方便。

四個人從星級酒店離出來,然後——

去坐公交軌車。

兩個穿衣打扮氣質都非常出色的大男人在公交站前那麼一站,引得無數人爲之側目,他們倆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一個單手插在口袋中,痞帥痞帥,另一個嘴角含笑,斯文儒雅。

嘖嘖嘖,顏值太高的哥哥,她這個做妹妹的好有壓力有木有?

視線在四周轉了一圈,從他們這個方向看過去,酒店就好像是垂直的涯面,泛着金屬的光澤,像是渾然一體。

姚守,他昨天是怎麼爬上七樓的?

連河用手指彈了一下連溪的額頭:“愣着做什麼?車來了。”

連溪回過神來,走到車前,上了公交軌車。

***

戴易總是帶着笑,氣質平平,相貌也平平,可是融合在一起,讓人感覺十分舒服,很容易讓人心生出親近的感覺。

他性格怕麻煩,也不喜歡世故,每年畢業季的時候,都會推掉實習生的申請。

可是今年,他帶了一個。

因爲今年花醫的實習生,比往年少了不少。

祁安一戰的影響,後續的熱血在年輕一代掀了起來,幾大軍校成爲最熱門的報考高校,軍區招兵也是一片火熱的景象。

很多花醫專業的學生,紛紛轉成了外科醫生,很多素質好的,甚至還成功的考上了軍醫。

花醫這個行業,雖然年齡越大經驗越豐富,可是一旦呈現出青黃不接的情況,也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所幸,影響的不過這幾屆人。

新的數據出來,幾所花醫大學的報考數據,都有所回暖,大概再過兩三年就能恢復正常。

戴易想到這,舒了一口氣。

他拿着資料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新來的實習生正在低頭看着光腦,聽到他推門,突然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戴醫生,我……”

“現在是休息時間,沒什麼關係。”戴易笑了笑,並沒有在意,給自己端了杯水,“你喜歡新聞,娛樂,還是一些放鬆的小遊戲?”

“我其實都不怎麼喜歡。”實習生抓了抓頭髮,笑的有些青澀,“只是昨天國葬日授勳,並沒有連小姐和姚少校,所以關注了下……”

這件事情,戴易當然知道,他是祁安人,父母愛人都幸運的在那場災難中脫險了。

如果沒有連溪和姚守,沒有那千千萬萬的聯邦軍人,他都不敢想象他現在的日子會成爲什麼樣。

國葬日的刻意“遺忘”,無論是官方媒體,還是社交網絡,都像是投下了一個炸彈。

沒有給烈士應有的尊重,這種做法簡直就是反人類反社會,聲討聲,謾罵聲,質疑聲一層蓋過一層。

他還記得,最大的社區網站內,被頂上最熱門的,並不是那些字字珠璣,句句泣血的聲討聲,反而只有一句話。

——萬一,他們還活着呢?

實習生還年輕,正處於最熱血,也最容易憤青的年紀,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抱怨的話,情緒顯得有些低落:“戴醫生,你說他們如果真的還活着該多好?”

是啊,如果活着該多好。

可如果,只是如果。

戴易將資料整理好,對自家的實習生說:“我預約的時間到了,你先在這看着,如果有什麼急症的病人,處理不了的,記得聯繫我。”

預約的妹子是兩個大男人帶過來的,這種組合很少見,妹子自始自終帶着帽子。

他看了一眼連溪,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很多男人恨不得將自家伴侶藏在家裡,戴頂帽子來看病,正常的不行了。

不過她嘴脣發白,臉色發黃,手背的靜脈呈現藍色……營養不夠,還有點貧血。

初步判斷那之後,他將身份識別器推到連溪的面前:“你先確認下信息,我要知道你之前的病例很數據。”

因爲連溪的年齡看起來實在不大,他又細細的將怎麼使用識別器的步驟講解了一遍,不是正規科普的那種口吻,而是純屬教授小孩子的語氣,半哄半鼓勵。

“是的,要將左手放上去,記得要停留幾秒鐘哦,不然數據讀取起來會有缺失……真棒……”

連溪有些囧囧有神的聽着,一旁蔫壞的哥哥二人組,完全沒有出聲的意思,笑着看着連溪,連河還衝着她擠眉弄眼。

她撇開頭不去看他們,跟隨着花醫的步驟做這些,雖然顯得弱智了點,可花醫的確是好意,就衝這一點,就能夠得到連溪的尊重。

身份識別器需要驗證的是指紋,虹膜,聲紋……掃描完也沒有花多少時間,很快,連溪就在半空中彈起的光幕中看到了自己的信息。

姓名:連溪。

年齡:23

出生地:湖城

血性:……

中間還有一張半身照片,那會兒她處於第一次花期,連河帶她去湖城看花醫,因爲第一次錄入信息,花醫給她拍了張半身照。

她那會兒消瘦的厲害,眼底都是青色,頭頂着一株沒有開的花株,嘴脣發白,臉色蒼白,眼中的倉皇憂鬱似乎能夠從屏幕中透出來。

連溪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有一瞬間的恍惚。

原來剛來這個世界的她,無論怎麼掩飾,當時的抗拒和害怕,都沒能夠掩飾住。

怪不得連河當時恨不得把杭躍給殺了,反過來,要是有一天誰把愛笑痞帥的連河整成這模樣,她也一定毫不猶豫的殺過去。

就在連河表情慢慢沉下來,眼神越來越晦澀的時候,連溪將帽子摘了下來,伸手整理了頭髮,咧開嘴:“這照片有點難看,醫生,我能夠重新拍一張嗎?”

花醫沒有出聲,視線在連溪臉上和照片上來回掃,臉色慢慢變得奇怪起來。

如果單看照片和名字還可能認錯的話,那麼信息欄最底,還有幾行備註:

“祁安衛國戰,在十幾個突擊小隊潛入失敗之後,連溪單人突破封鎖線,傳出祁安最有效的信息,奠定了衛國戰爭的基礎。此後,她帶領敢死小隊,再次成功突破封鎖線,進入祁安。前沿警戒、救治傷兵、尋找座標點……爲了最後一個座標點,不惜孤身爬上塔尖,最後被蟲洞打開時的黑洞空間吞噬,享年23歲。”

連溪。

她是連溪!

“你還活着……”花醫喃喃自語,“怪不得。”

花醫似是想到什麼,拿起一支筆,遞給連溪,他的手有些發抖,像是非常激動的樣子。

隨後在桌子上翻找了半天,乾脆脫下了白大褂,“我夫人特別崇拜您,您能給我籤個名嗎?”

連溪拿着筆:“……”

這畫風改變的太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

連溪成年祭度過之後,對花房依賴性並不是很高,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對花房舒適的滿意度。

此時她正頂着花株,埋在七色土之中,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了,空氣順着毛孔一直源源不斷的注入進血液裡。

泥土的氣息,和內在流動的能量,都讓她忍不住吐了一口濁氣。

瑞霄的花房規模非常大,純球形玻璃幕罩,做了磨砂處理,即能防止有人偷窺監視,又能過濾掉有害的光線,使得的配對後的女性,能夠曬得更加健康。

正當她昏昏欲睡的時候,玻璃門突然打開了。

姚守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看見連溪只露出一個腦袋種在地裡,一臉迷糊的樣子,有些好笑:“舒服嗎?下次我們再過來,今天估計要先走了。”

說着拿出小鏟子,開始把連溪從地裡挖出來。

連溪還沒摸清楚狀況:“你怎麼過來了?發生了什麼事?大河和嚴哥呢?”

“第一個問題,我來找你,帶你離開。第二個問題,你的行程被暴露了。”泥土本來就鬆軟,姚守機鏟子下去,乾脆用手往外扒拉泥土,“第三個問題,連河和嚴澤被纏住了,我先帶你走,晚上再跟他們匯合。”

連溪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了,不過姚守這人,很少在正事上開玩笑。

她幾根藤蔓抽了出來,在地下蠕動起來,一手抓住姚守,一個躍身就起來了。

也顧不得是不是滿臉滿身都是土,姚守拉着連溪拔腿就往外跑。

兩人從緊急通道撤出,上了姚守的私人飛行器中,等飛行器繞道花房正門的時候,連溪就看到各色的陸行車和飛行器彙集在了花房門口。

幾十上百個記者圍了上前,不顧形象的往前跑着,幾個穿着高跟鞋的女主持人,乾脆脫下漂亮的高跟鞋,光着腳就往前跑着。

一時間,原本安靜的花房門口,喧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