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10

這種帶着玩笑性質的問題,連溪原本沒有太當一回事。

正想要回答,突然意識過來,這個問題其實到處都是陷阱。

對於生物的分析和界定,需要無數信息的參考,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繁衍方式。

雌雄、雄性、雌雄同體……看似簡單的歸類,其實已經都具有了繁衍後代的前提,連溪無論回答哪一個,都暴露了,她不僅是“一朵會思考的花”,她身後還有“一個種族”。

剛覺得這少校同志和藹可親呢,這就玩上了諜戰了?

真沒意思。

連溪抖了抖葉子,回送給了少校同志三個字:

——【不知道。】

姚少校看着三個字,在【識字】、【高情商】、【生活方式類人】的標籤下,又加上了【無性】的新標籤下。

之後姚守看似問了不痛不癢的問題,其實都暗藏玄機,什麼“你的年齡?”“跟誰學的認字?”“你在湖城,是因爲從小就長在湖城麼?”

……

連溪剛開始還會應付一下,到後來收回藤蔓,爬回花盆,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一動不動開始裝死。

無論怎麼問,都裝死。

姚守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並沒有半分氣惱的樣子,他伸出手彈了彈連小花的花苞,將花盆抱起來。

淡淡的說:“你看着不怎麼精神,我這邊剛好忙完,有兩天假,帶你去市裡一趟,你喜歡什麼花盆,什麼花泥,什麼口味的營養液,都可以自己挑。”

一副我是土豪我有錢的架勢。

連溪花苞上下襬動,對這一提議,表示贊同。

特殊的軍種,大多隱藏在深山老林,或者偏遠的郊區,配備的物資,是靠着外界輸送過來。

基本物資大部分能保證,私人如果需要特殊的物品,可以在休假的時候,自己去市裡補充。

姚守在光腦中發了一個出門申請,批下來的時候,他甚至還沒走到飛行器停靠的地方,效率之快,倒是讓連溪刷新了一下對這個世界軍系統的認知。

他坐在駕駛位置,剛準備把連小花放在駕駛臺前,想了想,還是將連小溪放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一人一花,尤其是不熟的一人一花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聊的。

於是一路沉默。

路程到三分之一後,姚守一側頭,就看見連小花打開了光腦,她選擇的是私人視線,姚守看見光幕彈起,卻看不到光幕上的內容。

他有些好奇,裝作不經意間問道:“連小花,你在看什麼。”

連溪直接將視野共享,光幕上頓時有了畫面,響起了陌生的外星語種,字幕倒是同步刷新:“……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人與自然》,地球古老的一部紀錄片,拍攝手法和技術都遠遠落後於索蘭,但是最大的優點就是真實。

這部原本失傳的片子,最終在一個保存完好的無菌室中被找到,當時聽說轟動了整個地球。

對於環境破而後立的地球而言,能見到幾千年前大自然影像記錄,無疑是一件令人精神振奮的事情,那一段時間,幾乎是全地球的歡慶日。

這部片子,後來也被翻譯引進了索蘭,引起了一陣小熱潮,姚守也跟風看過。

不過一朵花喜歡看這個……

他正想着,光幕上彈出來了一行字:【地球在哪?】

姚守對這個問題也沒太在意,隨口答道:“地球,一個三等文明的星球,有點像幾百年前的索蘭,至於在哪……這麼說吧,坐索蘭最快的運輸艦,一趟也得要一個月,普通的運輸艦,需要三個月左右的時間。”

姚守的解釋很易懂,連溪剛剛看到《人與自然》的時候,就明白過來,自己並不是穿越到了架空的世界。

而只是到了幾千年以後。

她永遠都回不去了……

姚守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了,剛剛還精神的連小花,這個時候突然蔫了花朵,光幕上的人與自然還在繼續,連小花卻顯然沒有再看了。

--倒是一朵,多愁善感的花。

市區離得並不是很遠,不到一個小時,一人一花就到了。

姚守將飛行器停在了市中心,解開安全帶,順手將連小花抱起來,走出駕駛艙。

撲面而來的,是花的氣息。

這就是蘭城,聯邦最出名的花之城,因爲氣候適宜,四季如春,孕育了數以萬計的花朵,一年四季都源源不斷爲聯邦提供鮮花。

蘭城人曾自豪的說:“無論你是哪一天踏入,蘭城都是春天。”

在這樣一個城市,即使是市中心,也同樣被各式各樣花的元素淹沒。

撇開空地上種滿的花朵,就連建築也是各式各樣的花型。個別特殊的建築,因爲場地使用面積問題,不能造成花型,外牆上也一定刷滿印花。

更別說花形的路標、路燈、招牌、飾品……

姚守抱着一朵花在街上行走,在蘭城,實在是太普遍了,反倒是因爲連小花的外貌太過突出,過路人頻頻回頭。

姚守意識到什麼,將能量罩調成黑色,將外面的視線徹底隔絕了。

連溪看着漆黑的一片,得,她被關小黑屋了。

蘭城最不缺的當然是花店,隨便一條街,你只要走進去,順着街走,不出十米,必定能夠看到一家佈局溫馨的花店。

姚守從街頭往裡走,一邊走,一邊透過玻璃看觀察裡面的花朵,直到找到一家售賣的花看起來最爲精神,這才停下,邁了進去。

臨近黃昏,是花店一天客人最少的時候,裡面只有三三兩兩的個人還在挑着花。

店裡唯一的夥計開始清點花朵,將部分夜色的花朵搬到紫外線房去。

姚守推開玻璃門,門上的紫羅蘭風鈴響了起來,正在看着清單的老闆,不由的擡起頭來。

他放下手中的光腦,視線在姚守抱着的花盆上繞了一圈,琺琅彩材質,還是限量款。在老闆的眼裡,姚守就差在腦門上寫着“肥羊”三個字了。

“先生需要些什麼?”老闆迎了上去,臉上掛着熱情的笑容。

姚守掃了一眼店裡五彩斑斕的盆栽和琳琅滿目的配套物品,詢問道:“我想要一些花泥和營養液,如果花盆有合適的也可以買一個。”

“我這邊有新到的貨,花泥是原自沒有開發過的雨林之中,純天然,沒有添加任何附加劑。”老闆邊說着,邊領着姚守朝內走,直到領到一個純木的貨架前才停下,“樣式品種齊全,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姚守看着一貨架的花泥樣本和營養液,並沒有表現出對某款的喜歡,神色依舊淡淡的。

老闆再接再厲:“如果您不太懂給花挑選花泥和營養液,我們這邊有最專業的育花師父,可以免費接受諮詢,從而幫助您更好的養育花株。”

姚守似是聽進去了,點點頭,卻並沒有下一步動作,而是提了一個很奇怪的要求:“你們這裡有試用裝麼?”

老闆:“哈?”

姚守斂起表情,無比認真:“我帶花親自過來,自然是讓它自己選擇的。”

老闆:“……”土豪真能玩。

如果是一個窮小子,老闆還會以爲對方是貪圖試用裝這點小便宜,可對方單一個花盆就是琺琅彩,這樣的人不缺錢,索要試用裝,肯定是真的需要。

老闆到倒是沒有什麼廢話,姚守點的幾款,他直接將樣本打開,取出一小部分,充當試用裝,遞給了姚守。

姚守接過試用裝,伸手關閉掉花盆上的黑色能量罩,露出裡面的差點睡着的連小花出來。

紅色的花株,雖然還沒有到最成熟的時間,卻已經露出驚心漂亮,老闆畢縱使見多識廣,看到這花也愣了一下。

怪不得客人要用黑色的能量罩屏蔽掉視野,這麼漂亮,又是前所未見的品種,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就是不必要的麻煩了。

他在這裡思考着,姚守已經按照順序,每隔幾秒鐘,就倒入一點點樣本進去。

連小花要是不喜歡,泥土不會有任何反應,若是喜歡某一種,藤蔓在地裡輕輕的動一下,泥土就跟着輕微的蠕動一下。

就這麼車輪式的來一圈,姚守終於挑出了三款營養劑,兩款花泥,他估摸着差不多了,將留下來的樣本遞給老闆:“這幾樣,花泥每一樣來兩份,營養液,每一樣給我來十份,密封打包好,我要帶走。”

老闆稍稍回過神來,打開光腦,在點貨單上填寫了迅速的填寫着。

隨即叫來夥計,囑咐了一遍注意事項,看着夥計走出門,這才揚起了一個笑來,對姚守說:“倉庫已經在打包了,您先再等一下,馬上就來。”

不大的店面,被各式各樣的盆栽花所充斥着,剩下的空間畢竟有限。

花泥和營養液基本上都放在特地溫度的倉庫內,客人若是要點,會從倉庫直接打包走貨,既不會佔用空間也不麻煩。

這已經成了蘭城的慣例,只不過慣例之外總有特例。

這一等,一人一花,就足足等了二十幾分鍾。

“對不住,實在對不住。”老闆跑出去打了個通訊,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擦了擦汗水,對姚守抱歉的說:“倉庫那邊,明明接了單子了,這會兒卻沒有反應了,我再催催。”

姚守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已經不早了,直接說:“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錢我在這邊結,你給我開個單子,把倉庫地址給我,我自己去倉庫拿就行。”

這也是一個辦法。

他店不大,白天班只有一個店員,目前,店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這會讓店裡還有幾個顧客在挑選商品,還真的走不開。

聽見姚守的建議,不禁鬆了一口氣:“您真是心胸寬廣,是我們沒有做到位,給您添麻煩了,這次您的消費,一律打八折,算是表達下我的心意了。”

倒是會做人。

姚守並沒有說什麼,結完帳,拿着地址和發票走出了店面。

倉庫的位置並不遠,順着街往裡走,一直走到盡頭,左拐,就能看見一排的做倉庫用的平房。

姚守在其中一間門前停了下來,將地址和門牌號對了對,確定無誤之後,朝前走去。

“有人麼?我是來拿貨的。”

大門處的鐵門是虛掩着的,姚守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得到回答。

他的手覆在鐵門之上,輕輕一推,半生鏽的鐵門吱呀了一聲,就被推開了。

“有人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