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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溪睡個午覺,才發現家裡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桌上給她留了紙條——

“記得吃飯,下午光合作用四個小時,讓我發現你偷懶,小心我把你埋在土裡。”

不用看字跡,單聽口氣就知道,威脅人這種事情,只有連河做的出來。

她儒雅平和就是殺人之前也會把手術刀消毒的嚴哥,怎麼會這麼粗俗……

感慨完自家老哥的匪氣之後,連溪乖乖的一個人吃完飯,然後拉了躺椅到院子裡,想了想,又順了條毛毯。

腦袋上的綠芽冒了出來,大約是知道自己要進行光合作用了,歡快的抖了抖嫩芽。

連溪伸手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花苗,安撫道:“不急,不急,我還得倒一大杯水。”

蒸騰作用,可比桑拿舒服多了。

她倒了一大杯的水,趁着家裡兩個家長都不在,光明正大的在裡面放了很多食用糖,直到喝到很明顯的糖味之後,這才滿足的眯起眼睛。

爬在躺椅上躺好,連溪閉上眼睛,進行光合作用。

腦袋上的嫩芽迎風招展,藤蔓也不甘示弱,抽了出來,在地上蜿蜒成一團,懶懶的趴在地上睡覺。

暖意幾分鐘就順着血液,遍佈了全身,紋身慢慢從領口向上蜿蜒,在眉心匯成了一朵綻開的花形。

朦朧中,她聽見了昆蟲振翅的聲音,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一隻黑金色的昆蟲,在她面前跳着歡快的舞蹈。

見她醒來,它搖頭晃腦的衝進連溪的懷裡,磨蹭了一會兒,然後跟連溪耍起寶來。

連溪被它逗笑了,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覺得這隻擁有奇葩名字的昆蟲非常親切,口氣不由得放緩起來:“小三兒,你怎麼來了?”

小三兒終於記起這次自己是有正事的,依依不捨的在連溪掌心蹭了蹭,這才示意連溪跟着它走。

連溪看懂了:“亞卡要見我?”

小三點點頭,盡職的在前面帶起路來,見連溪坐在原地沒有跟上,有些委屈的在半空中看着她。

連溪吐了一口氣:“好吧,你等我拿一件外套。”

她進行光合作用的時候,穿的還算清涼,並不適合出去招搖。連溪去屋子裡找了件外套套上,換上外出的鞋子,跟着小三兒一起往外走去。

連溪目前住的地方,有些偏郊區,走不到十分鐘的地方,有家廢棄的修理廠,門口堆着各種用不上的廢棄零件。

大門鎖着,能看見裡面廢棄的院子,荒草叢生,十分荒蕪。

三兒的身體順利的穿過鐵門,它飛出去一會兒,才發現連溪被堵在了鐵門外,又急急忙忙想往回飛。

連溪看着它那萌蠢萌蠢的樣子,笑着搖了搖頭,往旁走了幾米,藤蔓抽出,一收一緊就爬上了牆頭。

她並沒有走大門,直接翻牆進去,順着小路,跟着小三走到了倉庫門前。

倉庫的門虛掩着,連溪想了想,推開了大門,倉庫屋內卻不像外表那麼荒蕪,裡面傢俱齊全,雖然看着有些簡陋,但是因爲設計的原因,反而有着後現代的美感。

亞卡坐在一張桌前,並沒有穿那身逼格特別高的白袍,頭上也沒有帶什麼帽子,五官清晰的暴露在空氣中。

他看見連溪走進來,臉上露出一個笑來:“我還以爲,你不願意過來再見到我呢,先坐,嚐嚐我泡茶的手藝。”

連溪喜歡茶,對咖啡沒有什麼興趣,這主人待客,倒是知道投其所好。

“我爲什麼不願意見到你?”連溪接了亞卡的話頭,坐在了她的對面。

亞卡聽連溪說完,不甚在意聳聳肩:“大概在你心裡,我不是個什麼好人。”

聽到這話,連溪反而笑了起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這勉強算是我不多的優點之一吧。”坐在近前,亞卡才完全看清楚,連溪臉上還有一層沒有褪乾淨的紋身。

他視線落在了她眉心那朵花,那是一朵縮小的雙生花,花瓣層層相疊,竟像是立刻會活了過來。

着了魔伸手去觸碰,就被飛來一根藤蔓給擋住了,連溪臉上的紋身如同潮水般褪去了,最後消失在了領口,乾乾淨淨。

連溪腦袋上的花苗停止了蹦噠,藤蔓如同蛇一樣盤在地上,隨記慢慢的收緊,做出了戒備的樣子。。

亞卡不由覺得有些可惜,也不管手背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還在往下滴落,感慨的說:“你剛剛的樣子真好看。”

他一臉誠心實意,沒有半分摻假,連溪剛升起的火氣,奇異的消了大半。

連溪反客爲主,給亞卡倒了一杯茶,茶香順着熱氣在周圍四散開去,她將茶杯推到亞卡面前:“我想着,你也應該來找我了。”

亞卡端着茶杯,看着茶杯出神,說來也好笑,兩人從認識到現在,這大概是他受到待遇最好的一次了。

好歹正正式式的,受了一次客人的待遇。

亞卡反而不急了,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這纔出聲:“杭躍大概已經找過你,我這次來是想說,你上次救了他,大概被他發現了。這一次,他準備利用姚守,想讓你出手擋劫。”

連溪給自己倒水的手一頓,她當然知道自己被杭躍給利用了。

杭躍這人的性格,在祁安一戰中就顯露無疑,爲了目的,自己嫡系部隊都不惜往一線送。

他這人一向將目的凌駕於個人感情之上,無論是陸賀峰,還是姚守,如果能夠造成利大於弊的局面,他未嘗不會加以利用。

兄弟情深不假,他是一個出色的政客,這也是真。

如果這一趟任務,非姚守不可,那麼杭躍應該誓死將這個消息包住,防止自己知道影響到姚守。

他反其道而行,特地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目的很明顯——

自己的價值,比姚守還高。

有了這個推論,杭躍爲什麼找上自己,就很明顯了,他肯定是知道了,當初是自己救了他。

他大概以爲,自己可以平息這一場浩劫。

還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無數凌亂的線索,最終都指向她,一條接着一條在腦海裡躥過,連溪總覺得真相就快抓住了,可是中間斷了一環,怎麼都抓不住。

連溪揉着太陽穴,想着回頭把思路再捋了一遍,希望能夠多理出些頭緒來:“謝謝先生的提醒,只是姚守的性格,你多少有所瞭解,他所決定的事情,並不會因爲被別人利用而改變初衷,我知道了也沒什麼用。”

與其讓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處在兩難的選擇,倒不如他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一門心思趕去一線就行了。

亞卡視線在大廳四周掃了一遍,大概是日照不足的原因,這個看着溫馨的地方,室內反而比室外涼上許多:“你要順着杭躍計劃的那樣出手麼?”

“出不出手,那是我的事情了。”連溪淡淡的說,“或者說,你有更好的辦法?”

這件事情自始自終,都能有亞卡的影子,若說跟他沒有關係。

她還是那句話,一個字都不信。

亞卡也聽出了連溪的言外之意,他嘴角的苦笑愈發濃,這一切雖然雖然不是他主導,卻也不能說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現在,只想保住連溪……

最起碼,他想保住她最後三年的安穩。

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他笑容反而灑脫了起來:“你帶着姚守離開瑞霄,就你們兩人,無論是去祁安也好,去芙洛星也好,甚至去星際荒原都沒有關係……這一場風波剩下的事情,我替你解決。”

“所以,我要躲上一輩子?”

亞卡搖搖頭:“三年,三年就夠了。我相信你的能力,無論是騙也好,哄也好,一哭二鬧三上吊也罷……就是綁,你估計也能把姚守帶出去。你們兩個好好過你們的日子,不要向第三人露出任何消息,就連你哥也一樣。做到這一點,我會實現我的諾言。”

連溪沒有想過亞卡會說出這番話,她之前甚至預想過和亞卡的談判,他或許會讓自己去那個什麼奉化一族,也或許會拿姚守的安危威脅自己,甚至會跟自己做交易,讓自己乖乖的達成什麼條件……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亞卡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隱居起來。

這並不像是條件,更像是要她和姚守去外面躲避什麼,想到這,連溪皺起了眉。

躲避什麼呢?

連溪突然記起了在星際荒原的時候,她暈倒在回去的路上,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這是以退爲進?還是真的有什麼隱情?

亞卡再加了一把火:“祁安一戰,杭躍明知道你和姚守配對,按身份而言,他得叫你一聲弟妹,卻還放任你回去歷盡生死,整個索蘭也找不出這麼坑自家兄弟的人。而這一次,他更是直接把你和姚守一起算計上了……杭躍能利用你們一次,就能利用你們兩次,你這麼特殊,即使僥倖度過了一次,以後的日子只能越來越難過。”

連溪心中思緒翻飛,面上卻沒有顯露多少,語氣十分冷靜:“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亞卡笑而不語,自顧自的給自己斟滿了茶水。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亞卡聳了聳肩,笑得有些無賴:“連小妹妹,你現在,好像只能選擇相信我。”

半個小時候。

亞卡看着連溪遠去的背影,低頭,將半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三兒,你說這件事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大概,這種日子,我過的有些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