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6.10丨家

一覺睡起來,連溪首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她視野變得玄幻起來。

到哪裡都像是被蒙上一層濾鏡,什麼都是灰濛濛的一片,這種感覺,周圍的景物成了黑白色的一片。

連溪四處打量了一會兒,就覺得腦袋發疼,撐着手想讓自己起來的時候,撐着地面的“手”一軟,她咕嚕嚕的朝着一旁滾了過去,滾到桌底才徹底停止。

她躺在地上,臉對着桌子,覺得這比例有些不對,明明就是她家的桌子,爲什麼高度看起來像是再對着天花板?

余光中,她看見自己軟的像是麪條似的“手”,葉形,脈絡清晰,如果不是視野是黑白色的,就跟一片真的葉子似的。

幾秒鐘之後,連溪纔回過神來,這就是一片真實的葉子。

難道她又穿越了?

這是連溪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畢竟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她醒來時在營養艙裡泡着,但好歹是個人,可這次,她成一株植物了?

這麼亂起八糟的想着,她坐在地上,也慢慢的適應了目前的新形態。

梗系太過柔弱,並不能支撐住身體的到處溜達,反而是裹纏在外面的藤蔓,堅硬無比靈巧度也不錯。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知道這只是花伴生的藤蔓,可卻跟自己十指一樣靈活,十幾根藤蔓迅速糾纏在一起,先將柔弱的梗繫牢牢地護住,最後各自糾纏成四肢。

連溪飛蜿蜒出一根藤蔓勾住桌子腿部,將自己慢慢的牽引立起來,等她完全站起來後,試了試“四條腿”可以靈活的使用之後,這纔將勾出桌腿的藤蔓收了回來。

連溪穩穩的站在原地,先試探的走了幾步,發現沒有任何的問題,開始撒着歡的走了出去,在重心不穩差點摔倒一次,之後她便迅速找到了平衡。

健步如飛。

等她走出了桌子,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四周的環境,熟悉的裝修熟悉的空間,就連沙發上的那個抱枕上圖案,都是她所熟悉的。

只不過就好像突然間整個房子都長大了,視野變得很奇怪。

連溪朝着房間走去,在門口的時候下意識只輕輕的擡了“腿”,高度的錯誤預估,差點讓她狠狠的栽了一個跟頭。

第二次,她收了心,小心翼翼的跨過房間的門檻,慢慢的走向房間角落的試衣鏡。

鏡子中出現了一朵花,帶着倒刺,因爲她視野黑白一片的緣故,並不能直觀的感受到花朵的顏色,但即使這樣,她也知道花的顏色肯定是紅色的。

——這是她腦袋上時常的頂着的那朵花。

誰說只有狗是色盲來着?

花好像也是……

她苦笑了一聲,爲什麼一夜之間自己就成爲了一朵花呢?穿越說不太過去,因爲連溪家壓根沒有種花……

她突然想起什麼,朝着客廳再次跑去,從臥室到客廳的幾步路,連溪用跑的,也花了平時幾倍的時間。

兩片葉子在奔跑中上下招展,才能勉強的保持了一點平衡。

沙發前,桌布亂成一團,上面散着無數的雜物,在桌布的角落裡,透出了連溪睡衣的一角——那是她昨晚穿的睡衣。

連溪腦袋上的花不由耷拉了下來,果然,她是直接從連溪“變成”花株的。

這科幻的世界,難道要往奇幻的方向走了嗎?

由不得她哀悼,門外就已經響起了敲門聲,她下意識的就想找個地方藏起來,餘光看到落地的窗簾,邁開小短腿就跑了過去。

剩下的事情,就跟她想象的一樣,王鈺寧在家找不到她,就急匆匆的出去找了。

如果她猜的沒錯,王鈺寧如果長時間沒有找到她人,肯定會報警……到時候她怎麼辦?張牙舞爪的跑出去,揮舞揮舞葉子,抖抖花朵,說她是連溪?

別逗了。

她可以肯定,她如果敢以現在這樣的心態在別人面前招搖,最容易遭遇的,就是被人送到研究所,被切片解剖,然後在死前做成鮮豔的標本。

她從不懷疑這個世界對花的執着。

她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自己家裡亂走,不到半個小時,就覺得自己明顯虛弱了下來,再過了半小時,靠在了牆上,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散發着“餓”這個信號。

她家各種吃食塞滿了一冰櫃,卻並沒什麼用,她現在是一朵花,只能看不能吃。

連溪感覺着自己正在慢慢的開始枯萎,無論是花還是葉子都耷拉了下來,生命力好像一點點被抽空。

要補充水份和能量,她覺得,只能把自己埋在地裡了。

她有些後悔,爲什麼自己平時不種種花花草草,她平時把自己埋坑的地方,因爲這些天自己情潮沒去管它,在大雨之後細菌濃度過高,被機器人處理了。

一直到中午,連溪也沒有等待奇蹟出現。

她依舊是一朵花。

還是一朵虛弱的能夠直立行走的小花。

她透過陽臺遠遠的朝着樓下的綠化帶看了一眼,綠油油的草坪內,有灌木叢生,各式各樣的花朵沒有規劃的開着。

這個世界崇尚自由,和大中華的整齊劃一,有着完全相反的審美,連溪想了想自己把自己埋下去,應該完全沒有違和感。

連溪是一個衡量完利弊之後,想去做就會去做的人,她“站”起來,朝着門口走了幾步,又突然想起什麼,跑到櫃子底下,抽出兩根藤蔓,翻找起來。

直到翻找出一個大小合適的紙袋,往自己這朵小花上一套,完美遮蓋。

這裡電梯時有監控的,與其看到一朵會奔跑着的花,把別人嚇壞了,不如自己動手把自己給掩蓋住。

連溪先探出一根藤蔓,纏上大門的門把,稍稍一用力就將整個門打開了,她先稍稍拉開一道門縫,花苞探了出去,確定對面的沒有人注意。

頂着一隻紙袋,邁着四個小短腿瘋似的狂奔起來,她立在樓梯口,看看有她半株花苗高的樓梯,想了想,又灰溜溜的跑向電梯。

藤蔓繼續充當着手的作用,按了電梯樓層,很幸運,這次樓梯內並沒有人。

平穩的下降,最終停在了最底一層,連溪閃躲着從電梯口往門口走,一路上只要遇到了人,她就蹲在角落裡裝垃圾袋。

就這麼有驚無險的走到了綠化帶的位置,她抽出藤蔓將紙袋揉成一個糰子,扔到灌木叢中毀屍滅跡。

然後邁着四隻小短腿,在藤蔓的幫助下,爬了上去。

在連河的教導下,連溪有着豐富的挖坑經驗,抽出四根藤蔓瘋長起來,在泥地裡不斷蠕動着,最後泥土被順利的挖了出來,連溪估摸了目前的體型,滿意的將自己埋了進去。

梗系在接觸泥土的一瞬間,開始飢渴的吸收着土裡的水份和營養,連溪覺得自己每個細胞都舒服的直呻丨吟,半個小時後,連溪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額——

吃撐了。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罩在她的身上,連溪感覺着自己體內能量的流動,忍不住昏昏欲睡起來,原本有些合攏的花,迎着暖暖的光,緩緩綻開。

兩個小時後。

姚守從小區外往裡走,手裡拎着快餐的飯盒,他風衣的下襬皺成一團,休閒褲蓋着的皮鞋,也髒的不像樣。大概是因爲一夜未睡的原因,他眼底泛着青色,眉眼間帶着濃濃的疲倦。

吳林帶來小隊過來處理,才發現隱藏在屍體的本體早已經逃脫了,他們一隊人馬,連姚守自己都算上,也不過只有十一人。

十一個人,硬是將整個紅燈區都翻找了一遍,纔在下水道口發現了那東西。

一隊人,又是幾個小時折騰,纔將那玩意給徹底殺死。

寄生在活人身上的生物,目前聯邦已經組成特殊調查小組,忙活了一兩個月,沒有任何頭緒。

不知道它從哪來,也不知道它生活習性,每一次遇到它們,都只能將它們徹底殺死。

從來,沒有人在哪次行動上抓住過活口。

姚守想到這,不僅擡起手按了按眉角,提前歸隊的命令已下達到他手上,他即日就應該啓程了。

可是這邊,纔剛剛有了接觸而已……

他嘆了口氣,邊想邊走,走到公寓大門門口,腳步突然停住了,有一股熟悉的花香飄了過來,淡淡的,卻異常的容易分辨。

姚守猶豫了幾秒鐘,還是回過頭去,他第一眼,就從綠化帶中看到了那朵花。

這花,他很熟悉。

一分鐘後,姚守將自己盛着水果的塑料碗倒扣在垃圾桶上,將所有水果全部倒掉,空出塑料碗來。

他拿着塑料碗走到綠化帶前,蹲了下去,徒手小心翼翼的挖起花苗來。

在走之前,帶個念想,也不錯。

***

“轟!”

整扇金屬大門被光子炮直接轟開,男人立在大門之後,頭髮亂糟糟,一身破破爛爛,咧開嘴笑的意外開心:“嚴澤,我看你面色紅潤,想必這段日子過的不錯。”

連河說完,將身上身上揹着的另一套武器給扔了過去,嚴澤正坐在簡陋的牀上看書。

“我就知道,禍害遺千年。”嚴澤挑着眉笑了起來,將手中的書放下,接過武器防彈服,利索的穿戴起來。

外面動靜非常大,像是有什麼人正在火拼,連河見嚴澤迅速穿戴完武器護具,揮手只說了一個字:“走!”

兩人一句廢話沒有說,各自拿着武器,背靠背分別戒備雙方,有默契的從基地的暗道往外走。

超出嚴澤的預料的是,兩人一路走出去,遇到的人寥寥無幾。

爬上天台的時候,嚴澤的體力徒手攀爬有些困難,連河率先爬了上去,然後拉了一把嚴澤:“上來。”。

嚴澤坐上飛行器,直到飛行器啓動後,看着底下滔天的火光,側頭問道:“你幹了什麼?”

連河咧開嘴笑的有些痞氣:“我扔了些東西出去,引來了另外一條狗,今天他們狗咬狗,沒空顧及我。”

嚴澤笑着搖了搖頭,反手從後腰抽出一袋資料,扔了過去,“接着。”

連河右手抓住資料袋,一邊往衣服裡塞,一邊道疑惑了下:“什麼東西”

嚴澤看着遠處漫天的火光,勾起嘴角笑了笑:“讓這隻狗永遠不能翻身的東西。”

兩人會心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嚴澤挑起了自己一直牽掛着的話題:“之前小溪在我醫院裡,我被抓過來後……”

“小溪他沒事,我來之前先見過她,健健康康的,也沒什麼不好。”連河臉上的神色慢慢暖了下來,他露出一個笑來,“這一波過去後,估計還會有不開眼的人找上門來。我們先找個地方隱居避避風頭,你開個診所,我讓小溪給你打下手”

“這主意倒是不錯,只不過,我們三去隱居了,那小溪的伴侶?……”嚴澤嘆了口氣,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問了。

他幫小溪當作妹妹,可是無論怎麼試探,小溪也沒有透露出一分一毫。

連河聽了這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眼中帶着狠厲:“他要是敢把歪主意打在小溪身上,無論他是誰,我都會殺了他……”

聯邦第一年輕的將軍又如何?

賬,遲早有一天要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