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宗和三郎佐吃着乾糧,偶爾獵只兔子,解決溫飽問題,兩個人還是搭伴兒幹活。山裡的兔子算是遭了秧,冬天不冬眠,還出來找食兒,結果成了別人的盤中餐。吉宗本來臂力就異於常人,準頭也有,三郎佐稍微指點了她幾次,告訴她訣竅所在,她基本也能看着兔子絕不空手了。更有甚者,她還改良了一下打兔子的木棍,想着前世所見的回力標,試了幾次很順手。三郎佐也虛心討教,兩個人的日子過得也充實。
只是一閒下來,吉宗的腿就愈發疼得厲害,她也盼着自己人早點兒到,怕留下後遺症。三郎佐除了不常用左手,臉色和行動倒也還敏捷。這天,已經是落崖第五天了,三郎佐正在樹上找兔子,吉宗正坐在樹下削回力標。忽然,不遠的地方飛起了一片鳥兒,吉宗迅速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掩藏起來,三郎佐也握緊了腰間的刀。兩個人離小木屋不遠,但除非夜間禦寒,一般不在小木屋呆着,出於安全考慮吧。
“自己人。”三郎佐看到了熟悉的護衛和馬匹,還有隱於樹間快速前進的暗衛。吉宗小心不壓着腿,儘量讓自己舒服些,出聲問“你怎麼知道是自己人。”
“人會騙人,畜生卻不會,看馬。”三郎佐飛身下來,提起吉宗就上了樹。吉宗沒有言語,這幾日,三郎佐是越提溜她越順手,就她這身高,也就在三郎佐身邊還能顯得袖珍些。三郎佐指指飛揚的細塵中,身形矯健的馬匹。
吉宗看馬,那和看外國人一樣,都一個模樣,外國人還能分出男女,馬的公母她可分不出來。不知道爲什麼這裡的人,一眼就能認出馬來。吉宗眼裡也不錯,她看到了有馬,還有久。兩人誰也沒急着下去,靜靜看到人羣近了。久踩着馬鐙子下來,結果腿兒一軟,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半天沒爬起來。還是有馬扶起了他,久姿勢奇怪的往小木屋去。有馬經驗豐富的環視周圍環境,久見小木屋沒人,有些着急的出來。
所有來的人卻利索翻身下馬,齊齊跪在了地上“恭請主人!”。他們的手規矩的十指相對,頭緊貼着地面,太刀清楚的刀柄朝上系在腰側。這會兒功夫,如果有異,足夠吉宗和三郎佐收割他們的人頭了。吉宗點點頭,三郎佐攔着吉宗的腰飛身下樹,吉宗從衆人頭頂翩然而來。每次看到武林高手,從樹間掠過,總覺得有點兒裝,但親身經歷過後,感覺只能用倆字形容,太棒了!
“起來吧。”吉宗出聲道,而不是擡手,她一直的疑問是,爲什麼衆人低頭行禮,高位者揮揮手,他們就都起來了,用的是哪隻眼睛,視角也太刁鑽了。
“屬下來晚了,請主子責罰。”有馬擡頭看看吉宗,雖然瘸着條腿兒,但氣色還不錯。
吉宗掃了有馬一眼,轉向久,問“一路都沒歇過吧?難爲你了。”
久蒼白的臉上有了點兒血色,雙眼閃亮的看着吉宗,吉宗無力的想,好想她養過的一隻狗狗,大型犬卻格外溫柔,每次看着自己,都是雙眼亮晶晶的。
“我累了也歇會兒的,正好來的時候是騎馬,腿腳也歇過來了。”
吉宗如果沒騎過馬,那倒有可能信他,估計久的腳底、腿內側和屁股都開了花,五臟六腑也都錯了位。
有馬這時候,才覺出了不妥,趕緊又跪下去,伏在了地上。她總覺得,主子對久,是有些不同的,究竟是哪裡不同她也說不上來。主子對久也不是特別親切,但是她總覺得兩人之間絲絲縷縷的,像有無數看不清的線連着。
“就你們來了?藩內如何?”
“馬車稍後就到,我們騎馬快些。只有少數人知道主子的具體情況,等主子回去後再定奪。”有馬恭敬的答道。
吉宗點點頭,看看遠處“懸崖上可檢查過了?”
“回主子,屬下派了一隊人去看過了,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山頂上什麼都沒有,連書都連根挖走了。”
“哼!”吉宗知道,這是有人掃過尾了,手腳倒是利索,好在他們是摔下了懸崖,否則,估計還得有另一波人趕來。
衆人嚴陣以待,半天馬車纔來。未免夜長夢多,衆人全速往回趕,怕有守着紀伊藩主府的,見了他們的舉措再有變故。吉宗和三郎佐上了馬車,不管久的掙扎的拒絕,把他也拉上了車。隨着馬車來的醫生,替他們三人處理着傷口,久?久的手和腿腳都血糊糊的了。
當吉宗終於回到了和歌山藩主府,她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好在沒再出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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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務之急,要先辦三件事!”吉宗在議事廳內,靠着木枕,歪向一側,腿用墊子墊得高高的。
衆人附耳恭聽,靜待吉宗對此次事情的示下,每個人心裡也加了小心想着應對之策。
“第一,先把椅子做出來!”吉宗現在的姿勢很不舒服,這要是有椅子,就方便多了,正好趁此機會,趕製幾把。衆人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她們以爲主子第一件得交代什麼,哪知道是這麼不着邊際的事兒。
“第二”衆人趕緊拾起破碎了一地的心,想,這次總該是正經事兒了吧。吉宗停頓了一下,組合了一下語言問“有沒有什麼能通訊的東西?方便隨身攜帶的?”她是不指望有電話了,但是,這次遇險也讓她重新認識了通訊的重要性。如果有這種東西,至少不用久搭上半條命,她也不至於和外界失去了聯繫,現在是藩內暫無強敵,如果換種情況,就不容樂觀了。所以,通訊還是很重要的,特別是作爲一個曾經生活在信息那麼便捷的地方的吉宗。
這倒算是正事兒,衆人一愣,三郎佐擡頭道“信鴿如何?”組織間,都是靠信鴿傳信,比馬快多了。而且,訓練好了,也能自己跟着,還能識路,很方便。吉宗想想,也只能接受。只是,一想隨身帶着鳥,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你幹嘛呢?哎,我遛鳥兒呢。
更何況,在小木屋那幾天,她不止一次,看過三郎佐用石子打下了他看到的疑似信鴿的鳥兒。瞄了眼三郎佐,她本來命他休息,後者卻也不外道,說哪兒都能休息,寸步不離的跟着她。
“有沒有體型再大點兒,安全點兒的,比鴿子威猛些,帶着不那麼文弱,顯眼點兒都無所謂。”吉宗還是想看看有沒有別的解決方案。如果實在不行,再說遛鳥兒。
“鷹,怎麼樣?”三郎佐看看吉宗不情願的臉色,試探的建議道,吉宗果然雙眼一亮。
“只是。”三郎佐有些爲難,吉宗難得催促道“只是什麼?”
“如果要用鷹,那您得親自訓,鴿子則不用。”
吉宗一愣,她沒養過但聽說過,熬鷹什麼的,據說人和鷹都很辛苦。“這倒無妨,只是,去哪兒找鷹,還有懂得訓鷹的人。”
三郎佐見她主意已定,行禮道“我能替大人找到合適的,也精於此道。”吉宗點點頭,沒看出來三郎佐也是個紈絝。其實,這也是她的認識誤區,她那個年代,玩兒鷹是紈絝,在此時,鷹是獵人最好的幫手,是生存技能。
“還有第三件事,也是最後一件。”吉宗敲定了“通訊工具”,繼續往下說。
“替我送幾份禮出去。”
衆人紛紛擡頭,驚訝的看着吉宗。
“仔細查查尾張的吉通吃什麼餡兒的包子噎死的,替我送一籠屜給尾張的鬆平義行。”吉宗挪了挪痠軟的傷腿,也不看衆人難看的神色。
“主子,此事恐怕不妥。”有馬出聲道,她着手讓人去查了,三郎佐也散出人去查幕後主使了,但是消息還沒返回來。吉宗掃了一圈兒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幸虧只有阿圓、有馬、三郎佐,如果再加上那些藩士不得讓人用口水淹死。
“有什麼不妥?我又沒說別的,就給她送籠包子。”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阿圓出頭,說“主子考慮一下,是否有些挑釁。又不能肯定是尾張做的。”雖然尾張的嫌疑很大,歷來就屬尾張和紀伊積怨最深,現在將軍年長嗣子又小,水戶無緣將軍之位,也就只有吉宗最接近將軍位。這次,就屬將軍和尾張鬆平義行嫌疑最大。而且,如無意外,和上次毒死吉通的,應該是一個人。
“就算現在查出來是誰了,對方可會承認?咱們能不能找到證據?”吉宗低頭扯扯袖子,輕蔑的笑了一下。三個人都不吱聲了,這答案是肯定的。
“他們想要我的命,我就送點兒包子,算得了什麼?是她,她就受着;不是她,她也得受着!”吉宗擡眼,冷冷的掃了衆人一眼,幾個人都覺得噎了一下。
“是。”阿圓從善如流的服從了,主子說的有道理。
“入冬了,想來江戶那裡吃食也不豐富,替我送幾條豬腿兒去。”吉宗繼續安排,有馬聽的一愣,三郎佐眼裡有了笑意,阿圓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主子,你這不是自己貶斥自己麼?”阿圓指着吉宗墊高的腿兒,笑得眼都沒了。
“放肆!”吉宗沒多嚴厲的呵斥道。
阿圓笑着點頭“是,主子,是否再加點兒別的什麼?”只送豬腿兒,是不是意思太明白了?吉宗哪裡怕明白,她就怕不明白,這些人彎彎繞太多了,你不明說,人家能理解出無數種可能來,豈不是失去了送禮的意義,白白浪費了她的心意?
“不用了,反正咱們還欠着幕府的錢呢,窮得裡子面子都沒了,還講究這些虛禮幹什麼。”吉宗揮揮手,不在意的說。這就是所謂的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
阿圓想想也是,點點頭,笑着問“主子還想給誰送什麼東西麼?一併說了,我好差人去辦。”她邊問兩眼邊放光,有馬偷偷抹了把汗,阿圓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勸都來不及,她還躥騰。三郎佐看了看阿圓,微微笑了笑。看來,此人得吉宗的寵,並非只是像別人說的那樣,因爲她侍奉于吉宗潛伏之時。
吉宗像是真的想了想,最後嘆了口氣“找找庫房裡有沒有上好的皮毛,最好是雪白的狐狸皮,替我送給水戶的綱條。”
有馬嚇得趕緊埋下了頭,恨不得從來沒經手過這些信息。三郎佐倒是饒有興趣的看了眼吉宗,這真宮理他沒見過,不過看資料,也不是個省心的。
阿圓用手遮着嘴,笑的前仰後合的“哈哈哈,主子,你真是還不嫌丟人啊?要我說,送也是送給真宮理,幹嘛送別人啊。”吉宗看了眼阿圓,自己真是太慣着她了,她就差直接說:自己家的沒看好,關別人什麼事兒了。
“如果第一次禮他沒退回去,這狐狸皮我就直接送給他了。他既然能還回去,也是個心裡有數的,還算有救。我給綱條這狐狸皮,一是警告她,二嘛,就算她送真宮理那圍脖的回禮了。”
吉宗覺得,自己對真宮理做到這個份兒上,也算仁至義盡了,至於真宮理怎麼做,她只能籠着他不出大圈兒,時時看着那是不可能的。人心,是最變幻莫測的東西。
“是!我這就去準備。”阿圓笑着行禮,很樂意接這份差事。想想衆人收到禮後的表情,她就覺得興奮,恨不得親自送上去纔好。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不知不覺寫了100章了,鼓掌,自我鼓勵一下。
不會爲了長而長的,有需要得才寫,不會成裹腳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