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宗的一番作爲,有破有立,倒也讓藩內的人都開始重新掂量起自己的分量。這水面也平靜下來,只是水太深了,下面是怎麼個沸騰法,誰也不知道。吉宗之前可能還會去想,現在,她根本無暇顧慮這些。誰會在意,已經爛在自己鍋裡的肉,有什麼想法呢,只要她是藩主一天,這些人就翻不過大天,無非是試試水,添添堵,諂諂媚罷了。
鏡嫁給了有馬,儀式很簡單,根本沒有吉宗出面的必要。原來,這個時代,結婚是在晚上,再大的家族也是很簡單的儀式。這時候,吉宗才明白,不是真宮理來的太輕率,而是這個年代對待婚姻,就是如此。安藤家果然像鏡預料的那樣,已經成了精的族長母親,歡歡喜喜的謝恩,隆而重之的對待有馬,沒有一絲輕慢。有馬也明白,這是做給主子看的,別人對自己的態度,都是間接向主子表忠心。她話不多,只是暗下決心,自己這條命,就是主子的了。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還能開啓一個家族的時代。
這個時代也沒有婚假,有馬第二天還是大清早就來上工了,只是比平時的木納看上去添了幾分喜慶。安房正木氏的命運可想而知,吉宗只是聽阿圓簡單說了一下,也就放下了。
只是,這樣一來,於須磨的院子裡又沒有人服侍了,只得重新配了倆。這次吉宗的大手筆,也側面告訴了別人,她對於須磨的重視。沒人敢再明目張膽的動心思,只送了兩個十二歲剛元服的少年來,眉清目秀手腳利索,話也不多。只是,一個是水野家的,一個是久野家的。於須磨這院子裡前前後後不過四個人,倒是把紀伊藩四大家族佔全了。水野家的男孩兒叫洋平,這名字普通,就像在天朝,叫什麼強什麼健一樣。孩子挺活潑的,笑起來一對小虎牙,透着幾分可愛。久野家的男孩兒叫樹,人如其名,沉穩安靜,透着幾分羞澀。
吉宗在於須磨那兒見了,只是點點頭,也沒說什麼。於須磨自己的後院,應該他自己打理,自己能做的,已經做了。其實,這兩個家族還是存了心思了。吉宗除了在自己的院子休息,也就只到於須磨的院子休息,這也是廢話,現在除了於須磨,她也沒別處去。大家在旁邊看着,藩主對這側室比對正室都上心,有感情。歷來娶正室都是出於這種考慮,這種情況也正常。所以,在於須磨身邊安排人,其實比直接往吉宗那兒放人還好。
大家都在等,等一個時機,只要吉宗開了竅,領略了男女之間的樂趣,這事兒就好辦了。送到於須磨身邊的男孩兒年紀不大,但也不小,養個幾年,正正好!於須磨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只是,吉宗尊重他,在乎他,他也願意爲她張羅。吉宗也多少知道些於須磨的想法,覺得這是生長環境決定的,多說無益。說多了,怕於須磨又生出其他的想法了。經過葵的事情,兩個人雖然都努力彌補,但好像總隔了點兒什麼。吉宗不像之前那樣,總去於須磨那兒留宿了,好在最近忙,也不顯得突兀。
吉宗看着新來的情報,卻被阿圓的輕哼打斷了。她順着阿圓的視線看去,有馬雖然也跪坐在那裡,不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在偷笑,傻乎乎的,但也很溫暖。不用說,一定是想到了鏡。阿圓自上次匆匆撤離江戶,再也沒見過阿仙,兩人雖然有書信往來,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對阿仙慕名的人太多了,阿圓想起來就是一陣抓心撓肝。
吉宗看着阿圓難得的沉不住氣,這種飛醋都吃,伸出食指中指,對着她輕輕勾了勾,示意她上前來。阿圓趕緊貼上前“這次去江戶,你母親去了阿仙家的茶館。”
阿圓睜圓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跌坐在地上。要說她這輩子怕什麼人,那就只有她母親了。說起來,她家的富貴是從外婆起,外婆精明幹練,但對隔輩的自己卻格外寵溺。母親則不同,她記憶中好像從來沒得到過母親的表揚和肯定,不管別人如何表揚她,輪到母親,總是淡淡的。她期盼的心,一次次被打擊着,想得到母親肯定的願望卻越來越強烈。她從來沒想過,阿仙的事兒,如果母親不點頭,會如何?
她吞嚥了幾下口水,看吉宗又投入的看起了情報,糾結極了。最終,她硬着頭皮,小心翼翼的問“主子,那,那母親沒說什麼?表情如何?心情怎樣?阿仙他”
吉宗眼都沒擡,看着手裡的卷宗,道“唉,這看久了,肩膀也疼,頭也疼。”說着還捏了捏肩膀,阿圓趕緊狗腿的到了吉宗身後,手法純屬的捏了起來。“主子,怎麼樣,輕重還行嘛?”
“嗯,嗯,不錯,舒服。”吉宗嗚嗚着,“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阿圓在她身後做了個鬼臉,但聲音諂媚的說“是是。”
一番折騰下來,吉宗倒是舒服了,阿圓累得呼哧帶喘的汗珠子掛了一腦門。有馬回過神來,也發現了阿圓的不對勁兒。阿圓和主子的情誼不是自己能比的,主子縱着她,這種活兒哪裡用她做。
“行啦。”吉宗終於鬆了口,阿圓連掩飾一下都沒勁兒了,噗通坐下,給自己捶起了痠軟的肩膀。“主子,你最近變了,變壞了。”她幽怨的說。有馬噗嗤樂出了聲,阿圓橫了她一眼。自從成親後,這有馬的笑點也越來越低了,那是,心情好嘛。
“阿仙表現得體,你母親很滿意,說樣貌確實出衆,等江戶過了這陣子亂騰騰的勁兒,就替你娶回來。”
“啊!真的?沒騙我?”阿圓一躍而起,眼睛都變亮了。
吉宗點點頭,加納政直嘆氣說阿圓貪戀好顏色的事兒,她就別說了。加納政直說,她只希望阿圓平安,不必她顯貴,娶個好顏色,順她心的,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也就行了。這纔是母親對子女最真實的希望,吉宗看着雀躍的阿圓,她很幸福,有人如此看顧着,替她着想。
這個時代的家臣、藩士,倒是比天朝的有前途,也能有領地,也能獨立門戶,只要主子賞識。而日本,當主子的也不避諱這個,也希望家臣有好的發展。這也是一種胸懷,開明的風氣。反正,幕府這一段兒歷史,就是如此,德川家康也曾經是織田信長的家臣。
只是,吉宗看了看高興的找不着北的阿圓,和真心替她高興的有馬。心想,有馬提了藩士,這貼身護衛的事兒,倒不好叫她再做。倒不是有**份,能在主子身邊的,那是最高的榮耀,但她畢竟剛成親,吉宗也不想過於壓榨手下了。可是,接替的人選嘛,吉宗陷入了深思。
夜晚,一隻信鴿落在了長保寺。
加納政直從鴿子腿兒上,解下了信筒,一揚手,鴿子又普拉普拉的飛了。她展開紙條,愣了一下。看看山頂微弱的燈光,她把字條攏在了手裡,披上件外卦,往山上走去。
“靜圓院大人。”加納政直雖然上來年紀,身體也還不錯,幾百級臺階爬上來,只是微微喘氣,說話並不困難。
“是你啊,進來吧。”門內想起了冷清的聲音。加納政直推開拉門,恭敬的叩首行禮。
房間裡有些冷,男人穿着卻很單薄,像是在剛誦完經。“不必如此多禮。”加納政直一直謹慎,特別是德川光貞走後,她也進駐長保寺後,對自己就更恭敬了。
“打擾您休息了。”
“說吧,是什麼事兒。”如果不是急事,她定不會深夜造訪。加納政直將手裡的字條,遞給了他。看了半天,男人輕輕嘆了口氣“這種事兒,何必來問我,只管去局勢家討人就是了。”
原來信兒是吉宗傳的,她想要個人,這事兒,她想聽聽加納政直的意見。其實,也是變相問問父親。加納政直只是跪着,並不接話,男人過了會兒,道“罷了,總歸是我把她帶到了這個世上。這事兒,我自會跟家裡說。你只管去回了她,讓她放心就行了。”
“是。”終於等到了想要的,加納政直直起了身子,見他沒什麼吩咐,就想要離開。剛轉身,又被喊住了“告訴吉宗,別勉強人家,如果那人不願意,不得隨意收用。”這說的,是私底下的事兒了。歷來,貼身保護主子的異性護衛,都是要被主子收用的,因爲大家覺得這樣,護衛纔會更忠誠。早先,這個時代還是男人統治的時候,也是如此。甚至是同性之間,若衆之道也是起於此。
若是那人願意,就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了。只是,哪隻曾經自由翱翔過,領略過自由滋味的鳥兒,願意被剪掉翅膀,收在籠子裡,供人觀賞。加納政直大氣都不敢喘,知道又引起了他不好的回憶,甚至有些物傷其類之感。不是她爲難大人,這事兒,任何人說,都比不過靜圓院大人親自去跟巨勢家說。
“大人放寬心,我雖然服侍四小姐的時間短,但是,她是個通透的孩子,對人也尊重。對她身邊的人,也好。”加納政直這話,倒不是純寬慰他。不管是對阿圓、有馬,還是真宮理、於須磨,吉宗都很尊重,甚至,有時候,她都覺得,吉宗有點兒忽略了身份等級。不知道,是否是從小跟靜圓院大人在寺廟裡長起來的緣故,吉宗也兼有佛性。她這種衆生生而平等的想法,可不就是佛性麼?
作者有話要說:若衆:同姓戀 盟兄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