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二哥便收拾好,我跟在他的身後寸步不離,二哥不住的嘆着氣,卻沒有再勸慰我。
該說的話昨日都說盡了,或許在二哥看來我並不懂事,我只是害怕。娘走了,青苗姐姐也不要我了,如今只剩下二哥。有時我也會做夢,一覺醒來二哥就不在了,我哭,我叫,二哥仍舊是不出現。
師兄們和師父將二哥送到谷口,我拉着他的手垂着眼道,“二哥,你回去後可不要忘了畫骨。”
二哥嘆了嘆,伸手撫着我的發到,“畫骨,你要乖,等你下山便能同二哥相見了。”
忍着眼淚不住的點着頭,身後傳來雲承師兄吶吶的問聲,“三師兄,你吃醋了麼?”
頓了一會兒才疼到徐澤師兄恨恨的道,“吃毛的醋,你三師兄是會吃醋的人嗎?”
眼中含着淚,卻還是想笑。
“好了,畫骨,不要再揪着你二師兄不放了。快點讓你二師兄下山回家吧!”師父的聲音傳來,我拉着二哥的衣袖搖了搖頭。
“畫骨,讓大師兄與你二師兄說幾句話。”眼前突然黑了下來,擡眼看了看一旁的大師兄,訕訕的道,“大師兄您請……您請……”
巴巴的看着二哥那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抱着一旁四師姐的腰不住的哭了出來。
四師姐不住的拍着我的背,安慰着,“畫骨乖,二師兄也是爲了你好。”
我知道,知道二哥下山是爲我打點一切,我只是不願同二哥分開。
山中桃花林中的桃花皆盛開,開的燦若雲錦,今日似乎是不同尋常的存在,十六年前的今日我來到這世上,今日也是我下山之時。
心中有同二哥相見的期待,也有不安和忐忑。
看着師兄們喜形於色的模樣,暗暗的想:大約師兄們皆歡喜的很,從今往後再也不用見到我這個鬼見愁了。過了今日,這山中便終於可以恢復十年前的平靜與祥和了!
師兄和師姐都如往年一般奉上了精心準備的禮物,就連師父、師母也都送了禮物,這不收了禮物也就要下山了。
四師姐抱着我的包袱,見我收完禮物忙將包袱遞給我,眼中雖有不捨,卻也有歡喜,我裝作沒有看見。
環顧四周看着像是要趕走瘟神的師兄們,心裡不禁惱怒起來。伸手接過包袱,眼珠子一轉又將包袱揣回四師姐的懷裡,耍賴般往師父跟前一杵:“師父,人家不下山了。”
師兄們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很驚恐的看着我。師父神色自若的撫着鬍子道,“畫骨啊,當年咱們可是有協定吶,你滿十七歲就要下山,你若是不去,爲師不就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了麼?”師母依偎在師父的身旁淺淺一笑,“畫骨啊,你說要怎樣你纔會下山?”
伸手指着一旁沉默不語的大師兄,下巴一揚:“既然如此……師孃,畫骨要大師兄送我回家,不然畫骨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掀桌,要老孃一個人回家,要是路上遇上什麼妖魔鬼怪的,而我找不到替死鬼要怎麼辦。不論說什麼,只要抓着武功最好的大師兄,什麼妖魔鬼怪全部靠邊站。若是大師兄打不過人家,我還能扔下大師兄殿後,自己去逃命!
越想就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很好,好的讓自己忍不住偷偷的笑出來。
“師父,小師妹纔剛滿十七歲,哪能讓小師妹一個人回家呢?大師兄每年都會下山一趟自然是熟門熟路,而且大師兄爲人敦厚,讓大師兄送小師妹再合適不過了,五師弟你說是伐?”徐澤師兄忙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雲承師兄,就連四師姐也忙點着頭附和:“師父,三師兄言之有理。”
“這事就這麼定了!”師父思量許久才點着頭應承了,繼而起身踱着八字步到了大徒兒身邊,伸手拍了拍徒兒的肩,大概是心裡想說:衍兒啊,這次真不是爲師故意難爲你,你看你師兄弟是巴不得你收了這個磨人精。你就做一次好人,讓這個小妖精快點下山吧!
於是乎,面癱的大師兄剛剛點頭答應,一旁的徐澤師兄便風馳電掣般的將不知何時就準備好的包袱塞入了他的手中,皮笑肉不笑的說:“大師兄啊,師弟們會緬懷您的,您犧牲自己爲衆人……我們都知道,都知道……”
看到大師兄眼皮子不住的抖着,想必定恨極了我。
定定的站在一邊看着不懷好意的徐澤師兄嘿嘿的笑着,緩緩的踱到雲承師兄的身邊扯着他的手道:“五師兄啊,畫骨知道你最疼我了,可是我現在要下山了,不能再和五師玩了。以後五師兄下山就去找我啊,我給五師兄找一個漂亮的娘子好不好?”
“娘子……好啊,師妹說好就一定是好的。”雲承師兄一聽有娘子,那笑又開始呆呆的了。一旁的徐澤師兄見雲承師兄又是一臉天然呆,再看看笑得不懷好意的我,大約是恨不能掐死我。
拍了拍雲承師兄的肩膀,不斷的點着頭:“五師兄,你要好好保重啊!這一臉天然呆的笑也不要隨時隨地的露出來。”說着還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
大概徐澤師兄怕我再說出什麼擾亂了雲承師兄的心性,忙推着大師兄說:“大師兄,時辰不早了,趕緊帶着小師妹下山吧……”
我同大師兄幾乎是被徐澤師兄推着下山的,雲承師兄一直在身後嚷嚷着讓我不要忘了方纔的許諾。
三師兄喜歡五師兄,從小便知。將那小白狐當做寶貝般養着,不過是因爲當年雲承師兄說了一句,“三師兄,這隻小白狐好可憐。”
有時不免要想,若是三師兄同五師兄就這樣一直生活在山中,也許這美好的日子能一直持續。可若是有一日要出了這山谷,世俗的流言定容不下他們。
這具身子不過十七歲,可是我想心智定不會留在十七歲。在山中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瘋耍,可以隱藏自己的本性,一旦出了這山中,我便不再是山中的畫骨。我是顏畫骨,是錦兮公主,要爲青苗報仇,爲娘討回公道。
不能怕,也不該怕,即便我失去了所有,可是我還有二哥。
離開了生活十年的地方,心境卻不一樣了,往日的不安分如今也靜了下來,跟在大師兄身後不言不語。
“畫骨怎生不一樣起來了?”大師兄大約是覺察出我的不同,出聲問我,抓着掛在肩上的包袱垂首訕笑,“大師兄不愛吵鬧,畫骨知道。”
大師兄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趕路,腳步明顯慢了下來,我跟在身後也不感覺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