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今日來的有些晚,倒是讓本王一陣好等。”就在清塵愣神間,一個粗獷而洪亮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語氣中帶着絲絲不滿。
清塵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卻見一個穿着漠北服侍的男子從地下石室的另一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隨從。三人的臉上都帶着微微慍怒,看着她,眉眼中盡是不悅。
不過是一眼,清塵便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根據夜殤之前打探的消息,他口中所說的漠北人,大概就是眼前這三個了。漠北在不久之前發生了一場叛亂,五皇子万俟允登基,成爲漠北汗王,如今的漠北,除了万俟允之外,能夠自稱“本王”的,便只有万俟允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万俟俊。
“下官臨時有急事耽擱了,還請殿下恕罪。”清塵朝着万俟俊做了個揖,躬身開口。
“免了,本王不過是例行前來,看看兵器打造的怎麼樣了。另外,有件事想和蘇大人商量商量。”万俟俊說着,而後開口,“蘇大人,裡面請。”
清塵點點頭,跟在万俟俊的身後,朝着石室的內部走去。從外間走到內部,一路上看到的情景讓清塵觸目驚心。
九年的時間,蘇寶華任焱城太守九年,竟然在這山底建造瞭如此大的一個地宮,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運送了一批人和器物來這裡,建造兵器。如果說蘇寶華最初的目的是爲齊王起兵造反做準備,那麼他和漠北接觸,其目的恐怕就不止於此了。
好在建造地宮是一個巨大的工程,爲了掩人耳目,蘇寶華也不敢做的太明目張膽,所以到如今,打造的兵器雖然小有規模,卻不足以用來讓齊王的軍隊作戰。也正因爲如此,天星國這些年纔會如此平靜。
可是這些天運來的硫磺卻不一樣,清塵記得,父親在世時,曾經跟她說過,硫磺是製造火藥的重要原料,而她也曾在書上看過火藥製造的一些基本方法。聯想起剛進入地宮的時候,看到的竹筒狀鐵皮和那些不知名的粉末,她敢斷定,蘇寶華一定是在偷偷地製造火藥。
只是打造刀劍也就罷了,若是這批火藥製成,運用到齊王的軍隊中,那麼齊王的軍隊將會勢如破竹,直搗黃龍,天星國改朝換代,易如反掌。
清塵如此思索着,卻見万俟俊停在了一個石門的面前,伸出手將那厚重的石門推開,然後走了進去。
“蘇大人,請進。”万俟俊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走了進去,坐在裡面的石凳上。
清塵緊隨其後,進入石室,不着痕跡地將四周打量一番,才又拱手開口:“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就在清塵說話間,她身後的石門緩緩關閉,隨即發出一聲悶響,當她再次轉頭時,卻見石門已經合上,不留一絲縫隙。
一抹異樣在清塵的心中劃過,還沒來得及多想,便聽到万俟俊再次開口:
“蘇大人可知,漠北王都來了個神秘人,那是王兄請來的軍師,據說此人精通行軍佈陣,有了此人的相助,王兄可謂是如虎添翼。卻不知本王有了這批兵器做依仗,成事的機會,有幾成?”
“殿下所說的神秘軍師,可是凝月國的廢帝蕭凌?”清塵想起天權查到的消息,下意識地開口問着。
“看來閣下也已有所耳聞,卻不知閣下處心積慮扮成蘇大人,到底欲意何爲?”万俟俊如此說着,話音剛落,那兩個隨從的刀便已經架在清塵的脖子上。
清塵垂下眼睛,看着頸邊那明晃晃的刀一眼,而後擡頭,看着万俟俊,笑道:“殿下從何處得知,在下並非蘇大人?”
當她還是葉傾城的時候,女扮男裝行走江湖,與一羣江湖好友稱兄道弟,卻從未被人識破過她的真實身份。可是如今,先是被蘇寶華識破女兒身,而後又被万俟俊識破易容僞裝,倒是讓她開始懷疑自己了。
“蘇大人本就是我漠北人,他每次見到本王,都是用漠北禮節叩拜,可今日的你,卻用了中原的禮節。”万俟俊將破綻說出來,而後開口,“說吧,你到底是誰,來做什麼?”
“殿下就這麼自信,兩把破刀就能困得住我?”清塵笑了笑,忽然間動手,兩掌同時推出,打在身後兩人的手臂上,那兩個隨從手中的刀便咣噹一聲,掉在地上。
而後清塵動作不停,起身旋轉,急速出手,點了那兩人的穴道,讓他們再也動彈不得。
万俟俊看着清塵,眼中閃過驚詫,震驚地指着清塵,開口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殿下不必知道,殿下只需要知道,你和蘇寶華之間的交易到此結束。”清塵站在万俟俊的面前,開口說着。
“你以爲這樣就能夠唬住本王?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万俟俊聞言,冷笑一聲,忽然間一掌拍在石桌上,翻身而起,朝着清塵攻了過來。
万俟俊不愧有漠北第一勇士的稱號,小小的石室裡,他不斷地向清塵發動攻勢,一拳一掌,無不帶着千鈞之力,所到之處,所有的石桌石凳皆化爲粉碎。
而清塵則憑藉靈巧的身形在石室中穿行,前一刻,她出現在万俟俊的左前方,而下一刻,她便已經到了万俟俊的右後方。
如此不安常理的套路讓看似兇猛的万俟俊應接不暇,好幾拳都被清塵閃過,變成了空拳,而他自己卻捱了清塵好幾掌。
清塵施展輕功,輕輕躍起,躲開了万俟俊的攻勢,從万俟俊的頭頂翻身而過,手中的銀針揮灑而出,一招棠花落,漫天針雨朝着万俟俊包圍而去。万俟俊躲閃不及,只能避開要害,卻被銀針打中了腿上的穴位,一時間癱軟在地。
“殿下又何必苦苦掙扎?蘇寶華能給你的,我同樣能給你,殿下不如考慮,與我合作?”清塵一撩衣袍,坐在那張唯一完好無損的石凳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万俟俊,開口問着。
“本王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又憑什麼與你合作?”万俟俊到底是漠北的漢子,即便落在清塵的手中,卻依舊硬氣,不爲所動。
“就憑你現在落在我的手上。”清塵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過,而後開口,“如果你不願意,那麼大可拒絕,我也不會要你的命,我只會派人把你送到漠北王都,送到万俟允的面前,至於他要怎麼處置你,就與我無關了。”
“若本王與你合作,有什麼好處?”万俟俊開口問道。
“漠北汗王的寶座,算不算好處?”清塵笑了笑,開口說道,“你與万俟允一母同胞,可從來都是貌合神離,你的武功不必他差,老汗王本來也屬意你繼位,是万俟允用了不入流的手段,取得了蕭凌的支持,才登上了汗王寶座。如今蕭凌已是凝月廢帝,從凝月出逃,投奔万俟允,万俟允的背後沒了整個凝月國做後盾,僅有蕭凌一個人出謀劃策,是遠遠不夠的。”
“你的意思是?”万俟俊聞言,開始隱隱明白了清塵的意思。
“天下已亂,戰事在即,漠北遲早捲入其中,一旦万俟允和蕭凌有所動作,便是你動手的最佳時機。”清塵說道,“不怕老實告訴你,蘇寶華已經被我殺了,這裡的一切如今歸我所有。如果你答應與我合作,這裡的兵器,我給你三成。”
“此話當真?”万俟俊問道。
“除了相信,你別無選擇,不是嗎?”清塵說道,“如今我佔主動,你佔被動,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你只能選擇相信,如果……你不想落在万俟允的手中。”
“好,我答應你。”万俟俊臉上露出一抹深思,而後似乎下定了決心,堅定地開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漠北的王位本來就屬於本王。”
“如此甚好。”清塵說道,“我也相信殿下不會騙我,不過爲了以防萬一,還請殿下留下一件信物,以便日後聯繫。”
說話間,清塵走到万俟俊的面前,將他身上的銀針取下,讓万俟俊解除桎梏,恢復自由,甚至親手將万俟俊扶起來,竟絲毫不擔心万俟俊會突然出手。
“這是父汗賜給本王的匕首,也是本王身份的象徵,漠北人人都識得此物,就贈予閣下當做信物。不過中原有句話,叫做禮尚往來,閣下是不是應該也留給本王一件信物呢?”万俟俊問道。
“這是自然。”清塵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個玄鐵令牌,上面寫着摘星樓三個字,遞給万俟俊,再次開口,“這個令牌,請殿下收好,等時機成熟,我會派人去找殿下,去找殿下的人,手中持有殿下送我的匕首,以及一塊同樣的令牌。”
“一言爲定。”万俟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清塵,雖然知道眼前之人並非蘇寶華,可當他看到清塵眼中的光芒,便不由自主地選擇了相信。
與万俟俊的交易達成,清塵的心中算是鬆了一口氣。來焱城之前,她只是想拿蘇寶華的人頭去向沐清珏提條件,可是沒想到這一趟焱城之行,竟然讓她收穫頗豐。
“既然我們是盟友,那麼殿下這兩個手下,我可就帶走了。”清塵開口說道,“總要有人爲蘇寶華之死承擔責任,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