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外面人越來越多,我們該走了。”清塵強迫自己從天機子死亡的事實中清醒過來,轉身朝着不遠處的蕭逸開口。
蕭逸蹲在牆根處的巨大盒子前,默然不語,那盒子上原本被覆蓋着的紅布早已被蕭逸掀開了一角,可那一角卻剛好被蕭逸的身體擋住,清塵看不見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
見蕭逸沒有說話,清塵心中微微詫異,緩緩走上前去。
她本來可以拋下蕭逸自己離開的,可是如今,她和蕭逸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綁在一起,或許從她嫁給蕭逸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就註定有種說不清楚的糾纏。
“我要帶她離開。”忽然間,清塵聽到蕭逸如此說着。
正在思索蕭逸話中之意,卻見蕭逸驀然起身,順手將那盒子上的紅布完全揭開,露出紅佈下的盒子全貌。
讓清塵震驚的是,那紅佈下她原先以爲的盒子,竟然是一個巨大的透明水晶棺,卻不知用什麼材質製成,晶瑩剔透,觸手生涼。
忽然間,沐清塵的心中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一縷如絲線般細密纏繞的疼痛在心底滋生,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着她,驅使她朝着那個水晶棺靠近。
一步,兩步……慢慢靠近,沐清塵也逐漸看清楚了躺在水晶棺裡的人。
一襲明紅色的金絲鳳服緊緊地貼在棺中人的身上,鳳舞九天的頭面過了這麼久,還是那般耀眼奪目,與這水晶的透明棺材交相輝映,熠熠生輝。
那樣熟悉的眉眼,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那是她每每端坐鏡前,對鏡梳妝,都會看到的一張臉,曾經風華絕代,如今只剩蒼白。
清塵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在她拼命告訴自己,她是玉鉤公主沐清塵,而不是凝月皇后葉傾城的時候,原本屬於葉傾城的身體,卻又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砰——
沐清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看見蕭逸氣勢洶洶的一掌,運足了內力,朝着那水晶棺劈了過去,水晶棺發出一聲巨響,隨即咔嚓一聲,面上便裂開了一條縫。
“你在幹什麼?你瘋了——”沐清塵見蕭逸還要再打下一掌,忙上前去,抓住蕭逸的手臂,阻止着。
“我要帶她離開。”蕭逸還是這句話,不動聲色地將清塵的手撥開,再擊一掌。
“葉傾城死了這麼久,全靠這水晶棺才能保存她屍身完好,你若打碎了這水晶棺,葉傾城的屍體,也就保不住了。”沐清塵厲聲喝着。
她看着眼前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的蕭逸,懵懂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可現實不容她細細琢磨,因爲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宮裡能夠調動的人手此刻只怕已經悉數到了龍宸宮,若再晚出去,他們被圍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果然,蕭逸聽了沐清塵的話,手中的動作頓住,慢慢地貼近水晶棺,隔着棺材從葉傾城的臉上輕輕撫過,隨後雙手緊握成拳,眼中佈滿掙扎。
“我找了她很久,可是卻沒想到,皇兄竟然將她放在這裡。”蕭逸說着,似乎在說給清塵聽,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沐清塵沒有做聲,她只是看着蕭逸,看着蕭逸眼神裡的沉痛,讓她觸目驚心。
難怪……
難怪蕭逸要尋找葉傾城的屍體,難怪蕭逸要尋找葉家獲罪滅門的真相,難怪蕭逸甘冒如此大的危險也要爲葉家人收斂屍骨……
是因爲她,因爲葉傾城。
“你帶不走她,如果不想她留在這裡,就索性毀了水晶棺,毀了她的屍體!”沐清塵忽然閉上眼睛,冷聲開口,再次睜眼時,眸中的那一抹疼痛已被她盡數掩去。
“當日葉家鉅變,我來不及救她,沒想到今日……我連帶她走都做不到……”蕭逸無奈低語。
“蕭逸,她已經死了,可你還活着,你若再不離開,便只能留在這裡給她陪葬。”沐清塵深吸一口氣,“你想清楚,一個死人,是否比你的命還重要。”
曾經一片癡心,只換來無盡的利用和欺騙,如今重活一世,清塵早已不再相信所謂的真心,就連風晞然,她也只有感動和愧疚,更何況是同爲皇室子弟的蕭逸?
將已經滑到嘴邊的真相悉數嚥下,沐清塵選擇了再次隱瞞,饒是知道蕭逸心繫葉傾城那又如何?如今的她,早已不會再輕易相信。
“她是重要不過我的命,她不過和我的命同樣重要。我早已身中劇毒,若非爲了她和父皇,我又生有何戀?”蕭逸苦笑着,“你說的對,不想她留在這裡,靈魂不得安息,就只能毀了這水晶棺,放她自由。”
蕭逸話音剛落的瞬間,再不猶豫,雙掌推出,帶着強勁的內力,朝着那水晶棺擊打過去。
沐清塵聽着蕭逸的話,心中的疼痛越來越密集,看着水晶棺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看着葉傾城的屍體暴露在空氣中,看着葉傾城原本完好的臉在觸碰到空氣的那一瞬微微腐爛,心忽然間窒息地喘不過氣來。
她不是蕭逸,不知道他親手毀了自己心上人的屍體到底是何種感覺,可是她卻感覺到蕭逸身上那無法抑制的悲痛和絕望,就像當初她在龍宸宮,聽聞蕭凌下令斬殺葉氏一門的時候,那種發自心底的絕望。
因爲她聽見蕭逸說:她是重要不過我的命,她不過和我的命一樣重要。所以他其實並非不想活,他只是……失去了和他性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蕭逸,爲什麼當年葉傾城遇見的不是你?爲什麼我當年遇見的不是你?
“走!”沐清塵嘆息,葉傾城屍身盡毀已成既定的事實,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拉着蕭逸,便朝着石室大門走去。
在他們走出石室的那一瞬間,沐清塵卻忽然回頭,兩枚銀針從指尖飛速射出,直直的釘在在殘留的水晶棺上,泛着幽藍的光,神秘莫測。
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是葉傾城,可這也是她唯一能爲蕭逸做的,因爲,這事她欠蕭逸的。她曾經用銀針殺了孟統領,蕭凌看見銀針,定然以爲葉傾城的屍體是她毀掉的,怎麼也不會懷疑到蕭逸的身上。
兩人出了密室,龍椅背後的牆又恢復成原狀,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沒有絲毫異樣,卻不知蕭凌回來,看到龍宸宮的密室已經變了樣子,會作何感想。
“我出去引開他們,你先離開。”蕭逸早已經恢復如常,如此說着,轉身便朝着門口走去。
“蕭逸……”沐清塵心中一緊,皺着眉頭,看着蕭逸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麼?王妃擔心本王?若是真的擔心,等回到王府,王妃親自洗手作羹湯,爲本王做一頓好吃的,如何?”蕭逸轉身,看着沐清塵,那熟悉的痞笑又掛在他的嘴角邊。
清塵還來不及說什麼,卻見蕭逸腳尖輕點,幾個縱身,便從龍宸宮大殿躍了出去,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卻依舊故意放慢了身形,被章靖察覺。
“快——擅闖龍宸宮的刺客在那——追!”章靖一聲令下,闔宮上下的禁軍紛紛行動起來,朝着蕭逸離開的方向便追了過去。
沐清塵見龍宸宮門口的守衛都走的差不多了,這纔出了龍宸宮,朝着蕭逸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着痕跡地出了皇宮,回到逸王府。
“王妃,您可回來了——”錦顏一看到清塵,便立即迎上去,在她的耳邊悄聲說着,“秋姑姑似乎起了疑心,找藉口來了好幾回了。”
“什麼情況?”清塵皺眉,問着。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秋姑姑說王妃大病初癒,離不得人伺候,非要進來,被握瑜連蒙帶騙糊弄過去了,這會子正和懷瑾在廚房給王妃煎藥呢。”錦顏說着,飛快的伺候清塵換下夜行衣,穿上寢衣。
“王妃可算回來了,奴婢的肺都快咳出來了。”握瑜一把掀開牀幔,從清塵的牀上連滾帶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面前,讓自己鬆了口氣。
“你一邊假裝我躺在牀上咳嗽,又假裝自己在伺候我?”清塵算是明白過來。
“好在奴婢機靈,錦顏配合的好,懷瑾姐姐聽見動靜也過來了,否則還真糊弄不過去。”握瑜說着,“王妃,這秋姑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今晚趁着王妃不在,想來探聽消息?”
“沒事,就算她懷疑什麼,也沒有證據,若是真怕她壞了我們的事,再慢慢想個法子除了她便可。”
清塵說着,聽見外面的腳步聲,便快速地躺在牀上,在秋姑姑推門而入的一瞬間,用手中銀針扎準了穴位,口中溢出猩紅的鮮血,作成一副咳了很久十分虛弱的樣子。
“王妃,您沒事吧——”握瑜反應也快,一時間驚呼起來,吸引了秋姑姑和懷瑾的注意。
兩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卻見握瑜坐在牀邊,扶着清塵,而清塵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靠在握瑜的身上,看見秋姑姑和懷瑾,便又強忍着,低咳了幾聲。
“讓你們去煎藥,真麼這麼半天?王妃這都咳了半宿了。”錦顏狀似埋怨地對懷瑾說着,將藥碗從她的手中接過來,伺候清塵服藥。
秋姑姑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覺得一切順理成章,沒有絲毫可疑,可是她卻總感覺,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不知到底哪裡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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