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葉落,庭院幽冷,日子平淡如水。
宮裡的明月和葉夕沒再有什麼消息傳來,沈碧寧似乎也怕了沐清塵,日日守在自己的清暖閣,很少出門。
這一日,天氣晴好,沐清塵想起,她嫁進逸王府以來,還從未好好看過這王府的景色,不由得興致大起,出了露落居,朝着花園的流華亭而去。
“公主,現在連沈側妃也留不住王爺了,奴婢聽秦管家說,王爺日日流連在那些個秦樓楚館,也不知哪個狐媚子迷住了王爺……”錦顏在沐清塵的身邊絮絮叨叨。
“王爺最常去哪家青樓?”沐清塵順口一問。
在她的心裡,蕭逸絕對不是流連煙花之地的人,他這麼做,無非有兩個目的:其一,掩人耳目,爲了迷惑蕭凌和太后,不得不故意爲之;其二,這所謂的青樓,另有乾坤。
然而錦顏似乎會錯了意,以爲清塵突然對蕭逸的行蹤關心起來,便憤然道:
“聽說是城北輕煙翠柳和城東的摘星樓,奴婢在天星國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兩個地方了,裡面的女子以賣笑爲生,最是狐媚,王妃……”
“好了,我不過隨口一問罷了,外面天涼,你回去幫我取一件披風來。”清塵坐在流華亭裡,對錦顏說着。
錦顏吩咐握瑜伺候好沐清塵,便轉身朝着露落居而去。
“樓主,這麼多天,屬下總算找到機會和樓主單獨說話了。”握瑜見錦顏走遠,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開口說着。
“到底是你性子急躁些,不怪當年南空神醫收了懷瑾爲徒,她的確比你適合學醫。”清塵淡笑。
“樓主慣會取笑我,讓我去學醫纔是拘了我的性子呢,我寧可跟師傅練劍,這樣還能保護樓主。”握瑜說着,四處看了看,這纔再次開口,“樓主,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能有什麼打算?我若還是葉傾城,在這凝月國,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我如今是沐清塵,身份上已經很尷尬了,說什麼做什麼都要算計着,凝月國誰都不是省油的燈,且靜觀其變吧。”清塵說道。
“那麼樓主……”
“有人來了,記住,從今以後喚我王妃,樓主二字,絕對不能在摘星樓以外的地方出現。”握瑜還想說什麼,卻被沐清塵打斷。
凝神聽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卻見出現在視線裡的竟然是一向不出門的沈碧寧,一身嫩黃色的常服看起來顯得她更加年輕嬌豔,婀娜娉婷。
身後跟着暖夏和暖冬,似乎也是在這園子裡四處走走,遠遠地已經看見沐清塵坐在流華亭裡,本想避開,卻不曾想被清塵搶先一步:
“沒想到沈側妃今日也出來走走。”
“妾身參見王妃,既然王妃在此,妾身便不打攪了。”沈碧寧說完,竟是轉身想走。
“怎麼?沈側妃竟是連陪本宮坐坐也不肯?本宮還讓秋姑姑準備了好茶和點心,若沈側妃無事,不防過來聊聊。”沐清塵說着,率先回到流華亭,再次坐下。
沈碧寧見逃不過,只得硬着頭皮來到亭中,款款坐下,卻不知說什麼,一時間沉默無語。
錦顏取了披風回來,見沈碧寧在此,心中不由一陣氣結,她心中總是以爲,是沈碧寧的到來,纔會讓蕭逸冷落了沐清塵,於是毫不客氣地開口:
“沈側妃倒是好興致,難道不用伺候王爺嗎?”
“錦顏,不得無禮。”清塵喝住錦顏,轉而對沈碧寧開口,“沈側妃莫怪,錦顏心直口快慣了。”
“王妃說哪裡話,妾身又怎敢怪錦顏姑娘?”沈碧寧嘴角涌起一抹苦澀,“說實話,王爺也有好幾天不曾到清暖閣了。”
“許是王爺體恤沈側妃辛苦吧,王爺一番好意,沈側妃可千萬別想歪了纔是。”清塵說着,“對了,沈側妃服侍王爺也有些時日了,怎地這肚子卻一直沒動靜?”
“王妃見笑了,是妾身的肚子不爭氣。”沈碧寧被問及這個問題,有些尷尬。
“小姐,哪有這麼說自己的,沒準兒,就是某些人的命格衝撞了小姐您,才讓您的肚子這麼久都沒動靜。”暖夏似乎也學着錦顏心直口快,直接開口。
“暖夏!胡說什麼呢?”沈碧寧有些驚慌地開口。
“我又沒說錯!小姐,宮裡的大小姐不也這麼說麼?襄貴嬪住在碧芷宮偏殿,偏生襄貴嬪這邊剛傳出有孕的消息,大小姐就身子不適,渾身乏力,就是那孩子衝撞了大小姐。”暖夏似乎在沈碧寧面前沒大沒小慣了,竟連沈碧寧的怒喝也不聽,徑直開口,“上次王妃一到清暖閣,小姐就中毒,也難保不是命格相沖……”
“果然是相府的主子好調/教。”清塵聽了暖夏的話,笑着開口。
“你什麼意思?我們家小姐怕你,我可不怕,你不過是一個戰敗國的公主,就算嫁過來成爲王妃,也是看在天星國帝王的面子上,可你別忘了,這是凝月國,沈家的地方,你若是再敢對我們小姐有什麼壞心眼,相爺一定饒不了你!”暖夏說的十分囂張,竟是一點也沒有把沐清塵放在眼裡。
“我竟不知凝月國什麼時候成了沈家的地方。”清塵冷哼,暖夏的話,雖看似口口聲聲維護沈碧寧,卻又何嘗不是字字句句把沈碧寧往火坑裡推?這麼囂張的丫環,一個庶女肯定教不出來,那麼……暖夏定然是沈碧環的人。
“王妃說的不錯,奴婢就算在天星國長大,也知道凝月國的帝王姓蕭,而非姓沈。更何況,暖夏姐姐口中那個衝撞了她們家大小姐的孩子,還是龍種。”錦顏也跟着說道。
“沈側妃,我是戰敗國的公主不錯,可我也是逸王妃,論身份,你都沒有資格跟我這麼說話。”清塵看了暖夏一眼,淡笑,“今日這丫鬟所言,我不計較,但他日禍及自身,或者旁人……沈側妃,還是小心爲妙。”
清塵說完,便帶着錦顏和握瑜離去,留沈碧寧一個人在流華亭裡,胸腔起伏,一張臉氣得通紅。
命格相逆,衝撞了啊……清塵嘴角揚起微微笑意,沈碧環,這是忍不住了麼?
與此同時,慈安宮裡。
太后斜靠在鋪滿貂裘的軟榻上,錦衣華服滿身,顯得雍容華貴,手中捧着玉錦織花手袋裝着的小銅爐,裡面的銀炭燒地正旺,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感覺到絲絲暖意。
“人老了,不中用了,一到這種天氣,連手爐也離不得身了。”微微換了個姿勢,太后幽幽的開口。
“太后娘娘說的哪裡話?您還這麼年輕,一點也不老。”身邊的蘭姑姑不由得笑道。
“可是皇上大了,翅膀硬了,哀家的話也不聽了。自從葉傾城死後,皇上似乎就像變了個人,與哀家之間,也不再母子同心……”太后的聲音裡有些無奈。
“皇上與皇后娘娘到底五年甘苦,心中大抵是不捨的。”蘭姑姑猜測。
“哼,他哪裡是不捨葉傾城?他是不捨手中的權利!從前有葉、沈兩家的牽制,他這個皇子帝王也當的窩囊,如今葉家已除,就把刀子動到哀家頭上了!”太后冷哼。
“莫不是皇上知道當年……”蘭姑姑有些心驚。
“當年的事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知曉,皇上又如何得知?都說一登九五,六親情絕,哀家看來,皇上這是被身居高位的尊榮給迷了眼睛!”
“太后娘娘莫要憂心,如今宮裡不是還有德妃娘娘麼?只要娘娘能爲皇上生下龍子,那麼太后和沈家的地位,便是誰也動不得了……”
“碧環?她那不爭氣的肚子,分明比襄貴嬪先進宮,可倒叫襄貴嬪先懷上了,若是公主還好,可若是襄貴嬪生下皇長子……”太后說着,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過,“刑部侍郎陸天奇是皇上的心腹,若襄貴嬪生下皇子,那便會是皇上手中的一個重要籌碼。”
“那咱們,就叫襄貴嬪肚子裡的孩子生不下來。”蘭姑姑擡眼,在太后耳邊低語,“聽說德妃娘娘近日身子乏得很,外頭都說她和襄貴嬪肚子裡那孩子命格衝撞了……”
“胡言亂語!這是哪裡來的傳言?”太后凝眉怒喝。
“正是碧芷宮裡的,奴婢也不知是德妃娘娘打算下手,還是偏殿的疏荷軒那位,故意傳出來的。”
“糊塗!襄貴嬪就住在碧芷宮偏殿,若在此時出了事,就算不是碧環動手,她身爲庶一品德妃,也會落得個看護不利的罪名。”
“太后娘娘說的極是,不知太后娘娘有何打算?”蘭姑姑問道。
“此事必要想個極爲穩妥的法子,你讓碧環先忍着,有些事情不必哀家動手,有的是人替哀家出頭。”太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奴婢這就去碧芷宮一趟。”蘭姑姑點頭,躬身而退。
太后閉目半躺,眼中的冷意終歸於沉寂,她從一個小小的貴人,走到今天這個地位,其中的曲折又豈能對外人道?
先帝啊先帝,當年你疑我棄我,如今我要你在地底下看着,看着我如何讓你蕭氏江山,都掌控在沈家人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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