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清塵雖然藉助聶心瑤的勢力辦事,可是有些事情,終究不能讓聶心瑤知道,所以只能將自己身邊的可信之人都派了出去,而自己則在聶心瑤給她安排的小院子裡,思考着南疆的局勢,或者拿出從攝政王和二皇女那裡得來的有關聖地的線索細細查看,偶爾也和前來找她的龍香說說話。
“也不知恩人這些天在忙什麼,都已經好久不曾見到你了。”龍香端着剛做的糕點,來到清塵的房裡,與清塵說話。
自清塵恢復了女兒身,龍香便不再稱呼清塵爲公子,卻改口叫她爲恩人,清塵拗她不過,便也只得由着她。
“你冰雪聰明,自然也看的出來,我來南疆,並非是遊山玩水,自然有些事情要做,不在府中是常有的事。只是龍姑娘,我雖將你救回來,可卻從來不曾問過你,在這府中可還住的習慣?”清塵像主人一般地問着。
“恩人放心,我習慣得很。因爲恩人的關係,六皇女殿下對我也格外關照,府中衆人也不曾苛待於我,在廚房幫忙,也是我自願的,能認識更多的人,我很高興。”龍香一臉興奮地說着,“自從孃親去後,我還是第一次過這樣平靜的日子。”
“你就沒有想過,再回到天星國,回到京城,你父親的身邊?”清塵好奇地問着,“他是當朝丞相,你母親去後,自然由他護佑你周全。”
“我與父親自小不在一處,對父親二字所有的認知都是來自於母親,回不回去,又有什麼打緊呢?相府中的姐妹們想必也是極多的,也許,父親並不在乎我這個女兒。”龍香說着,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雖然稍縱即逝,卻還是被清塵捕捉。
“龍姑娘不必如此,若有機會,姑娘可願隨我回到天星,去見你的父親?”清塵忽然開口問着。
“可是真的?恩人還會回到天星?”龍香驚喜地開口。
“自然是真的,你本就不是南疆人,到時候跟着我回去,也無可厚非。”清塵點點頭。
“既如此,那就多謝恩人。”龍香笑着,眼神中充滿感激。
清塵知道,龍香雖然表面上裝做不在意父親龍澤,可是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再加上如今失去了母親,自然心中覺得孤寂,需要親人陪在身邊。在這六王府,雖然沒有人會傷害她,卻也沒有人會真正關心她的想法,也難免她聽到迴天星的消息,會這般興奮了。
就在兩人聊得十分熟絡時,窗外一襲黑影閃過,不過片刻,明日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看着清塵,一貫平靜的面色也有了些許裂縫。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到,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清塵看着明日,竟然也沒有要防備龍香的意思,就這麼開口說着。
“既然恩人有客人到訪,我就不多留了,下回做了點心,再來送給恩人品嚐。”龍香看着明日出現,雖然稍稍驚訝,可也很快鎮定,輕輕地對清塵行了禮,然後便離開了。
“你不該在我沒來之前,便將握瑜和夜殤都派了出去。”明日看着清塵陌生的臉,知道她是易了容了,聲音卻沒變,便直接開口說着。
“在這南疆,敵人在暗處,我也在暗處,更何況還有六皇女護着,又有誰能傷得了我?你不必太過憂心。”清塵搖頭淡笑,“倒是你,從凝月京都一路過來,趕了許久的路,也累了吧,先去休息,再來回話。”
“多謝樓主。”明日感念地一笑。
“和握瑜他們一樣,叫我姑娘吧。樓主二字,切不可讓別人聽見。”清塵說道,“西邊那兩間廂房,是夜殤和握瑜住的,你就和趙巖住東邊吧。”
明日點點頭,也沒有推辭清塵的好意,便拱了拱手,轉身朝着清塵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並非和風晞然、懷瑾一起出發,而是慢了幾日。爲了早日到達南疆,跟在清塵的身邊,明日幾乎算是馬不停蹄,晝夜不眠,這纔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到這裡。說實話,他的確有些累了,此時去休息,並非是對清塵的不忠心,反而是爲了能在南疆這個虎狼之地,更好地保護清塵。
饒是明日身爲習武之人,這般趕路,卻也讓他直到入夜時分,才醒過來,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正好聽到清塵的院子裡傳來動靜,便從牀上一躍而起,彈了彈身上的灰塵,手握長劍,打開門便走了出去。
幾道黑影一閃而過,很快就進入清塵的房間,卻並未聽到打鬥,而熟悉的身形卻也讓明日知道,來的人是誰。
“姑娘。”明日站在門口,拱手行禮。
夜殤聞聲回頭,眼中露出欣喜:“明日,你也來了,這下可好了,姑娘身邊有你保護,我也安心出去辦事。”
“你們先不要敘舊。”清塵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開口說道,“虞天奇怎麼了?”
“果然還是有人查出了他的下落,在趙巖趕到的時候,與趙巖同時動手,而我一邊假意和趙巖動手,還要應付另外的那人。”夜殤回答着,“不過好在趙巖聰明,在與我過招的同時,也擋住了那人的攻勢,讓我借勢將虞天奇帶了出來。”
“虞天奇沒發現什麼吧?”清塵眉頭緊鎖,問着。
“沒有,在雙方交手的時候,虞天奇就被那人擊暈,並未看出什麼異樣,就算他醒來,也只記得自己被人打昏,若是看見姑娘,必定認爲是姑娘派人去救了他。”夜殤說道。
“如此便好。對了,你們可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清塵問道。
“我沒看出來,不過趙巖和那人交過手,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在與那人纏鬥,不如等他回來,姑娘再細細問他。”夜殤如此說着,話音剛落,便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聲響,接着便是凌亂的腳步聲響起。
明日最先反應過來,出去一看,正是扮作蕭逸的趙巖從外面回來,用手捂着手臂,臉色有些蒼白。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受傷?”清塵看見趙巖手臂上的傷口,滿眼震驚。
“是皇上,我和夜殤碰到的那個人,是皇上。”趙巖低低的開口,眼神中一片挫敗。
“蕭逸?”清塵震驚,“看來,聶心柔也已經查到了虞天奇的下落,並且打算出手帶走他。可是,若對方是蕭逸,你爲何只受了輕傷?”
“他的目的只是虞天奇,見虞天奇被夜殤帶走,便不再爲難我,是我爲了給夜殤爭取離開的時間,才非得纏着他。”趙巖說道,“只是……我總覺得,皇上似乎有意要放我一條生路,否則以皇上的身手,這一劍下來,我這胳膊即便是不斷,也要廢了,絕對不止這麼點傷。”
聞言,清塵心中一動,看了趙巖一眼,臉上的易容還未卸去,仍舊是蕭逸的模樣,讓清塵卻又幾分恍惚,於是她開口道:
“好了,如今人回來了就好,夜殤,你帶趙巖下去療傷,好好照顧他。明日,虞天奇就交給你看守,等他明天醒了,我還有話要問他。”
“是。”衆人紛紛應着,便分別離開了。
清塵坐在屋子裡,低頭沉思,心中思緒翻涌。
趙巖的話無疑在她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可是她必須不動聲色,因爲她到現在還不確定,蕭逸到底是不是真的被控制。
她想起之前在七王府的生辰宴上,她差點被七皇女的幻術控制,正是肩膀上一陣痛感,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在清醒的瞬間,恍惚看到蕭逸移開的目光。當時她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如今,連一直跟在蕭逸身邊的趙巖也覺得蕭逸的行爲有些怪異,那她就不得不懷疑了。
也對,憑着蕭逸的武功,若想殺人的話,不管是她還是趙巖,亦或是明日和夜殤,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即便在他們來南疆之前,蕭逸已經因爲芝蘭蕊的毒,和被蕭凌幾次重傷,昏迷不醒,命在旦夕,可是他的武功,卻是清塵和明日他們都見識過的。
到底,蕭逸有沒有被聶心柔控制?或者說,莫非這一切,也都是蕭逸的將計就計?
腦海中的思緒一片混亂,清塵不知道自己所想的到底對不對,便只有深深嗟嘆,深感無奈。當她聽到東西廂房所有的動靜都逐漸小了下去,逐漸趨於無聲的時候,她這才鬆了口氣,轉身朝着牀上走去。
夜色已深,清塵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逐漸進入夢鄉,夢中出現的,赫然便是蕭逸那張冷漠疏離的臉,與往日的玩世不恭大相徑庭,也和初見時的霽月清風相差甚遠。
她夢見,蕭逸手中的長劍,直指她的心口,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剎那間,鮮血四濺,星星點點,模糊雙眼,觸目驚心。
而這一情景,讓她很快又從夢中驚醒,瞪大了眼睛,望着牀上的幔帳,滿目蒼涼。蕭逸舉劍刺向她心口的一幕,一直停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蕭逸,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你曾說我和你的命一樣重要,你捨不得傷我分毫,可如今,又算什麼?”清塵喃喃低語,只有不住的安慰自己,夢是反的,心緒才逐漸平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