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心怡的話無異於給女皇原本搖擺不定的心思吃了一個定心丸,讓她原本想要徹查的命令就這麼堵在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
皇家沒有絕對的信任,即便女皇和聶心瑤之間,比其他任何皇女都要親密,可是一旦涉及到皇位和性命,即便是親生的母女,也會反目成仇。
更何況,人都是視覺動物,所有的人都會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東西永遠給人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攝政王的中毒昏迷,以及御膳房楊公公的中毒死亡,給女皇的心中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再加上聶心怡有意無意的挑撥,幾句不陰不陽的話,便將聶心瑤打入絕境,毫無翻身之地。在所有人看來,聶心瑤之所以想要徹查,是因爲篤定這個太監拿不出證據,然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得殺人滅口。
“來人吶——六皇女意圖謀殺君王,心思不軌,將她……”女皇在聽了聶心怡的話之後,忽然開口,就要下定決心。
可聶心瑤又豈會坐以待斃,她的目光看向清塵,卻見清塵朝着她微微點頭,臉上依舊是胸有成竹的笑容,心中的不安也逐漸減少,剛纔的慌亂也逐漸平息下來。
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相信那個時男時女的沐葉,她的身上似乎總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那麼篤定,那麼從容,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噗——”
女皇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原本一旁昏迷着的攝政王口中噴出一大口烏黑的鮮血,落在滿桌的菜上,星星點點,十分恐怖。
“王叔!”七皇女聶心琳驚呼起來,似乎被眼前的陣仗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太醫,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毒解了嗎?”女皇再次開口,對太醫喝着,然後目光落在聶心瑤的身上,已經帶了一抹殺機。
剛纔女皇還只是單純的憤怒,並沒有產生殺了聶心瑤的心思,可是現在,卻已經大不一樣。並不是說女皇有多麼疼愛攝政王這個妹妹,疼愛到願意用自己的女兒來償命,而是因爲這些毒,原本是要下給她的,如果不是攝政王替她擋下了這些劫難,現在吐血昏迷的就是她本人。
若是聶心瑤的心思真的這麼惡毒,那麼……就算她再優秀,也留不得了。
“這……這……微臣也不知道啊,按道理說,攝政王吃了微臣的解藥,應該平安無事纔對,可是……”太醫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
“那是因爲攝政王剛纔吃的,並不是解藥,而是毒藥。”清塵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運了內力,將這話傳音入密,傳到聶心瑤的耳朵裡。
聶心瑤先是詫異,後來聽出這個清塵的聲音,便也放鬆下來,然後又聽清塵說道:
“我方纔一直沒有出手,等的就是這一刻,六殿下,是時候該反擊了。將攝政王的情形說出來,請求女皇再找一名太醫過來爲攝政王把脈。”
聶心瑤雖然不懂清塵到底要做什麼,可是卻還是按照清塵的要求,將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王叔方纔吃的根本不是解藥,而是毒藥,這太醫爲了沽名釣譽,竟然拿王叔的性命開玩笑,簡直罪不可恕。母皇,此事可以證明兒臣的清白,兒臣請求另外找一名太醫,前來爲王叔把脈。”
“你說什麼?你方纔懷疑那太監也就算了,可王太醫是朕的御醫,你竟然連王太醫也要懷疑?”經過前兩次,女皇現在對聶心瑤的信任已經跌落谷底,對聶心瑤的解釋也不以爲意,只以爲聶心瑤在想辦法爲自己開脫。
“母皇若是不信兒臣,兒臣願意立下生死狀,若王叔的情形不是兒臣所說的那樣,那麼兒臣願意以死謝罪。”聶心瑤深吸一口氣,如此說着。
她忽然間覺得有些悲哀,自己一向崇敬的母皇,竟然如此不相信她,還要她用自己的性命來做這個賭注。
當然,這個方法也是清塵教她的,否則,她不可能貿然用這樣危險的辦法,若是攝政王真的不是她所說的那樣,她豈不是真的要將性命交代在這裡?只是,她選擇相信了沐清塵。
“母皇,既然六皇妹這麼有信心,那就讓她立下生死狀好了,王叔命懸一線,可她還在爲自己辯解,足見六皇妹鐵石心腸。若最後證明六皇妹所言非虛,自然是好,否則,讓六皇妹得到教訓也是好的。”二皇女繼續說着,似乎想要再一次將聶心瑤逼入絕境。
聶心瑤看着聶心怡,目光平靜無波,似乎想透過聶心怡的眼神,看透她的靈魂。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自問和聶心怡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惡,可是爲什麼聶心怡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針對她?難道真的只是爲了幫攝政王嗎?還是想出掉了她這個最大的勁敵,然後自己漁翁得利?
“兒臣相信六皇妹絕對不會這麼做,還請母皇給六皇妹一個機會,讓她證明自己。”一直看戲沒有開口的三皇女開口說着,卻是替聶心瑤向女皇求情。
緊接着,大皇女和四皇女也開口求情,七皇女聶心琳雖然心中不甘不願,甚至存了一種讓聶心瑤死在自己生死狀下的心思,請求女皇同意聶心瑤的要求。
“好,既然如此,來人,傳周太醫。”女皇當下不再猶豫,轉頭對聶心柔說道,“柔兒,你去將筆墨紙硯拿來,讓她寫生死狀,若事情查明真是她所爲,她便以死謝罪。”
宮人的動作很快,聶心瑤剛剛將生死狀寫好的瞬間,宮人便將周太醫請了過來,讓他爲攝政王把脈。
周太醫比王太醫資歷要老,而且醫術更加高明,也是女皇的御用太醫,宮中其他人是請不動的,除非有女皇的命令。所以之前爲攝政王診脈,纔會用那個醫術稍遜一籌的王太醫。
也正因爲如此,知道女皇不會輕易將周太醫叫出來,所以攝政王纔會買通王太醫,讓他按照自己安排好的路線走。可是現在,周太醫出現,事情便有了不一樣的轉機。
只是這一切,其他人並不知道,攝政王原本是假裝昏迷,如今是真的陷入昏迷,自然無力阻止這一切,而二皇女也不知道攝政王的具體計劃,在一心想要將聶心瑤置於死地的情況下,反而給了聶心瑤活命的機會。
周太醫在女皇的吩咐下給攝政王把了脈,然後將攝政王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才又開口:“照王太醫所言,攝政王應該是中了一種叫做落雲花的毒,纔會有之前那種症狀,可是依老臣診斷,攝政王並沒有中這樣的毒……”
“周太醫不要胡言亂語,攝政王分明是中了落雲花的毒,所以纔會臉色烏青,嘴脣發黑,甚至陷入昏迷,服用瞭解藥之後,明明已經好了,可是……”王太醫不由得爭辯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落雲花的解藥中,應該有一味藥材,偏葉草,若是沒有中落雲花的毒,便服食偏葉草,也會中毒,而攝政王正是中了偏葉草的毒啊。”周太醫搖了搖頭,開口說着。
“周太醫,你可查清楚了,你的意思是,攝政王之前並沒有中毒,而是服用了帶有偏葉草的解藥,纔會中毒?”女皇想來是比較信任周太醫的,聽見周太醫的話,便開口確認了一遍。
“微臣看的清清楚楚,的確如此。”周太醫說道,“不知王太醫爲何判定攝政王中了落雲花的毒?這毒又從何而來?”
隨着周太醫的問題,衆人將目光投向桌上的那盤菜上,女皇也指着拿盤菜,開口說道:
“據這個太監所言,毒應該是下在這盤菜裡面,本來是想毒死朕,可沒想到被皇妹誤食了。”
周太醫聽了女皇的話,便上前檢查那所謂的被下了毒的才,用了所有的驗毒方法,都沒有查出有任何下毒的痕跡,到最後,周太醫甚至拿起桌上的筷子,挑了一些菜,放進自己的嘴裡,嚼了嚼,嚥了下去。
女皇見狀,大驚失色:“周太醫,你這是幹什麼?”
“陛下,不知是誰說這盤菜有毒的,如此美味的菜,卻要遭此冤枉,真是不應該。”周太醫也是個頑童,如此說着,竟然還砸吧嘴,一臉回味的樣子。
“你是說……這菜里根本沒有毒?”女皇也震驚了。
“不僅這盤菜裡沒有毒,這桌上所有的菜都沒有毒,可惜了這一桌子好菜。”周太醫說道,“啓稟陛下,攝政王中了偏葉草的毒,只需要按方子煎藥服用,便可無大礙,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周太醫,還有一件事,朕需要你確認。”女皇說着,再次揚聲說道,“來人吶,將楊公公的屍體帶上來!”
話音落下,門口兩個侍衛應聲而去,很快就將楊公公的屍體帶了過來,擺在大殿上,讓周太醫查驗。
周太醫也沒有片刻猶豫,直接走上前去,查驗着楊公公的死因,良久之後說道:“楊公公正是中了落雲花的毒,救治不及,毒發身亡。”
周太醫說完,衆人便都隱隱明白了什麼,看向攝政王的眼神也漸漸地變了,而女皇似乎也知道自己冤枉了六皇女,深吸一口氣,扭頭對聶心瑤說道:
“瑤兒,你先起來吧。”
“母皇,此事疑點重重,雖然已經證實這太監滿嘴謊言,那王太醫也有問題,卻也無法徹底洗清兒臣的冤屈,兒臣請求徹查此事,徹底還兒臣一個清白!”聶心瑤並沒有起身,而是如此說着,態度十分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