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塵與沈碧寧一番交談之後,兩人便再沒有什麼交集,而清塵也儘量避着蕭逸,以免自己想起那晚在亂墳崗看到的一切。
然而有時候,事情未必會朝着人期望的方向發展,就比如此刻。
沐清塵穿着欽州錦緞手工做成的棉衣,外罩一件月白色對襟長袖的襖子,由於本身畏寒,還披着一件紫色披風,和一身藏藍色錦袍的蕭逸並肩走在街上。
“真是難得,王妃還有有求於本王的一天。”蕭逸嘴角含着那一抹戲謔的笑容,伸出手臂擁住清塵的肩,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說出的話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王爺不必取笑,清塵不過是覺得,來凝月國已有數月,卻始終沒能好好看一看凝月國的風土人情,甚爲遺憾,所以才央求王爺帶嬪妾出來看一看。”清塵說着,眼睛看向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
趙旭扮作普通跟班模樣,遠遠地跟在蕭逸身後,而清塵的身邊也只帶了錦顏一個人,兩人儼然便是尋常的夫妻出來遊玩,可兩人身上那股清逸出塵的氣質卻引來街上衆人紛紛側目。
“據本王所知,王妃做事情不會沒有目的,卻不知道今日此舉,本王在王妃的算計中,扮演着什麼角色。”蕭逸附在清塵耳邊低語,臉上的笑意不變。
“王爺,爲何一定要往別處想呢?王爺是清塵的夫君,陪清塵出來走走,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清塵脣邊的笑容也緩緩盪開,說着。
不知情的還以爲夫妻兩人在說什麼甜蜜的話,一片和諧,卻不知即便兩人再如何親密,言談間卻依舊是試探和防備。
蕭逸沒再說什麼,因爲他看見清塵在一家名叫“墨韻齋”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那墨韻齋的牌匾,神情莫測。
“怎麼?王妃忽然想起要擺弄這琴棋書畫了?”蕭逸問着,“既然王妃喜歡,那便進去看看吧,若是有合意的,隨便挑,當是本王送給王妃的禮物,如何?”
“那麼,清塵就卻之不恭了。”沐清塵絲毫不客氣,擡腳便朝着墨韻齋走了進去。
墨韻齋以琴棋書畫爲營生,有買有賣,一般都是高雅之人來的地方,所以當清塵出現在墨韻齋的那一刻,墨韻齋老闆眼睛亮了一下,因爲……來大生意了。
“不知姑娘想看看什麼?”老闆走過來,親自招呼着。
“老闆,聽說你這裡有一架鳳尾琴,迄今爲止,還只有摘星樓的綠喬姑娘能夠駕馭,不知老闆能不能讓我試試?”清塵問道。
“姑娘來的可巧了,綠喬姑娘正好也在,倘若姑娘也能駕馭此琴,說不定還能與綠喬姑娘切磋切磋。”老闆說着,將清塵引到內。
蕭逸看着清塵進去,索性就在這墨韻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夥計十分有眼色地上了茶,在一旁招呼着。
清塵進了內室,卻見那鳳尾琴面前坐着一個青衣女子,正是綠喬。
清塵和綠喬兩人對視,微微點頭,卻見綠喬起身,將位置空出來,清塵走過去坐下,輕輕撫摸着這傳說中的鳳尾琴,微微一笑。
素手輕揚,攏捻撥挑,清脆的琴音從清塵的指尖傾瀉而出,如清泉潺潺,泠泠作響,凝結成一首宛轉悠揚的曲子。
掌櫃聽來大爲驚訝,鳳尾琴本就很難駕馭,往昔他從未見過比綠喬彈得還要好的人,如今的清塵可算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姑娘琴技高超,綠喬深感佩服。”綠喬看着清塵,如此說着,眼中是深深的敬佩。
“姑娘過譽了,名琴配佳人,也唯有綠喬姑娘,才能與此名琴相配。”清塵說着,還要再次開口,卻聽見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本公子要的鳳尾琴呢?綠喬這小娘們呢?都給本公子交出來!”依舊是那樣囂張跋扈的聲音。
綠喬一聽這個聲音,頓時臉色蒼白,看着那墨韻齋的老闆,連連開口:“這可怎麼辦?杜公子會毀了這裡的……”
“綠喬姑娘真是好心性,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卻擔心着墨韻齋的存亡,就單憑姑娘這句話,這個忙我也幫定了。”清塵說着,抱着鳳尾琴,帶着綠喬便走了出去。
當清塵出現在外間的那一剎那,前一刻還罵罵咧咧的杜飛揚便禁了聲,目光呆滯地看着沐清塵,眼中閃過垂涎的神色。
蕭逸在一旁看着,臉上微微露出一絲不悅,卻轉瞬即逝,絲毫沒有被人察覺。
“這凝月國京都大大小小的窯子本公子都逛遍了,卻從不知道哪家有這麼標緻的姑娘,莫不是新來的?不如跟公子我回家如何?”杜飛揚看着清塵,言語間盡是不敬。
錦顏見狀,正要開口呵斥,卻見清塵一個眼神掃過來,便住了口,隨即聽見清塵說道:
“我家公子很欣賞綠喬姑娘的琴技,便想買了這鳳尾琴贈予綠喬姑娘,我家公子還打算邀請綠喬姑娘去府上做客,所以,很抱歉,這位公子,我不能跟你回家,綠喬姑娘也不可以。”
“我呸!臭丫頭,你家公子算哪根蔥?連本公子瞧上的人也敢搶?活得不耐煩了吧?”杜飛揚一聽沐清塵的話,便立刻變了臉色,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清塵這一身裝束並不是尋常丫鬟穿戴得起的。
“我家公子的身份豈是你能知道的?他算哪根蔥,也要看你是哪根蒜呀!”清塵如此說着,一臉古靈精怪的笑意,與平日的謹小慎微大相徑庭。
正在喝茶看好戲的蕭逸忽然間就被嗆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清塵,這女人到底還有多少張他沒有看到過的臉?時而肅殺凌冽,時而柔弱無依,現在卻俏皮地像個孩子。
“連名字都不敢報上來,一定是無名小卒!”杜公子說着。
“我從來不把我家公子的名號告訴沒素質的人。”清塵在蕭逸開口之前,便再次說着。
蕭逸眯着眼睛,看着眼中透着算計的女人,忽然明白了,沐清塵根本就是在挑釁,在激怒眼前這個男人,可卻不知她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在京都,還從來沒人敢跟本公子這麼說話。本公子也沒工夫跟你們在這兒磨嘰,把鳳尾琴和綠喬讓本公子帶走,本公子便不與你們計較。”杜飛揚說道。
“恕難從命。”清塵說道,“這位公子,不如我們來賭一把如何?倘若公子贏了,由我家公子出銀子買下鳳尾琴,並且爲綠喬姑娘贖身,將人和琴一併送到公子府上;但若是我贏了,人和琴由我帶走,如何?”
“好!這可是你說的,別說本公子跟你一個女人一般見識,賭就賭,賭什麼?”杜飛揚聽了清塵的話,立刻笑了,忙說道。
“賭色子,比大小,點數大的算贏,如何?”清塵說着,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幾個色子,從墨韻齋老闆的案几上拿過一個裝毛筆的筆筒,將色子放了進去。
“好,你先來,別說本公子欺負你。”杜飛揚說着。
清塵笑着,隨意搖了搖手中的筆筒,然後將筆筒倒放在桌子上,揭開,卻見色子上的點數是“一一二”,只有四點。
“這位公子,到你了。”清塵將筆筒和色子遞給杜飛揚。
“哈哈,小妞,這可怪不得我了。”杜飛揚笑了一聲,一把抄起筆筒,將裡面的色子搖地砰砰作響,還時不時地玩出花樣,看得周圍的人眼花繚亂。
周圍看熱鬧的人誰不知道這杜飛揚是在賭坊裡混慣了的,手法熟練,賭技一流,看着杜飛揚露出的這一手,不由得嘆息,這麼漂亮的姑娘,就要被杜飛揚這個紈絝子弟給糟蹋了。
砰地一聲,杜飛揚將筆筒扣在桌上,再一次笑着說道:“你可看好了!”
說完,便揭開筆筒,他看着沐清塵,期望從她的臉上看出驚訝和沮喪的表情,哪知道沐清塵神色不變,什麼表情都沒有,卻是周圍看熱鬧的人,口中發出一些驚呼和訝異,甚至還有人口中說着“怎麼會變成這樣”的話。
杜飛揚低頭一看,卻見自己面前本來應該是三個六的色子全部變成了一堆粉末,什麼都不剩。
“公子,你搖的太過用力了,把色子搖壞了,可是一點都沒有,這樣子,算不算我贏了?”清塵笑的一臉無辜,緩緩開口,“公子願賭服輸,這樣子,鳳尾琴和綠喬姑娘,我可帶走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人,就這樣子還敢跟我們搶人,真是可笑。”錦顏絲毫不怕得罪人,臨走時還來了這麼一句,氣的那杜飛揚一佛昇天二佛出世。
“本公子不管你是什麼人,你給本公子等着,本公子看上的人你也敢搶,本公子遲早扒了你的皮!”杜飛揚還在身後叫囂,可清塵和蕭逸已經帶着綠喬走遠了。
看熱鬧的人散去,卻在這時候,有個人出現在杜飛揚的面前,悄聲對他說道:“杜公子,剛纔那個人,你還是最好別得罪,那是沈家的大公子,雖然是旁系,但嫡系沒有男子,那大公子自小便是被當成嫡子養大的。”
“沈家?哪個沈家?”杜飛揚問道。
“咱們凝月國還有幾個沈家?當然是沈丞相家了!杜公子,您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您的,這沈家,我可惹不起啊……”這人說着,搖了搖頭,便匆匆離開。
本書首發來自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