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斗轉星移。
南疆的都城依舊平靜,聶心瑤和聶心語姐妹倆合作,把持朝政,對南疆進行吏治改革,很快,南疆的朝堂便出現了一派清明之風,與之前女皇執政時候截然不同。
革除舊弊,建立新制,打破只准女子爲官的舊習,選賢任能,南疆的朝堂第一次出現了男女並存的局面。
這一系列的舉措,等於是將南疆歷年來的傳統都逐漸推翻,也等於是在否定女皇前幾十年的統治,但是現在的女皇已經沒有能力去改變和阻止什麼了,她也知道,當她把這個朝廷交到聶心瑤手上的那一刻起,整個南疆朝局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其實,聶心瑤如今推行的新政策很多都是清塵之前對她提過的,站在一個幕僚的立場,清塵必須要給聶心瑤講一些治國平天下的策略,才能不辜負她這個身份。
清塵有感於南疆的政治都被女子一手把持,而南疆的朝堂,爲官的女子都是家族推舉或者親朋舉薦,任人唯親而不是任人唯賢,這樣就造成南疆朝堂上一片混亂。要改變這種混亂的局面,首先就是要選用能人,不分男女。
這樣的構想,早在很久之前,清塵便在心中大致地想過,久到蕭凌還未登基,她還是葉家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兒。
她甚至想着,等蕭凌登基爲帝,她一定要給他提建議,讓凝月國的女子也可以出入朝堂,上戰場,有自己的理想和事業,能夠爲國家效忠……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蕭凌,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如今聶心瑤做的,雖然是將男女的地位反過來,可也是她當初暢想過的願望。
因爲忙於朝堂之事,聶心瑤也就很少有時間想起清塵他們的聖地之行到底如何,即便很久都沒有消息傳來,聶心瑤也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
轉眼間,時間匆匆而過,摘星樓衆人身上的傷已經差不多痊癒,寧辰和明日兩人又能比劍了,夜殤又能用他那無人能敵的輕功上躥下跳了,明月和趙若飛倒是脾氣相投,時不時還能鬥嘴……
可是,在一切輕鬆的表象背後,卻仍舊有一些不能提及的心事,壓在衆人的心頭,說不出口。
比如,被狂恨刀所傷,到現在還昏迷不醒的握瑜;比如,自聖地歸來之後就沒有好轉跡象的清塵;再比如……一直杳無音信的蕭逸。
懷瑾爲清塵施針,逼出體內的淤血,又用藥浴修復清塵受損的心脈,日復一日,她煎熬着自己的心血,清塵一日不醒,她就一日放不下心來。
虞天奇的死活她已經不關心了,她的身上有沒有子母蠱她也不關心了,此刻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清塵必須醒過來,必須好好地活着……否則,風晞然,一定會傷心。
而在這段時間內,風晞然和羅晉也沒閒着。
羅晉負責看守玉無緣,確保玉無緣在清塵醒來之前都好好活着。玉無緣也受了重傷,但因爲功夫底子好,清塵的劍又刻意偏了幾分,不傷及要害,所以治療起來也並非十分麻煩。
玉無緣想要什麼,他們就給什麼,除了放玉無緣離開這件事,衆人幾乎對玉無緣有求必應,即便他們心中對這個人恨的牙癢癢,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是……他們都知道,這個人的人頭,是留給沐清塵的,一定要等她醒來親自去取。
而風晞然……卻是再次折返那座被炸燬的地宮,尋找蕭逸。
不管是人也好,還是屍體也罷,總要找到點什麼,好給清塵一個交代,畢竟這是他和蕭逸兩人完成的計劃,即便心中早已做了準備,知道蕭逸有可能在這個計劃中丟掉性命,他也必須找到他。
因爲蕭逸,是沐清塵心中的牽掛。
而這一找,就找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清塵從昏迷中醒來,只開口說了一句話,問了兩個人:“蕭逸呢?玉無緣呢?”
“樓主,你終於醒了……”懷瑾看着終於睜開眼睛的清塵,不由得哭出聲來,也不回答清塵的話,便哭着跑出去,向衆人通報這個喜訊。
很快,整個燕歸樓的人都知道清塵醒了,然後一窩蜂的朝着清塵的房間奔過去。
三個月了,不僅懷瑾差點熬盡心血,就連他們其他的人,也都快要急白了頭髮,就爲了等這一天。
“樓主,玉無緣我們給抓回來了,羅公子正關着他呢,就等你醒來去對他嚴刑拷打了!”明月見到清塵醒來,心中的喜悅難以自已,於是開口說着。
“我和他之間的賬,遲早是要算的。可是我現在想知道……蕭逸人在哪?”清塵看着衆人,目光從眼前衆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問着。
因爲剛醒來,清塵的嗓子還很沙啞,聲音也不是很大,但是衆人卻從清塵的語氣裡聽到了一種執着,有一種她見不到蕭逸便誓不罷休的架勢。
但……
衆人互相看看,面面相覷,想要說什麼,可是在看到對方眼中與自己一樣的擔憂之後,所有的話便都停在喉嚨處,不知道怎麼開口,卻也無法嚥到肚子裡去。
“你們怎麼了?爲什麼都不說話了?風大哥不是回來了嗎?事情到底是怎麼樣,你們說啊——”清塵的腦海中回想起蕭逸最終臨走時的話面,一句“好好活着”,似乎已經成爲兩人最後的訣別。
清塵的目光中隱隱有淚光閃現,衆人越是不開口,她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強烈,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是不是死了?”清塵降低了聲音,再次問着。
“樓主……”明月擔心地看着清塵,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既然你們都不知道,那風大哥一定知道,我去問風大哥!”清塵說着,便要掙扎着從牀上下來。
“樓主,你的傷還沒有好,怎麼能隨便下地走動呢?”明月忙扶着清塵又回到牀上,如此說着。
現在的清塵,渾身上下使不上任何力氣,只能任由明月爲所欲爲,她本想去找風晞然,可是現在被這麼多人圍着,哪裡也去不了。
眼角的淚光閃現,順着她的臉龐滑落。她並不是個矯情的人,也不是動不動就哭的懦弱之人,她不過是想求得一個真相而已,可是……她現在連要一個真相,都做不到。
風晞然剛從外面回來,便看見懷瑾跌跌撞撞地出來,心中一驚,以爲清塵出了什麼事,立即上前幾步,開口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樓主……她醒了。”懷瑾壓抑着自己的聲音,努力不讓自己哭的很難看,如是說着。
風晞然一聽,目光中頓時露出一陣狂喜,不等懷瑾再繼續說什麼,便朝着清塵的房間狂奔過去,因爲他等了很久,好不容易纔等到她醒過來。
風晞然趕到進入房間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這一幕,也聽到了清塵口中要來問自己的話。風晞然知道,能讓清塵這麼失控的,就只有關乎蕭逸。
“清塵……”風晞然看着清塵臉上逐漸呈現的頹然和絕望,然不住開口。
聽到風晞然的聲音,清塵驀地睜大了眼睛,轉頭,朝着門口看去,便見風晞然一襲風塵僕僕地走進來,臉上帶着憂傷。
“他呢?風大哥,你告訴我,他人呢?他怎麼樣了?”清塵見到風晞然,便急不可耐地問着。
“對不起,清塵……”風晞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道歉。
“他……死了?”清塵看着風晞然臉上的表情,開口問着。
風晞然搖搖頭,一步步朝着清塵走近,他不知道怎麼跟清塵說這一切事情,因爲他怕,怕給了清塵希望,到最後又讓她失望。
“那他……還活着?”見風晞然搖頭,清塵心中一喜,猜測着。
然而,風晞然卻還是搖頭,眼中閃過掙扎的神色,良久之後,似乎才下定某種決心,開口道:“我們並沒有找到他,也就是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怎麼會這樣的?爲什麼會這樣的?你們不是計劃的很好嗎?爲什麼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清塵不住的搖頭,看着風晞然,質問着,眼中充滿難以置信。
“你知道的只是一半計劃,羅晉和趙巖他們告訴你的也不是全部……其實,全部的計劃,就是以蕭逸或者我爲誘餌,將玉無緣引入聖地,和玉無緣……同歸於盡。”風晞然說道,“我本想自己去,扮作被玉無緣控制的那些武林高手,完成這個計劃……可惜,蕭逸卻搶先一步,我們不能同時暴露,所以……我只能在暗中策應。”
風晞然知道,在清塵剛剛醒來的時候,便將這件事告訴她,一定很殘忍,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說,清塵就會一直猜測,也就無法冷靜,無法好好養傷,也就無法好起來,然後去尋找蕭逸。
其實,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蕭逸已經死了,而他的身體已經跟那些亂石一起,被聖地的炸藥全部炸碎,灰飛煙滅什麼都不曾留下……第二,是蕭逸還活着,還在某個不爲人知的地方,等着他們去救他。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三個月了……蕭逸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