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去把這盅粥倒掉。”明日知道清塵不會隨便吃別人送來的東西,於是開口說着,捧着湯盅便要往外走。
“慢着!”清塵忽然出聲,“放下吧,你出去。”
明日微微一愣,雖不明白清塵爲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卻還是放下手中的湯盅,躬身退了出去。
清塵看着眼前之物,腦海中不禁回想起昔日在逸王府的情景。
當時沈家覆滅,蕭凌勒令蕭逸休了沈碧寧,她用一頓飯換取蕭逸幫她把沈碧寧和沈二夫人送走,而那頓飯,便是一碗一模一樣的粥。
不過是轉念間,清塵便已經微微明白,怪不得這個李憶清身份來歷毫無可疑,憑着蕭逸的手段,想要抹去一個人的痕跡,輕而易舉;而李憶清來天星國軍營的目的,大概就是爲了接近她。
若說宮變之後,蕭逸以爲她已經死了,那麼時隔這麼久,也足夠蕭逸將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自皇城宮變之後,疑點重重,蕭逸通過種種跡象自然知道她其實並沒有死,派李憶清來的目的,也是爲了一探虛實,如今甚至用一碗粥來試探她。
如果她和蕭逸註定走到今天這樣對立的地步,當初又何必要動情?如果她註定要拿下南郡,那麼……她又何必讓蕭逸知道,她還活着?
深吸了一口氣,清塵便將那個湯盅放到一邊,沒再看一眼,便拿起手邊的地圖,兀自研究起來。
而與此同時,南郡的異姓侯府內,羅依依也在計算着日子,她只有兩天的時間了,如果再不能想出辦法讓南郡出兵,樓惜玉便會有生命之危。
想到這裡,羅依依心中有了主意,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即便院子外面守着很多人,也無法攔住她的腳步。
“郡主,侯爺吩咐過,郡主不得外出。”門口守着的士兵開口說着,“請郡主不要爲難屬下。”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外出了?我去看看哥哥和父親也不行嗎?”羅依依冷哼一聲,一把揮開擋在門口的守衛,便朝着異姓侯的書房走去。
守衛不敢以下犯上,攔不住她,便只能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也算是不違背異姓侯的命令。
羅依依走的很慢,一邊走腦海中思索着一些事情。按照她對父兄的瞭解,這個時候,異姓侯和羅晉一定都在軍中處理政務,尤其是如今兵臨城下,他們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府中。
她想起當初沐軍師破郎城的時候,便是藉助趙雲的信任,偷了印璽,假傳軍令,將西城門的士兵調離,那麼如今,她是不是也可以這麼做呢?父兄的字跡她很熟悉,想要模仿,不算太難。
只是身後的這些守衛跟着,加上異姓侯書房門口也有專人守着,她得想個辦法,讓這些人離開這裡,她纔好行動。
然而羅依依卻不知,她的行爲早已經落入暗處之人的眼中,甚至將她的打算窺探地一清二楚。
“有刺客——”走到異姓侯的書房門口,羅依依忽然間開口大喊,引起了那些守衛的注意,“我看到一道人影從那裡過去了,你們快去看看——”
“啓稟郡主,可能是你看錯了,並沒有什麼人影。”書房門口的守衛開口說着,目光盯着羅依依,似乎知道她想要有什麼動作。
“我真的看到了,你們不去抓刺客,萬一他是天星國派來傷害我父親的怎麼辦?萬一他是天星國的細作怎麼辦?”羅依依怒喝着。
守衛們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一眼,卻不爲所動。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發出一聲異響,似有一陣疾風呼嘯而過,衆人循聲看去,卻見一個人影從眼前掠過,施展輕功,很快就逃離了衆人的視線。
“有刺客——”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守衛們這才反應過來,方纔真的有個人影從這裡逃走了。
“你們還不去追?他從書房周圍離開,誰知道他是不是拿了父親什麼重要的東西?要是被他給跑了,你們擔待得起嗎?”羅依依再次開口提醒着。
一衆守衛如夢初醒,和跟着羅依依來的人一起,四下分開,朝着那消失的人影追了過去。
羅依依見狀,這才鬆了口氣,趁着衆人都離開以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進了書房,朝着異姓侯平日裡辦公的書桌走去。
不管剛纔的人影是誰,總歸和天星國脫不了關係,天星國派人來的目的,無非是想找到攻破南郡的辦法,既然和她的目的一致,她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外面的守衛早已經被人引開,羅依依在書房裡翻找着,希望找到一些更加有用的東西,可是除了異姓侯平日裡看的公文和一些書,她根本就找不到什麼。
“難道真的要模仿爹的筆跡,假傳軍令?”羅依依口中呢喃着,臉上露出一絲矛盾的表情,微微蹙眉。
站在書房裡思忖片刻,羅依依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抹堅定,而後走到異姓侯的案几便,拿過一張空白的紙,將案几上的印璽在紙上重重地蓋了下去,留下了鮮紅的印記。
看着眼前觸目驚心的鮮紅,羅依依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這是對父兄的背叛,萬一南郡戰敗,父兄被俘,就算樓惜玉和沐葉肯繞過他們,可是沐清珏呢?他身爲天星國的帝王,他會不會留下這樣兩個對他有威脅的人?
可是如果她不這麼做,死的就會是樓惜玉,若是南郡輸了,她的父兄還是會有一線生機,可若是樓惜玉輸了,那就是必死無疑,畢竟沐清珏聖旨已下,而且君無戲言。
因爲心中矛盾,羅依依雙手顫抖地將手中的印璽放到盒子裡,卻在無意間將放置印璽的盒子挪動一段距離,只聽得一聲巨響,羅依依背後的牆上便出現了一個暗格,裡面放着另一個盒子。
羅依依轉頭,看着那個盒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慢慢地向那個盒子走近,伸出手將那個盒子打開,看到裡面的東西,竟然是一塊銅符。
將那塊銅符從盒子中拿出來,羅依依看到銅符上寫着一個“羅”字,腦海中瞬間有某種念頭閃過,不過頃刻間,她已經知道了這銅符的用處。
這塊銅符便是南郡的兵符,是異姓侯用來調兵遣將的信物,誰得了這兵符,誰就任意能調派南郡的兵馬,比異姓侯的親筆書信還要管用,因爲很多行軍打仗的降臨,他們只認兵符,不認調令。
羅依依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將兵符收進自己的袖中,將盒子合上,又將印璽的盒子挪回原位,把案几收拾地如同來時一樣,緊接着不動聲色地離開了異姓侯的書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那些追着人影去的守衛還沒有回來,所以並沒有人發現羅依依從異姓侯的書房裡拿走了什麼。
當羅依依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裡站着一個穿着黑衣的人,背對着門口,看不見長什麼樣子。
“你是誰?爲什麼在我房裡?”羅依依四處看了看,見那些守衛都還沒有回來,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便顫抖着聲音開口問着。
“不過是半年而已,郡主難道就不認識在下了?”黑衣男子轉過身,看着羅依依,笑道。
“夜殤?你是夜殤?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羅依依看着眼前之人,滿臉震驚,不知道該說什麼。
凝月國宮變之前,清塵便讓夜殤送她去了樓惜玉軍中,說是讓她通知樓惜玉,若是逸王殿下和父親起兵出了變故,便讓樓惜玉發兵凝月,助蕭逸解圍。可誰知,她在樓惜玉軍中待了半年之久,而夜殤也在將她送到以後,消失不見。
“郡主,我是沐軍師派來幫助郡主的。”夜殤直言不諱地開口。
“沐葉?你不是沐清塵的人嗎?什麼時候又跟了沐葉?還是……沐清塵和沐葉,有什麼關係?”羅依依問道。
“此事郡主沒必要知道,沐軍師說,該讓郡主知道的時候,郡主自然會知道一切。”夜殤說道,“郡主,事不宜遲,你還是將你從異姓侯書房裡拿到的兵符交給我吧。”
“交給你?交給你有什麼用?你是生面孔,就算有了兵符,那些將軍也不會聽你的。”羅依依說道。
“異姓侯遲早會發現兵符不見了,只要郡主還在侯府一日,兵符就有被異姓侯找到的機會,此其一;其二,郡主身爲異姓侯的女兒,若是親自拿着兵符調兵出戰天星,南郡百姓會怎麼看待異姓侯?其三,有兵符在手,軍師自有辦法讓南郡出戰,郡主只需要想好怎麼面對異姓侯就行了。”夜殤開口說道。
羅依依看着夜殤,不過微微思忖,便將兵符交到了夜殤的手中。
不管沐葉和沐清塵到底有什麼關係,或者沐葉到底有什麼辦法利用這兵符調集南郡兵馬出城迎戰,都不是她該操心的事。她信得過夜殤,不過是因爲夜殤當初護送她從凝月到天星,對她照顧有加而已。
“沐葉答應過我,事成之後,不會傷及我父兄的性命。”羅依依定定的說着。
“郡主請放心,我家公子一言九鼎,承諾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夜殤點頭說着,再次開口,“郡主,兵符給了我,就意味着你和南郡之間的關係再不復從前,你可想好了要怎麼面對?”
“從答應沐葉回來做內應開始,我就已經有了選擇。”羅依依說着,笑的有些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