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舒也是個地道的美人胚子,她的美不同於沈碧環的精緻,也不同於顧嫚如的柔和,更與羅依依的淡漠相區分,因爲她美得張揚。
高挑的身材,纖瘦的腰肢,加上爲了跳這個舞而特意趕製的衣裳,襯得她整個人亭亭玉立,神采飛揚,平素並未被人注意到的絕色也在這一刻展現,讓衆人眼前一亮。
清塵分明看到了蕭凌眼中探究的神色,以及臉上逐漸斂去的笑容。
似乎是早有安排,楊舒換了舞衣過來的時候,身後跟着兩個樂師,隨着樂聲響起,楊舒也開始舞動。
她的舞,就如同她的名字,楊柳拂風,迎風舒展。
衣裙飄飛,身輕似蝶,靈動而安逸,伴隨着樂師指尖的跳躍,寧馨的氣息隨着楊舒的旋轉而四散開來,女子身影婆娑,暗香沁透心脾。
與沐清塵之前在養心殿跳舞時如出一轍,同樣是輕靈優美的舞姿,同樣是暗香浮動的氣息,只是人已不是昔日的人,舞不是當初的舞,香不是舊時的香罷了。
場中女子個個都是多才多藝,楊舒這舞是下了大工夫練過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可是卻沒有人知道,楊舒如同模仿一般地跳了這個舞,到底用意何在。
但是沐清塵卻知道地一清二楚。
顧嫚如要扮演一個賢良大度的淑妃娘娘,自然就不可能獨霸君寵,然而她又不甘心把蕭凌推向沈碧環,所以就要培養自己的勢力,而在後宮中,一向以她馬首是瞻的楊舒就是最好的人選。
想要楊舒在蕭凌面前出彩,別出心裁固然是好,可最重要的,卻是抓住蕭凌的心頭所好,然而葉傾城已死,最瞭解蕭凌的人莫過於葉夕。葉夕跟在葉傾城身邊多年,對蕭凌也算是足夠的瞭解,自然知道什麼樣的方式,能夠引起蕭凌的注意,能夠獲得帝王的寵愛。
所以,纔有了今日楊舒跳的這場舞。
昔日葉傾城所創的東風楊柳舞其實分爲兩支,分別是東風舞和楊柳舞,本是她和葉夕在閨閣之中閒來無事自行編排的,兩個人跳才能跳出這支舞的神韻,上次在養心殿,她跳的是東風舞,而今日楊舒跳的是楊柳舞。
楊舒自然不可能知道楊柳舞的舞步,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支舞是葉夕教她的。
楊柳舞與東風舞一脈相承,形似而神聚,雖是如此,可同樣的舞在不同的人跳出來,卻有不同的味道。
就像此刻,蕭凌的面色沉寂,一如當初在養心殿看到沐清塵起舞時的模樣,沐清塵那一舞,將東風拂過的形神表現的淋漓盡致,然而楊舒到底是稍遜一籌,只是形似,神韻卻已經不在。
可是,只是形似,也就夠了。
沐清塵看着蕭凌的眼神逐漸變得深沉,似乎透過楊舒曼妙飛揚的舞姿,看到了幾年前空明的月夜,晴空朗朗,三皇子蕭凌與皇子妃葉傾城月下對飲,興之所至,葉傾城起舞嫋娜娉婷,蕭凌揮劍恣意瀟灑。
“夠了。”
清冷的聲音在楊舒舞地起興的時候忽然響起,衆人朝着蕭凌看過去,卻見他面色有些陰鬱,臉上帶着捉摸不透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沈碧環見狀,嘴角邊泛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心中暗自慶幸顧嫚如弄巧成拙,只怕會惹了蕭凌不快,卻在下一秒,聽到了蕭凌的聲音:
“秦喜,傳旨,今晚擺駕傾安殿。”
楊舒聞言,面上露出一絲喜色,盈盈下拜:“謝皇上恩典。”
“起來吧。”蕭凌早已不復最初來時的抒懷,口中雖然是對楊舒說着,可目光卻從沐清塵平靜的臉上掃過,漸漸疑惑。
楊舒起身,順着蕭凌的目光看向沐清塵,所有的妃嬪小姐也都看着沐清塵,畢竟誰都看得出來,楊舒這一舞,像極了養心殿上沐清塵的那一舞。
衆人看着沐清塵的眼色逐漸變了,心思各異,思緒萬千。
“昭儀姐姐倒是心思細膩,原本以爲逸王妃當日那一舞已經豔驚四座,卻不曾想昭儀姐姐的舞也不遑多讓,真是讓臣妾大開眼界了。”蘇才人看到沈碧環的臉色,說着。
“說的是,聽淑妃娘娘說,楊昭儀爲了這一舞練了幾個月,東施效顰能有今日這般驚豔,着實讓妹妹敬佩不已。”蘇才人也開口說着。
清塵聽着兩人的話,心中暗笑,不過是兩個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畢竟顧嫚如得寵,楊舒眼看着今晚也要侍寢,這兩個地位更低的妃子坐不住罷了。
蕭凌一向不耐煩與女人打交道,聽見蘇才人和於美人的話,便冷然起身:“朕還有奏摺沒有批完,就不多待了。”
“恭送皇上——”隨着蕭凌的離開,沐清塵再次行禮,看着蕭凌的背影,心中冷笑。
起身的瞬間,清塵與葉夕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瞭然,而後清塵旋身落座,與一衆妃嬪繼續你來我往,說着不着邊際的話,臉上笑意盈盈,可卻沒有一句是真心的。
“淑妃請我們來遊湖,難道只是坐在這裡看跳舞賞風景嗎?也沒見有什麼新意,依舊無趣的很。”沈碧環看着志得意滿的顧嫚如,臉上閃過不悅,如此問着。
“本宮是沒什麼新意,不過是姐妹們聚一聚,圖個熱鬧罷了。”顧嫚如也不生氣,只是說道,“既然德妃說無趣,那咱們就來點有趣的。來人,去把那艘畫舫划過來。”
顧嫚如朝着身邊的太監吩咐着,便看見那太監應聲而去,沒過多久,衆人便瞧見鏡湖上飄來一座極爲精巧的畫舫,紛紛驚訝。
就連沐清塵也覺得很驚訝,她原本以爲淑妃說的遊湖,只是簡單的在湖邊賞景玩樂,卻沒想到這鏡湖上真的有一座畫舫。宮中妃嬪昔日在閨閣時,尚可與閨中好友出門遊湖嬉戲,可是一旦進了宮,此事就成了一種奢望,除非皇上特許,否則還沒有宮妃能夠出宮遊湖。
而鏡湖雖然大,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在宮中建造一艘畫舫,以供宮中妃嬪遊湖消遣。如今顧嫚如不僅想到了,而且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弄了一艘畫舫,處處昭示着她如今在宮中無與倫比的殊榮。
“既然本宮請大家來遊湖,那也得遊一番,纔不算減了各位姐妹的興致。船上已備好美酒點心,不如各位姐妹上船一遊?”顧嫚如十分滿意地看着衆人臉上的神色,得意地說着。
“既然淑妃誠心相邀,本宮也就不客氣了,本宮倒要看看,淑妃精心準備的遊船,究竟是何等模樣。”沈碧環說着,率先起身,也不等顧嫚如開口,便朝着那畫舫走過去。
顧嫚如緊隨其後,其他妃嬪看着淑妃和德妃都上去了,自然也緊緊跟着,唯獨將沐清塵和沈碧寧落在了最後。
畫舫精緻小巧,並不算很大,所以上船的路也不算寬敞,顧嫚如和沈碧環不爭,不代表其他妃子不爭,尤其是蘇才人和於美人,先是聽聞楊舒今晚侍寢,後又見到淑妃獨享尊榮,心中又怎麼會舒服?
存了這個心思,就難免有了些意氣之爭,清塵走在後面,看着這一幕,卻見於美人和蘇才人故意並排走到前面,將楊昭儀擠到邊上,楊舒身上還穿着方纔跳舞的舞衣,十分繁瑣,也不知被誰踩了一腳,身子瞬間向前傾倒。
走在楊舒身後的楊瑩急忙出手,想要將楊舒拉住,可是忽然間腰上傳來一陣疼痛,似乎有一根銀針刺在身上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縮回手。楊舒獲救不及,踉蹌之間,便掉下畫舫,落在鏡湖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衆人猝不及防,只聽得噗通一聲,水花四濺,沁入衆人的裙角邊,而楊舒卻已經整個人沒入水中,狼狽不堪。
“快來人吶——楊昭儀落水了——”沈碧婷看着楊舒,忽然放聲大喊,聽起來是在爲楊舒求救,可眼中卻帶着一絲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堂姐,你怎麼樣?把手給我——”楊瑩焦急之下,直接開口叫楊舒堂姐,而此時混亂不已,也沒有人注意她這個稱呼上的錯誤。
畫舫上亂成一團,而走在最後的幾個人卻偏偏面色一個比一個平靜。
宮中會水的內侍頃刻之間就到了,七手八腳地將楊舒救起來,直接就送到了傾安殿,並差人去請了太醫。
“果然是哪裡有逸王妃,哪裡就有好戲看。”安妃忽然在沐清塵耳邊說道,“楊昭儀好歹住在怡景宮偏殿,本宮身爲一宮之主,還是得回去看一看,逸王妃,失陪了。”
安妃說完,便轉身離開,顧嫚如也沒顧得上站在原地的衆人,也跟着楊舒一起,離開了鏡湖,朝着傾安殿而去。
“大姐,這就是報應,變成個落湯雞,看她今晚還怎麼伺候皇上。”沈碧婷見衆人離開,十分口無遮攔地說着。
“只不過是落水而已,只要皇上不介意,其他人又能如何?”沈碧環雖然心中也一陣快意,可是卻沒有沈碧婷那般開心,“我們走,好好地一場遊湖,卻因爲某些賤人擾了興致。”
說完,沈碧環就帶着沈碧婷離開,而原先她們站着的地方,卻掉落了一個香囊,沐清塵見狀,將香囊撿起,交到沈碧寧的手上:
“應該是德妃娘娘或者沈三小姐的香囊,你與她們是親姐妹,便替我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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