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陪本宮去外面走走,可好?”午後,清塵見外面天氣難得晴好,便開口說着。
這是清塵第一次如此和顏悅色地對花影說話,從前不是橫眉冷對,便是不理不睬,尤其是清塵知道她的本名,知道她過去的事情,讓她心中一直惶恐不安。今日見清塵主動開口,便立即歡喜地答應了。
清塵沒有帶別的宮女太監,只帶了花影一人,出了鳳藻宮,便朝着御花園走去。
雖是秋日的天氣,又下了一場這麼長時間的雨,即便是皇宮裡的奇花異草也經不起這般的風雨摧殘,而變得有些零零落落,殘破不堪。
“公主怎麼今日心情這麼好,想到要出來走走呢?”花影謹記蕭凌的吩咐,試探着開口問着。
“這麼長時間憋在鳳藻宮裡,太悶了些,難得天氣好,就出來走走了。”清塵說道,“本宮聽聞凝月宮廷的秋荷開的不錯,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有沒有。”
“回公主的話,因爲先帝都莊妃娘娘娘娘酷愛荷花,所以先帝特意弄來了幾種荷花的稀有品種,確保宮裡一年四季都有荷花可以觀賞,而後來,這些荷花由御花園的花匠們打理,即便到了秋冬之日,也開的極好。”花影開口回答着,再次開口,“若是公主想賞荷,請這邊走。”
清塵聞言,笑着點點頭,便讓花影帶路,去了如今秋荷開的正好的芙蕖湖。
果真是稀有品種,即便到了這樣寒冷的天氣,也開的一樣茂盛。尤其是雨後不久,新荷紛紛冒頭,煞是好看。
“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般顏色一般香。恰若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清塵看着滿目的荷塘,忽然間開口,吟出一首詩,而後目光從花影的臉上掃過,觀察着她的反應。
卻見花影在聽到這首詩的時候,眼中有某種異樣的神情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卻沒能逃過清塵的眼睛。
“沒想到玉鉤公主也這麼好的興致,來這芙蕖湖賞荷。”忽然間,清塵的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如此說着。
這宮中能自由走動說話又這般囂張的,除了蕭凌的妃子,不作他想。而顧嫚如和楊舒身體不好,一直在紫煙宮中修養,那麼現在對她說話的,自然是在宮中沒什麼存在感的於美人和蘇才人了。
想到這裡,清塵擡頭看着去,卻見於美人和蘇才人相攜着從遠處慢慢走來,臉上帶着略微諷刺的笑意,臉上的表情,彷彿就是在嘲笑她,身爲逸王妃,卻進宮成了皇上的女人。
“兩位小主吉祥。”清塵本可不向她們行禮,但礙於禮貌,還是打了個招呼。
“這世上有些人啊,就是矯情,表面上高高在上,其實骨子裡就是個賤人。”蘇才人看了清塵一眼,如此說着。
“就是,以爲進了鳳藻宮,就真成了鳳凰了,也不怕人笑掉大牙。”於美人也點頭說着。
“兩位小主說話可得悠着點,小心風大閃了舌頭。”花影在一旁聽着,見於美人她們說出這樣的話,便忍不住開口替清塵打抱不平。
“放肆,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小小的奴婢而已,竟然在本宮面前這般說話!”蘇才人聞言,揚起手臂,一個巴掌就要朝着花影打過去,卻被清塵一把阻止。
“蘇才人可得小心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宮女,她是皇上放在本宮身邊保護本宮的,武功高強,若是一個不小心用力過度,讓蘇才人折了手腳,那可怨不得我。”清塵依舊淺淡地笑着,可是口中說出的話卻讓兩個女人不寒而慄。
“你不過是個戰敗國的公主而已,還是叛臣賊子的結髮妻,怎麼配得到皇上如此待你?你少嚇唬我們了……”於美人眼中閃過一絲懼意,可是卻依舊強撐着說道。
“花影,這芙蕖湖中的荷花漂亮極了,你去給本宮摘幾朵,咱們回去做菡萏酥。”清塵也不回答那兩個小主的話,只轉過頭,對花影吩咐着。
花影雖然是蕭凌派在清塵身邊監視的,可是清塵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服從,聽了清塵的話,花影什麼都沒說,直接縱身而起,施展輕功,從湖邊朝着湖面躍過去。
於美人和蘇才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幕,只見花影身形起伏,腳尖落在湖中的荷葉上,彎下腰,不過一瞬,便將自己身邊的四五朵荷花盡數採摘,轉而再次騰空,又從湖面飛了回來,手中捧着荷花,落在了清塵的身邊。
“你的鞋上落了一滴露水,這麼久了,輕功還是沒有長進。”清塵從花影的手中將那些荷花接過來,順口說着,熟悉的語氣卻讓花影猛地一驚。
清塵裝作沒看到花影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理會於美人和蘇才人,只是欣賞着手中的荷花,轉身朝着鳳藻宮走去。
花影跟在清塵的身後,心中複雜無比,爲什麼眼前的女子,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知道她的本名和過去的事情也就罷了,因爲這些只要有心,都可以查得到,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沐清塵會知道那首詩,會知道菡萏酥,還會知道她的輕功有沒有進步?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回了鳳藻宮之後,清塵便徑直去了小廚房,開始動手做菡萏酥。
菡萏,是荷花的一種,兩者之間只有微小的差異,清塵口中的菡萏酥,便是用菡萏這種花做成的,可是宮中並沒有菡萏,只有這種荷花,不過相差不大,只要能讓花影上鉤,也只能將就了。
“公主,您這是……”花影看着清塵的動作,有些怔忡,低低地說着。
“還愣着做什麼?今天難得我心情好,過來一起做啊。”清塵似乎並沒有發現花影臉上的異樣,如此說着,手中的動作不停。
花影看見清塵熟練的動作,心中疑惑更重,但是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跟在清塵的身邊,幫清塵打下手,用這剛剛採摘來的荷花,做菡萏酥。
鳳藻宮的小廚房裡沉寂無聲,只有兩人忙活的時候發出聲聲異響,讓花影更加詫異的是,清塵雖然身爲公主,但是卻並沒有一般公主的那種嬌貴,做起事情來也十分熟練,就像是做過很多次一樣。
“公主,您怎麼會做菡萏酥的?”當兩人把做好的酥盛到盤子裡的時候,花影終於沒能忍住心中的衝動,開口問着。
清塵從小廚房走出去,朝着鳳藻宮正殿走去,花影端着盤子走在清塵的後面,等着清塵的回答。
“你很意外?這菡萏酥,是我來到凝月國之後,與王爺在街上閒逛的時候,偶然間吃到的,我覺得好吃,就跟那個老闆娘學來了。”清塵笑着解釋道,“對了,我記得那個老闆娘的閨名好像就叫菡萏。”
當清塵話音落下的時候,花影手中的盤子咣噹一聲,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盤子碎成幾片,而清塵好不容易做好的菡萏糕,也掉在地上。
聽見聲音,清塵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隨即掩住,然後轉身,再次開口:“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辛辛苦苦做的菡萏酥,就這麼沒了。”
“奴婢該死,請公主恕罪。”花影聽見清塵略帶埋怨的聲音,立即跪下來請罪。
“好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吃,倒是可惜了這幾朵漂亮的荷花。”清塵雲淡風輕地說着,叫了花影起身,而後回到了鳳藻宮。
清塵也不理會花影心中有何想法,但是她知道,這一次,花影是非出宮不可了。
花影的本名叫芙蓉,與菡萏本是一家,清塵口中那個叫做菡萏的女子,本是芙蓉的親姐。
芙蓉與菡萏的父親乃是亳州的一個教書先生,所以姐妹二人本也是書香門第,可惜後來家道中落,李先生也染病身亡,姐妹兩人本以爲可以去投靠父親生前的摯友,卻沒想到那個伯父見色起意,強要了菡萏之後,還將兩人賣到不同的青樓,於是姐妹兩人就此淪落風塵。
後來,芙蓉因爲不想接客,在麗春樓打死了人,偷跑出來,被葉傾城所救,收進蕭凌的暗衛中,改名花影,接受訓練,而她,卻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姐姐。
而這菡萏酥,也是花影的父親尚在,她的姐姐經常在家裡做給她們吃的糕點,因爲是用菡萏做成,又因爲姐姐名爲菡萏,所以纔給這種糕點,取名叫做菡萏酥。
這些事情,都是葉傾城在遇到芙蓉之後,差人去打聽的,直到她確定芙蓉說的是實話,並且爲了手中能有控制住芙蓉的籌碼,所以連這菡萏酥也一併學了來,雖然不地道,但如今看來,卻是極爲管用的。
當初在查這些事的時候,並沒有想過會有今日這一天,也沒有想過,這些原本以爲用不到的事情,竟然會在這樣的時候,幫了她的大忙。
至於花影,她這麼多年沒有聽到姐姐的消息,今日偶然間看到熟悉的菡萏酥,又從清塵的口中聽到姐姐的消息,又怎麼能不出去打聽一番?只要花影出去,那麼……消息自然也就能帶出去了。
清塵腦海中盤算着,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將宮裡的消息透露給寧辰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