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心語看着清塵,目光中帶着絲絲不解,卻也帶着些微讚歎。
良久之後,她纔開口:“沐姑娘果然非同凡響,連這件事都知道,卻不知這南疆,還有什麼事情是姑娘不知道的?”
“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爲對殿下的關注,也是對今日之事的重視,還請殿下勿怪。”清塵倒也沒有否認,對聶心語道了個歉,神情淡淡。
“六皇妹身邊有姑娘這般智計無雙的人才,何愁得不到江山?”聶心語感嘆着,“從制定計劃到今日收,姑娘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在內,即便不能徹底扳倒三皇妹,卻也要斬斷三皇妹的一條臂膀,不可謂不高明。”
“殿下也是難得的明白人。”清塵笑着開口,“既然殿下已經知道了,不知殿下想如何做呢?”
“姑娘這是想要我一個承諾了?”聶心語擡眼,問着。
“殿下快人快語,民女欽佩不已。”清塵說道,“我不過是想跟殿下做一筆交易罷了。”
“我是可以答應今日之事不向母皇透露半分,也答應站在六皇妹這一邊幫助她奪得皇位,可是我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呢?”聶心語問道。
“殿下如今最想要的,難道不是一個相對健康的身體嗎?”清塵問道,“雖然纔過去半年,但是不久之前,天星和凝月的戰事卻是真實存在過,如今雖然暫時偃旗息鼓,可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國戰事又會捲土重來。南疆是女尊國,行軍打仗方面本就處於劣勢,一旦開戰,戰火波及,朝中無將,南疆必然會遭受滅頂之災。”
清塵語氣淡淡,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可是聶心語卻因爲清塵的短短數語,目光驟然緊縮。
她看着清塵說話時的樣子,心中甚至感嘆,幸虧這樣一個人來了南疆,也幸虧她是在幫助自己的妹妹,幸虧她對南疆沒有太多的企圖,否則,整個南疆也不一定有人看的有她透徹。
如今的南疆,朝中奪嫡慘烈,不管是二皇女還是三皇女,亦或是一向受寵的六皇女,都對邊境戰事知之不多,能夠行軍打仗的攝政王早已經被貶爲庶民,南疆朝中無將,除了她手裡還有些兵權,其他的都是些空架子。
所有人都以爲得到了皇位就是最終的結果,可是沒有人去想,即便得到了皇位,若是架不住天星和凝月的大軍,南疆依舊會不復存在。
可是沐清塵卻將這一切,看的十分清楚,甚至知道……如今的南疆,唯有依靠她聶心語。
“既然姑娘什麼都知道,打算怎麼辦呢?”聶心語問道。
“敢問殿下,懷瑾的醫術,可還滿意?”清塵見把話說開,於是也不瞞着,便笑着看向聶心語,開口問着。
此言一出,聶心語瞪大了眼睛,心中忽然間明白了什麼:“懷瑾姑娘,是你的人?”
“不錯,她是我的人,也正是我把她安排在殿下的身邊,爲殿下治病。”清塵絲毫不掩飾地承認,“殿下最近一段時間,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想必是懷瑾的功勞了。”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有這麼大的勢力,竟然連我的府中,都能安插人。”聶心語搖搖頭,眼神中帶着絲絲警惕地看着清塵。
“殿下錯了,雖然懷瑾去大皇女府是我授意,但是將她帶回去的人,卻正是大皇女殿下本人。”清塵說道,“是殿下因爲相信懷瑾的醫術,纔會將她收入府中。”
“三皇妹的人來過府中,這消息也是懷瑾透露給你的?”聶心語問道。
“不錯。”清塵說道,“不過殿下,你不必懷疑我把懷瑾安排在你身邊的用心,並不是爲了監視你,而是爲了我方便做事而已。更何況,南疆現在不管怎麼爭奪,內部不能亂,若是亂了,勢必會給凝月或者天星出兵的機會。”
“這麼說,我還應該感謝你?”聶心語挑眉。
“這倒不必,我如今對殿下坦誠相告,只是希望殿下能夠相信我。我要輔佐的人是六殿下,同樣的,你是六殿下敬重的皇姐,我自然也不會對你不利。”清塵說道。
“好,我答應你。左右聖地的事情,我們已經合作,如今也不怕再與你合作第二次。”聶心語說着,嘆了口氣,“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也會站在六皇妹這邊,我只是想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懷瑾會盡最大的努力,還請殿下放心。”清塵如此說着。
聶心語點點頭,伸出手,與清塵擊掌爲誓,兩人沒再說話,卻一切盡在不言中。
處理好外面的事情之後,兩人便又一道回到了飯廳,將禁軍死傷情況向女皇稟告,然後等候女皇處置。
“讓他們把這裡收拾一下,在飯廳外面扎帳,爲防止體內毒素擴散,恐怕今夜我們都要住在這兒了。等懷瑾姑娘回來,再作打算。”女皇吩咐着。
衆人領命而去,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孤城山又恢復了寧靜,慈靜庵周圍的屍體被擡走,連血跡也被清理乾淨,如果不是女皇和六皇女身上還有傷,衆人只怕會覺得這是一場夢境了。
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清塵以小心謹慎爲理由,說要四處巡視,將飯廳的防衛工作交給聶心語和聶心瑤,然後自己便孤身一人走了出去。
沒有人懷疑她的話,畢竟清塵是剛剛爲了保護女皇和六皇女,立下大功的人,所以清塵憑着這個優勢,成功來到看管聶心柔的地方,四處打量着。
其實看管聶心柔的地方並不算很嚴密,畢竟禁軍已經死傷衆多,還有一大部分在飯廳附近保護女皇的安全,再加上聶心瑤當時爲了放聶心柔的人進來而故意露出的破綻,清塵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看管聶心柔這個地方的突破口。
她並沒有出聲,而是站在窗戶邊上,靜靜地聽裡面的動靜,因爲她知道,此時蕭逸就在屋子裡面,聽從聶心柔的吩咐。
聶心柔並不是就這麼善罷甘休的人,即便此時她被困在這裡,即便她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已經因爲近日之事喪命,她還是不會放棄,因爲她已經爲這件事付出了這麼多,又怎麼會允許自己半途而廢?
最重要的是,她還活着。只要活着,她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主人請吩咐。”蕭逸的聲音傳來,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彷彿沒有靈魂的軀殼,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
“你聽着,我要你……”聶心柔放低了聲音,在蕭逸的耳邊低聲說着什麼,蕭逸將一切都聽在耳中,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將一個被蠱蟲控制的聽話傀儡扮演的惟妙惟肖。
也不知過了多久,聶心柔終於吩咐完畢,蕭逸什麼都沒說,轉身便從後窗一躍而出,幾個縱身,便消失在衆人的眼前,快的來不及捕捉,外面的守衛也只感覺到一陣風閃過,什麼都沒看到。
清塵思忖片刻,也不再理會屋子裡的聶心柔,轉身朝着蕭逸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剛追了沒多久,便來到孤城山上裡慈靜庵不遠處的林子裡,卻見蕭逸正環抱着胸,靠在一棵大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清塵,似乎料定了她一定會跟過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蕭逸說着,臉上又恢復清塵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表情,讓清塵一陣恍惚。
曾幾何時,蕭逸也是這樣肆無忌憚地笑着,玩世不恭的表情加上灑脫的性格,成功迷惑了蕭凌和沐清珏呢麼多年,也着實讓她懊惱了好一陣子。可是後來,當他身受重傷被人帶走,而後又重新出現,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的傀儡,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懷念初見時的他。
“她又有任務交給你?”清塵走近蕭逸,開口問着。
“她讓我去給玉無緣送信,往日這些事情,都是寶蓮做的,如今寶蓮自動頂罪,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如今她身邊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都沒有,唯一可以相信的,便是被蠱蟲控制的我。”蕭逸輕笑着,開口說道。
“可是她並不知道,你根本沒有中蠱毒。”清塵也笑了,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再次開口問道,“對了,說起蠱毒,你是怎麼回事?我當初離開凝月京都的時候,你分明已經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可爲什麼如今全好了呢?”
“並沒有全好。你如今看到的,也不過是我藉助外力強撐起來的罷了。”蕭逸苦笑,“芝蘭蕊的毒性強烈,更何況它在我的體內已經盤積了二十年,早已變成了劇毒之物,噬魂蠱的蠱蟲進入我的體內,因誤食了我的血,中毒而死。”
蕭逸說的雲淡風輕,好像所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可是在清塵聽來,卻是一陣心疼。
芝蘭蕊的毒,她也中過,短短的時間,卻已經叫她痛不欲生,更何況蕭逸過去的二十年?這該是有多麼強烈的毒性,才能將噬魂蠱的蠱蟲毒死?
蕭逸沒有中噬魂蠱,對清塵來說,並不是好事,只能說,蕭逸體內的芝蘭蕊之毒,更加嚴重,嚴重到……連這南疆的蠱毒,都無所畏懼。
“蕭逸……”清塵低喚,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放心,我沒事。”蕭逸開口,“如今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因爲噬魂蠱,還有聶心柔每日裡在我後背放的那些蟲子,我的內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就連武功也恢復到昔日的狀態,不過是毒未解而已,算不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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