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中袖舞紛飛,女子綺麗的身姿翩然旋轉,和着樂師的節奏,嫋嫋娜娜。
殿中衆人大多看過那日接風宴上沐清塵的一舞,便不由感嘆今日之舞美則美矣,卻少了份意境和靈動。
砰——
綿柔的絲竹聲中忽然發出一陣突兀的脆響,衆人循聲看去,卻見是蕭逸桌席上的酒壺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而壺中的酒卻一滴不剩,盡數進了蕭逸腹中。
“殿下——”清塵微微搖頭,在蕭逸的耳邊低喚着,她知道,此時她要扮演的是一個得體的妻子。
也不知蕭逸有沒有聽到清塵的話,卻只聽得他發出一聲醉中囈語,輕嗯一聲,便再沒了動靜。
“依朕看,九皇弟這是醉了,早告訴他這醉魂酒烈得很,他偏生不聽,這宮宴還未結束便已醉倒。”蕭凌聽見動靜,便如此說着,隨即招來宮中內侍,“逸親王醉了,你們幾個扶着他去歸墨閣歇着。”
“啓稟皇上,殿下貪杯醉酒,玉鉤很是不放心,還請皇上准許玉鉤跟去看看,以盡爲**之本分。”清塵起身行禮,說着。
“逸王妃溫婉賢淑,九皇弟倒是好福氣,你夫妻二人一向和睦,朕不答應,未免太不近人情,也罷,你且跟着去吧。”蕭凌說着,朝着沐清塵揮了揮手。
“臣妾告退。”清塵福了福身,便帶着秋姑姑幾人,和那幾個內侍一起,扶着蕭逸去了歸墨閣。
歸墨閣在皇庭西邊,地方略微偏僻,原本是鍾粹宮的偏殿,鍾粹宮是先帝莊妃所有,自莊妃仙去後,鍾粹宮便閒置下來,再無人居住,只是偶有宮女去打掃,倒也還算乾淨清幽。
幾個太監將蕭逸扶着躺在牀上,清塵親自爲蕭逸脫了鞋子,這才發現蕭逸今日穿的竟然是她親手做的那雙鞋,一時有些怔忡。
“王妃,王爺交給奴才們照看就好,您先去歇着吧。”宮裡的內侍小允子對清塵說着。
“多謝公公好意,只是宮宴還未結束,你們去殿上伺候着吧,王爺我親自照看就好。”清塵笑着說道。
“奴才讓小熙子候在殿外,王妃有事吩咐即可。”小允子說完,便和那叫小熙子的太監退了下去。
清塵扯過一旁的被子爲蕭逸蓋上,然後坐在牀邊,想了想,然後說道:“秋姑姑,你對着宮裡熟悉,勞煩你去煮一碗醒酒湯來,一會兒宮宴結束,殿下這個樣子,我們沒辦法回府。”
“是,王妃,奴婢這就去。”秋姑姑領命而去。
養心殿的清音舞樂虛無渺遠,宮人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歸墨閣裡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殿下還要沉睡到幾時?莫不是真的想在這宮裡過夜?”清塵凝神,見四周並無異狀,這纔開口。
“醉魂酒烈性無比,不知王妃怎知本王並未醉倒?”蕭逸聽聞清塵的話,驀地睜開眼睛,問着。
“王爺深諳習武之道,當知醉酒與清醒之時,呼吸的輕重粗淺是有差別的。”清塵說着,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才又道,“時隔多年,王爺重回故地,卻不知是何感想?”
“你知此地與本王的關係?”蕭逸問道。
“昔年莊妃娘娘何等榮寵,鍾粹宮中奢華無比,先帝心思用盡,堪比漢時椒房,可惜……沈家地位日盛,先帝苦心孤詣,卻終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送上了風口浪尖……”清塵嘴角泛起一抹莫名的笑意,緩緩開口。
“不錯,此地乃是母妃生前居所。但若本王所知不錯,王妃芳齡不過十七,生在天星國,且久居深宮,爲何對凝月宮廷這二十年前的舊事所知的一清二楚?”蕭逸鎖眉追問。
清塵不期然回神,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便纔開口:“清塵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倒是王爺,費盡心思演了一出醉酒,卻不知欲意何爲?”
“自然是有要事。”蕭逸開口,“不知王妃可曾記得,新婚當夜答應過本王什麼?”
“他日你若有需要,我必傾力相助一次。”清塵回答着,便已知道,蕭逸這是在讓她兌現諾言了,“不知今日王爺需要我做什麼呢?”
“本王要去藏經閣,所以,需要王妃替本王阻擋來人的腳步。”蕭逸說着,從牀上翻身而起,一躍落在地上,再次開口,“本王知道王妃做得到。”
“你……”清塵看着蕭逸,眼中露出驚詫,卻在閃神的瞬間,便見蕭逸從歸墨閣的後窗躍了出去,起落之間,便已消失無蹤。
蕭逸去藏經閣做什麼?
清塵凝眉,心中思忖着蕭逸去藏經閣的目的,漸漸浮上些許疑惑。
凝月皇庭的藏經閣,向來存放的都是民間蒐集於宮中的珍藏孤本,或是傳承千年的醫道經典,或是失傳已久的武功秘籍,樣樣珍貴無比,也正因如此,所以藏經閣機關重重,暗器遍佈,危險至極。
先帝在時,爲防那心懷不軌之人進宮圖謀,曾特意招攬民間高人將藏經閣內的機會暗器加以改造,更加精密無比,而當日奉命督造這些機關暗器的,便是深得先帝信任的葉傾城,對藏經閣機關加以改造的,便是如今摘星樓中的天機子。
蕭逸手下能人衆多,武功也已是登峰造極,卻不知藏經閣中又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冒這麼大的險?
莫非是……
清塵閉上眼睛,腦海中無數念頭閃過,心思千迴百轉,終化爲淺淺的四個字——先帝遺詔。
沒錯,蕭逸想得到的,一定是先帝遺詔。爲防皇子王孫陰謀篡權,凝月國曆代帝王會將遺詔存放在藏經閣,並派宮中大內高手暗中保護,直到新帝登基。
可據她所知,先帝駕崩突然,並未留下什麼遺詔,而恰逢凝月天星戰事初定,需要有人安定朝堂,穩定人心,所以她順理成章地將蕭凌推上了皇位。
思及此,清塵驀地睜開了眼睛,臉上閃過一抹冷意,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夜殤。”清塵冷然開口。
“屬下在。”暗處人影一閃,一身黑衣的夜殤便出現在清塵的面前。
方纔在養心殿中,爲防蕭凌察覺,他不敢靠的太近,如今在歸墨閣,憑着他的輕功,自然是不懼的。
“我要去藏經閣,這裡暫時不會有人來,你守在這裡,以防有變。”清塵吩咐着,毫不猶豫地轉身,解了身上的披風,只着宮裝,離開了歸墨閣。
年三十的凝月宮廷一如既往地熱鬧,並沒有因爲葉傾城的死亡和葉家的覆滅而有絲毫影響,畢竟在衆人的眼中,帝王的權威不可侵犯,而一個家族的興亡卻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養心殿中絲竹之聲隱隱傳出,帶着絲絲喜慶,清塵甚至可以想象,衆人臉上掛着喜悅的笑意,來迎接這個代表安樂的永寧元年。
憑着往日的記憶,清塵到了藏經閣下,卻見門口守門的侍衛早就暈倒在地,心知這是蕭逸做的,便也沒再多耽誤,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當清塵踏入藏經閣的那一剎那,一陣凌厲的掌風忽然撲面而來,帶着凜冽的殺氣,不留餘地。
清塵閃身回頭,同樣是一掌推出,卸了背後那一掌的大半力道,卻終究沒阻擋得了那來勢洶洶的內力。
蕭逸見是清塵,大驚,饒是忙將手中力道撤回,卻已然來不及,依然擊在清塵的肩上,讓她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
“你怎麼會來這裡?”蕭逸的目光鎖住清塵,冷聲問着。
“藏經閣裡機關重重,自然是來提醒你別誤中副車。”清塵穩住身形,略微調息,這纔開口。
“這是凝月皇宮的藏經閣,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蕭逸說着,轉身走到門口,順勢便要將門打開。
“別開門——”
清塵驚呼,卻已來不及阻擋,只見蕭逸雙手已經放在門閂上,忽然間,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異樣的激響,似有箭只帶着破風聲從暗處直射而來,頓時鋪天蓋地,將兩人包圍。
沐清塵離那機關很近,眼見已是躲閃不及。
“清塵——”蕭逸迅速反應過來,低喚一聲,迅速掠到沐清塵身邊,摟腰旋身,帶着清塵躲過了突如其來箭只,穩穩落地。
沐清塵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還沒來得及說話,卻不曾想在蕭逸落地的瞬間,第二波箭雨再次襲來,更加密集,也讓兩人更加無從躲避。
“右邊兩步,後退一步,前進三步。”清塵卻在此時開口。
她被蕭逸抱着,就如同上次在蒼茫山的林間一般無二,但她顧不得許多,蕭逸觸動了機關,蕭凌肯定很快就會知道,大門已經出不去,她必須在蕭凌趕到這裡之前,將蕭逸帶出去。
因爲,蕭逸還不能死在這裡。
蕭逸雖然詫異,但腦海中卻想起方纔清塵叫着“別開門”的話,選擇了毫不猶豫地相信。
電光火石之間,蕭逸帶着清塵,按照她所說的步伐走動,躲開了襲來的箭只,再次落地的時候,卻見那些暗處箭雨果然紛紛停下,再無動靜。
地上紛亂的箭只讓蕭逸知道,這一切並非幻境。
“進入藏經閣的人,有兩種走出去的方式,一種是知曉打開大門機關的方式,從門口出去;另一種是武功高強且深諳奇門遁甲之術,破了這屋子的機關暗器。”清塵深吸一口氣,扭頭看着蕭逸,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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