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在宮中留到半夜,回來的時候,清塵已經睡下了,他並沒有驚動清塵,而是悄聲無息地在清塵寢居的軟榻上和衣躺下,直到天明。
旦日一早,蕭凌的處決聖旨到達逸王府,一同而來的還有宮中各種珍奇補品藥材。
蕭逸和清塵領了旨,便叫錦顏將皇上賞賜來的東西悉數放進庫房,而後才叫秦管家去地牢提秋姑姑進宮面聖候審。
可當秦總管到了地牢之時,才發現秋姑姑已經服毒自殺。
清塵不想傷及無辜,所以陳炳自殺乃是假象。清塵答應陳炳,幫助他將秋禾與杜飛揚一同送出京都,一家人團聚,所以陳炳才肯答應演這場戲。更因爲清塵讓夜殤給秋禾看了杜祥銳的玉佩,故而秋禾將清塵當做救了杜飛揚的恩人,並沒有反對清塵的安排。
只是這一切,秋姑姑並不知道, 一句畏罪自盡,便掩蓋了所有的過往,宮裡沒再有任何追究,而至今清塵也不知道蕭凌心中的想法,接連而至意外是不是讓蕭凌心中存了疑雲,也未可知。
秋姑姑死後,錦顏她們幾個說話明顯放開多了,露落居里並未再出現任何不妥,沐清塵先是風寒,後是中毒,纏綿病榻兩個月之久,終於在逸王府第一枝桃花盛開的時候,徹底痊癒。
春暖花開的時節,不管是宮中還是王府,都是一片平靜,明月在安妃身邊監視,葉夕幫着淑妃與沈碧環爭寵,就連沈碧寧也只待在自己的清暖閣裡,很少出門。
“王妃,宮中來帖子了。”握瑜手中拿着一本燙金的帖子走了進來,遞到沐清塵的面前,說着。
清塵接過帖子,打開一看,嘴角邊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隨手將帖子放在桌上,又端起桌上的茶杯,並未開口。
“王妃,這是宮裡哪位娘娘的帖子?又要做什麼?”錦顏好奇地問着。
“是淑妃邀請王子皇妃,以及各宮妃嬪孃家未出閣的小姐一同進宮,遊湖賞景。”清塵淡淡的說着,臉上的笑意並未減退。
“遊湖賞景?好啊,王妃在王府中憋悶許久,去遊遊湖散散心,也是極好的。”錦顏點頭說着。
“我看是你想去吧?”還沒等清塵說話,握瑜便先開了口。
“我纔不去呢,還是你和懷瑾跟着王妃去好了。”錦顏聽了握瑜的話,癟了癟嘴,如此說着。
“往日不是你一向最積極?怎麼今兒個倒轉性子了?”清塵打趣道。
“這不是因爲奴婢最沒用嘛!奴婢自小跟着王妃在宮裡頭長大的,又怎麼會不知道深宮裡其實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萬一奴婢不小心犯了錯,連累了王妃,奴婢萬死也難辭其咎。”錦顏說着,“可懷瑾和握瑜就不一樣了,萬一有什麼事,她們還能幫着王妃。”
“你能說出這番話,可見你是真心爲我着想的。”清塵放下茶杯,輕笑着,“咱們如今步步爲營,保命最要緊,一步也不能踏錯。”
“奴婢知道的。”錦顏點點頭。
“握瑜,去叫上懷瑾,收拾收拾,我們準備進宮。”清塵朝握瑜吩咐着,又叫錦顏伺候着換了身素雅一點的衣裳,梳了簡單的髮髻,這纔出了門去。
凝月宮廷有一片鏡湖,與御花園打造的景觀湖不同,此湖乃是天然形成,在凝月皇城建造之初便已經存在。當初建造皇城的能工巧匠借鏡湖的地勢,將凝月六宮圍湖而建,其間夾雜竹海梅林,或假山秀石,百年來歷經風霜,如今看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與上一次德妃召見,在碧芷宮的精緻奢華不同,這一次淑妃講求的是清新雅緻。
一衆妃嬪都安排在鏡湖邊的竹海旁,青林翠竹,綠意盎然,一片生機,遠遠望去,盡是翠色無邊,盈盈欲滴。
如今的凝月國就蕭逸一個親王,總共也就沐清塵這個正妃與沈碧寧這個側妃,而各宮妃家族中未出閣的小姐,如今也只有相府三小姐沈碧婷,和楊舒楊昭儀的堂妹楊瑩。
不管是妃嬪,還是未出閣的小姐,幾乎個個容顏俏麗,褪下了厚重的冬裝,只着春衣,嫋嫋娜娜,身姿娉婷,清塵夾雜在她們中間,倒顯得素淨得多。
“今日在這鏡湖舉辦小宴,雖說是請衆位姐妹聚一聚,實則是爲安妃妹妹準備的。”淑妃見人齊了,便率先開口,“之前衆位姐們曾伴駕隨行,跟着皇上卻且柔山狩獵,也算是出門踏青了一趟,可安妃妹妹待在宮裡,替姐妹們服侍太后,盡心盡力,咱們得好好謝謝她纔是。”
“淑妃娘娘客氣了,服侍太后本就是臣妾分內之事,算不得什麼。”安妃輕笑着說道,“不過也幸虧各位姐妹不在宮裡,日前宮中出了刺客,甚至闖了皇上的龍宸宮,好在沒有傷到人,若是各位姐妹有何損傷,皇上這心裡可要心疼了。”
安妃在說這話時,眼神狀似無意地從清塵的面上掃過,卻見清塵神色平靜,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沒有絲毫異樣。
“安妃娘娘說笑了,宮中鬧刺客,且柔山也不甚平靜呢。逸王府的丫頭真是什麼都敢做,是不是,沈側妃?”楊昭儀卻在此刻開口,不知是諷刺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忽然看着沈碧寧。
“昭儀娘娘說笑了,且柔山之事玉鉤也有所耳聞,皆因丫頭膽大妄爲不懂事,以致牽連逸王府的聲譽。”沐清塵忽然開口,卻是爲沈碧寧解釋。
沈碧寧心中一驚,看着沐清塵,卻見沐清塵向她投來一抹了然的神色,心中最後那點疑惑也被確定,眼中帶着微微感激。
“且柔山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若不是二姐管教不嚴,又怎麼會容忍手底下的丫頭做出這等膽大妄爲的事來?”沈碧婷卻忽然開口,眼神略有不屑。
場中妃嬪聞言,只是微微詫異,卻又平靜。相府的嫡庶之爭向來爲京都所有人知道,沈碧婷自幼失去母親,被養在大夫人膝下,就如同第二個嫡出小姐,自然與沈碧環更親近一些,所以用這種態度對待沈碧寧,也就見怪不怪了。
“相府的三小姐果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天真的很,就連說話也這般童言無忌。沈側妃是皇上和太后賜了印璽親封的,雖然是側妃,但也是有品級的,三小姐能這般與沈側妃說話,想必姐妹之間的感情是極好的。”楊瑩在一旁聽着,卻忽然如此說着。
一番話說的笑意盈盈,表面上說沈碧婷年幼天真,姐妹感情好,實際上卻在嘲諷沈碧婷的無知,就連沐清塵也在心中忍不住拍手叫好。
清塵暗自思忖,女人之間無非就是口舌是非多,閒來無事挑撥離間,暗中嘲弄,而這個楊瑩顯然是各種高手,因爲她比楊舒更高明一些,若楊家進宮的是楊瑩,只怕這後宮恐怕更加不得安寧。
宮裡頭就是這樣,表面一團和氣,笑臉迎人,其實背地裡還不知道做了多少捅刀子的事情,清塵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面前的一衆妃嬪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或達成聯合,或針鋒相對,心中忽然間生出一絲絲慶幸。
倘若蕭凌不曾背叛,倘若她還是凝月國的皇后,如今她也該是蕭凌後宮妃嬪中的一人,扮演一個賢良淑德寬容大度的皇后,接受蕭凌因爲平衡朝堂將各色女子接進宮,忍受蕭凌與其他的女人肌膚相親。
然後,她就會和後宮所有的女人一樣,在這些明爭暗鬥和勾心鬥角中逐漸失去自我,爲了坐穩鳳座而不擇手段,變得面目可憎,直到被蕭凌厭棄。
“每每朕不在,宮中便如此熱鬧,是不是趁着朕不在,你們聚到一起,在說朕的壞話?”忽然間,蕭凌的聲音在衆人的身後響起,帶着微微戲謔。
清塵隨着衆人起身行禮,看着蕭凌旁若無人地走到顧嫚如的身邊,擁着顧嫚如的肩,滿臉寵溺的樣子,似乎要將自己的滿腔溫柔,都交給眼前這一個人。
這樣的表情,從前都是屬於她的,沐清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如此平靜地,看着蕭凌將所有的溫柔都投注於另一個女子的身上,卻無動於衷。
“臣妾哪兒敢說皇上的壞話?是姐妹們想着,皇上日理萬機,辛苦得很,該如何想個法子逗皇上開心呢。”顧嫚如對着蕭凌溫柔一笑,如此說着。
沐清塵看着顧嫚如,從她的動作和眼神裡,看到了絲絲熟悉,那是曾經屬於葉傾城的東西,放在顧嫚如身上,少了份冷然和剛毅,卻多了份柔情和嫵媚,或許這樣溫柔似水的女子,纔是蕭凌需要的。
可是……她又怎麼會讓蕭凌,如此好過呢?
“不知愛妃想到了什麼法子,要逗朕開心呢?”蕭凌問着,臉上的笑容依舊,卻沒有人看到,那深深的笑容背後,暗藏着怎樣的殺機。
“臣妾沒想什麼好法子,不過楊昭儀爲了讓皇上開心,倒是下了不少功夫。”顧嫚如緩緩開口,“楊昭儀知道皇上喜愛曼妙的舞姿,這段時間便練了一支舞,不如皇上看看?”
“既然愛妃說了,那朕看一看又何妨?”蕭凌點頭應着。
楊昭儀見狀,謝了恩,歡天喜地地下去換了身衣裳,纔有款款的走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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