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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顧大夫看了兩眼黃老爹的膝蓋,清冷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不等黃老爹答話,顧大夫又道,“老漢是爲自己求醫,還是爲他人而來?”
黃老爹一怔,因這顧大夫一口官話,緊接着面露喜色,剛纔懷着的一絲忐忑全然不見,此人定是顧曦鈞無疑。
他抱拳的手激動得顫抖,嗓音有些不穩,急忙道:“顧大夫,我家中有一小孫女,一個多月前受寒,久治不愈,煩請顧大夫能爲我孫女兒看診。”
翠眉立在黃老爹身後跟着行禮,心中喜悅如泉涌,笑着看向顧大夫時,卻見他身後的小藥童神色有些不對,又見櫃檯邊的小藥童也面色緊張,一時迷惑,生怕黃老爹說錯話得罪顧曦鈞,錯失大好機會,細細回味黃老爹的話,正要開口補充金穗的寒症緣由,顧曦鈞卻蹙着眉問:“你家孫女如何受了寒?”
黃老爹腰彎了彎,躊躇了會兒,眉間夾着一絲心疼,道:“我孫女兒是因受了涼水的寒氣,初時昏迷,退了高熱,落下個咳嗽痰熱的病根兒,見着變天兒,時不時發上一場傷寒。”
小藥童很有眼色地取下顧曦鈞的藥簍,又是拍打他身上的落雪,又是遞上熱茶熱毛巾。
顧曦鈞手一拂,指揮藥童把藥簍放在桌子上,一邊撿分草藥,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可吃過藥?是哪位大夫開的?”
黃老爹看向翠眉,金穗的藥方翠眉早已熟記於心,翠眉比背書還流利地一一背出。
黃老爹察言觀色,顧曦鈞面色未變,他略鬆口氣,道:“前些日子的藥是白水鎮上濟民堂何修遠何大夫開的,近來都是曹珂曹大夫開的藥方。”
顧曦鈞手一頓。接着依然面無表情地分藥。
黃老爹心口揪緊,雙手悄悄握成拳。
端茶的藥童眼尖,指着一株乾枯的草藥笑道:“難怪今兒的顧大夫心情好,原來是採到了好藥!不枉顧大夫在天寒地凍的東山上待了七八天才回來。”
黃老爹恍然而悟,感激地投去一瞥。
藥童抓抓腦袋,給黃老爹續了熱茶。
此時醫藥堂裡只有他們幾個藥童和黃老爹等人,那些等候看診的人十天半個月等不到顧曦鈞出診,早早回去了。藥童們見顧曦鈞如此行事,以爲事情可成,便放心地去準備打烊了。
黃老爹靜靜地等着顧曦鈞分藥。這點耐心他還是有的。
等到茶水涼透,在草藥裡投入了十分注意力的顧曦鈞才擦擦手,回頭見黃老爹仍然站在他身邊。他蹙眉略帶驚訝地問:“你怎麼還不走?”
“……顧大夫……”黃老爹更爲吃驚,提醒道,“顧大夫,您啥時候有空閒,我帶孫女兒來看診。您……”
“我不會爲你孫女出診!”顧曦鈞生硬地打斷黃老爹的話,坐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撇着茶葉末子,說出的話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顧大夫,可是我孫女兒。等着您救命。您要多少診金,我就算砸鍋賣鐵也給您湊來。”黃老爹急了。
翠眉咬着嘴脣,憤然地望着優哉遊哉的顧曦鈞。沒料到顧曦鈞竟如此耍人。果真如傳聞所說的性格怪癖。
顧曦鈞不慌不忙地說:“老漢,你姓黃,你們家出了個秀才是吧?”
黃老爹說不出話來,他已猜到原因,困難地點點頭。
翠眉不知因由。替黃老爹着急,又見他不說話。柳眉輕擰:“顧大夫,我們家老爺的事與我們姑娘無關,都說救人性命是大夫的天職,你咋能因爲我們老爺就對我們姑娘見死不救?”
“翠眉!”黃老爹輕喝,“你閉嘴,不許對顧大夫無禮!”
翠眉抿抿脣,發覺自己無狀,暗瞪了顧曦鈞一眼,垂下眼皮不敢反駁黃老爹的話,心中卻爲金穗悲苦起來。
顧曦鈞沒有情緒的眸子看了一眼翠眉,又轉回黃老爹的臉上,道:“想來你們打聽過我出診的規矩。”對翠眉的話採取了完全漠視的態度,絲毫不辯解。
黃老爹只覺嘴巴里像塞滿了黃連一般苦澀,苦笑道:“顧大夫好眼力,是我黃老漢的不對,不該對顧大夫隱瞞。我家孫女兒是落水受了寒氣,她是個苦命的娃兒,好容易撿回一條小命,顧大夫,請您看在她小小年紀要受病痛之苦的份上,出手救救她吧!”
翠眉聽得心驚肉跳,逐漸回過味來,當初曹大夫提醒過,這顧大夫是在救治了一名落水貴女之後被伯京貴人嫌棄的,不然曹大夫不會特意提及,那麼顧大夫自然是忌諱這些個事兒。
偏偏那麼巧,金穗與那貴女同是落水,又同是女孩。這可不是勾起顧曦鈞難堪的往事嗎?
這個話黃老爹和翠眉想到了卻不能挑明,也不知曹大夫是怎麼打聽到如此隱秘的事的。
黃老爹泛着一絲疑惑的眼對上顧大夫染着薄怒的視線,不由眼皮一跳。
他的隱瞞戳破,實則硬生生扯了顧曦鈞的傷疤。
顧大夫本來就黑的臉瞬間黑如鍋底,眼底飛快閃過一絲羞辱,驀然起身,擡腳往後堂走,邊走邊冷冷地吩咐小藥童:“今日累了,不予診治,送客!”
小藥童可惜地搖頭,低聲道:“老爹爹,請吧。明兒的莫來了,我們顧大夫說不治,就是你上門求一千次也沒用!”
黃老爹腰一下子佝僂了,眼中露出絕望,心中懊悔不已,是他存了一絲僥倖纔會對顧曦鈞半遮半掩,哪知顧曦鈞早聽說了黃秀才的事,現在恐怕顧曦鈞除了有難堪之外,還有對他欺瞞的惱怒。
小藥童還要再勸,翠眉同樣着急,誰都沒想到黃老爹會突然追上去噗通一聲跪在顧曦鈞身後,哀慼地道:“顧大夫,我黃老漢不是有意隱瞞。實在是孫女兒的病再耽誤,以後怕是去不了根兒了。顧大夫,求您救救我孫女兒!“
顧曦鈞聽到聲響,腳步猶疑,徐徐進入門內。
黃老爹直着的身子萎頓下來,真正體會到哀莫大於心死。
翠眉默默流淚,要扶起黃老爹,她從未見過黃老爹如此卑微地乞求過別人。在她眼裡,黃老爹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個硬漢,即使席氏和黃秀才接連鬧出家醜。也沒能打倒他,在村裡人村外人面前,腰背挺得直直的。
“老太爺。快起來吧,要是姑娘曉得你這個樣子求人,還不曉得會咋樣呢。”
黃老爹極痛之下,連眼淚都流不出來,踉蹌着站了起來。拍了拍翠眉的手。
翠眉被他的舉動嚇壞了。
正在這時,簾子晃動,顧曦鈞去而復返,冷漠地看着地上的黃老爹。
黃老爹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眼巴巴地望向他。
翠眉無法扶起黃老爹,只得跪在他身後。
顧曦鈞移開目光望向堂外。說道:“每日上門求我出診的人不知凡幾,黃老漢,你能跪我。衝着你這一跪,我可以答應爲你孫女看病。”
他的目光掠過黃老爹的膝蓋,又移開了,眉梢微皺。
黃老爹喜極而泣,顧曦鈞這人着實有讓人上一瞬在神仙美境。下一瞬落黃泉煉獄的本事。至於他話中的深意,他此時已無法再去深思。印印眼角淚痕,忙道:“多謝顧大夫了。”
翠眉臉上喜色蔓延,代黃老爹磕了三個頭。
顧曦鈞一拂袖,又道:“先別謝我,要我治你孫女,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啥條件?別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百個,我也答應。”黃老爹想也不想地說道。
顧曦鈞嘴角牽起一絲笑紋,極爲冰冷:“診費須得一千兩銀子。”
堂上除了顧曦鈞之外,其他人莫不是瞪大雙眼。
黃老爹傻了一樣盯着顧曦鈞,不可思議地重複:“一千兩?一……千兩……銀子?”
顧曦鈞回身便走:“你什麼時候湊夠了銀子,我什麼時候給你孫女看診。”
翠眉扶着黃老爹的胳膊,手下顫抖,不知是黃老爹在抖,還是她在抖。
黃老爹的喜悅不翼而飛。
“老太爺,顧大夫這不是爲難我們嗎?我們不過是莊戶人家,去哪兒尋來一千兩銀子。”翠眉的眉稍蹙起,又是氣又是恨。
小藥童們投來同情的目光。
黃老爹呼吸深沉悠長,有一個剎那,他的心臟緊縮成一團,痛不可抑。在翠眉和小藥童的扶持下,他慢慢坐回椅子上。
緩過氣來,他聲音乾澀地對翠眉道:“我們先回去吧,天兒黑了,再不回去,你們姑娘要擔心了。”
翠眉點頭,心情變得沉重。
小藥童送上燈籠,說道:“老爹爹,路上小心。顧大夫的事兒……他脾氣古怪,既然答應了要給你家的孫女兒瞧病,來日方長,要是你們有與我們濟民堂相熟的大夫,多勸勸,說不得到時他不要銀子也肯出診了。”
不過是安慰之言,黃老爹仍是道謝。
他與翠眉歸來時,已至四更,金穗守着不睡,到此時正是極困,夢裡不安穩,第二日一大早便醒了。
黃老爹和翠眉神色如常,金穗並未發現不妥,極有興致地拉着黃老爹去看她昨天和小雨點幾個小屁孩捉住的黃鼠狼。
黃鼠狼在雪坑裡困了一夜,四周圍散發出尿騷味。
金穗捏着鼻子掀開扣在雪坑上的雞籠,歡快地道:“爺爺,爺爺,昨兒的院子裡跑來黃鼠狼,我還以爲是大老鼠,可嚇了我一跳。我和小雨點山嵐哥哥他們費了老大的勁兒纔將黃鼠狼驅趕到這個雪坑裡。”
金穗眨眨眼:“爺爺,小雨點說,黃鼠狼的皮很值錢,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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