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蘇月的反應，趙皓心裡最後一點的希望也沉了下去。
從確定君九翊是從上輩子而來之時，他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深痛終是冒了出來。
這輩子，從重生而來，所有有關蘇月的事，還有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都從腦海中掠過。
趙皓只覺得心亦慢慢的碎裂，一點點的飛散而去。
是啊，其實他早應該想到的。
那麼多的跡象……
他們第一次見面，她便那般疏遠有禮，去往福建的路上，她偶爾看向他的那種酸苦難言的眼神，還有，她嚐到那滷蛋卻好似理所當然，連一點新奇興奮都沒有。
她在他的懷裡，她喊着他阿皓……
那麼多那麼多的痕跡……
今日，只不過看到君九翊露出那般眼神，他就能明白君九翊的來處。
可是，卻對這些顯而易見之事忽略掉。
只不過是因爲，他從心底害怕着，害怕着這樣一個事實。
若是阿月也是從上輩子而來……
若是阿月依然討厭着他，不再愛他。
只要一想，他就痛到無法呼吸，連心都僵硬到停止跳動一般。
所以，他才一直欺騙着自己，期望着，這輩子的阿月是個全新的阿月，是個，不知道上輩子的他有多蠢有多壞的阿月。
可是，仔細想想，他愛的，一直就是那個阿月啊，一直就是那個，便是京城被圍，也依然不失希望和活力的阿月，是那個經歷過一切磨難也依然保有最真最真之心的阿月。
正是因爲這輩子的阿月便是從上輩子而來，他纔在第一眼便認定了她。
可他卻自欺欺人這麼久……
“你說，我記得……”蘇月震驚過後，結結巴巴的道：“你說你也是？那麼……那麼……”
難不成，趙皓他！
這，這就說得通了！
爲何第一次見面，他看到自己就淚流滿面，爲何他能知道滷蛋，爲何他知道她那麼多的小習慣，爲何他會出現在晉州……
爲何……
爲何他會出現在阿耶城……
“趙將軍，可真是稀客啊。”隨着帶了一絲陰森的聲音，謝珏大邁步的跨進了門，擡眸一看蘇月那通紅的眼眶，眼角頓時一挑的道：“趙將軍，月兒身子還不好，你有事可以找我！”
這個混蛋真真是不省心！他還特意在前院等着他登門，好傢伙，這混蛋居然從後花園進來了！
還跟這找月兒博同情！
而且，這什麼記得不記得的，打什麼啞謎？指望着旁邊人聽不懂嘛！
老子懂！
趙皓眼睛都不看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蘇月，聲音低啞嘶沉的道：“是，不光我，君九翊也是。”
“什麼是不是的？”謝珏直接坐到了蘇月身邊，將蘇月抱在了懷中，瞪着趙皓道：“我家月兒不喜歡聽這些！”
趙皓一怔，看着蘇月那眼眶通紅身體都有些微微發抖的模樣，恍然一驚，伸出手在臉上猛的搓了幾下，將眼角的溼潤給擦了去，同時將心尖的深痛也壓了下去，然後沉聲對謝珏道：“我剛從皇帝那回來，皇帝跟我說，讓你負責蔡炳通敵叛國一案的審理。”
“讓我？不是讓康王？”謝珏眉頭一皺，帶了冷意的道。
“是，皇帝對你讚不絕口，他說你是作爲儲君被培養，能力很強，一定能將此案查好。”趙皓聲音裡還帶着苦澀深痛之意，氣息卻是慢慢的平息下來。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蘇月卻是聽得一驚，再顧不得去想別的，扭頭問謝珏。
昨天晚上知道趙皓回來了，她特意等謝珏等到半夜，謝珏無法，回來之後跟她說了大概情況。
不光是趙皓的情況，還有他們約定好今日要做的事。
那便是，趙皓大張旗鼓的回來並且當着文武百官和百姓的面向皇帝告狀，將事情給鬧大。
刺殺皇帝之罪除非有鐵證，是不好牽涉到六部官員的，但是叛國之罪和顛覆國家之罪，確是可以從戶部兵部查起。
到時候三案同查，蔡黨至少要被除掉小半。
但是，主導查這個案子之人，卻也會成爲衆人之敵。
所以，最好是讓康王去扛這個鍋。
而且，還不能讓人發覺趙皓和謝珏兩人的交情。
可是，現在皇帝卻讓謝珏去查這個案件，那不等於將謝珏給放在火上烤嘛？
“也許皇帝是真的看好我？”謝珏挑了下眉角道。
要說皇帝能聰明的想到這背後的隱患而故意保護自己的親兒子，他是絕對不會認可的，皇帝就沒有那根筋！
也就是說，皇帝還真是看得起他！
既然如此，那便上吧，左右，他也要跟那些人來個正面交鋒，無非早晚的問題。
何況現在有趙皓在，倒是個絕佳的機會。
只是……
眉頭皺了下，謝珏看着趙皓道：“趙將軍怎麼看？”
趙皓低眸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了蘇月，輕輕的，輕輕的道：“先頭那話，你還沒回答我。”
謝珏不適合你，若是你不願意嫁他，我帶你走。
蘇月的眼眶再度一紅，不覺又擡頭去看謝珏，看了片刻後，轉回頭，深吸了一口氣後，對趙皓道：“趙將軍，我七歲的時候，蔣氏的人找到我們母女，打死了我母親還要賣我去那些不好的地方，那時候，是三爺救了我，然後，三爺不顧海船上的禁忌，帶着我出海，我們一起去的巴格達，一起經歷生死的回來，後來，三爺買了茶山，陪我做茶，陪我到處遊歷，我們在一起，在一起……趙將軍，這輩子，蘇月的命，早就和三爺融合在了一起，生，我們一起生，死，我們一起死，不管磨難還是幸福，我們都會在一起。”
所以，所以……
對不起，阿皓，對不起……
這輩子……我也只能辜負你。
趙皓看着她，聽着她聲音輕柔，卻又殘忍無比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
只覺得心口已經沒有了感覺。
先頭那般的痛苦，那心碎掉又散開的痛苦，都好似沒有感覺一般。
只不過是，眨一下眼，便骨碎肉滅般的……
只不過是好似被那烈火燒到最後，連靈魂都要散開一般的……
在最後，所有的痛苦都只凝聚成了一個願望。
“月兒……”謝珏聽着蘇月那般說，只覺得心花都怒放了出來，忍不住在蘇月的額頭上吧唧一下，然後轉頭對趙皓道：“趙……”
“好！”趙皓卻是打斷了謝珏的聲音，緩而重的點頭道了一聲。
雖只一個字，卻是重若千鈞，誓言若山。
若是你不願意嫁他，我帶你走。
若是你願意嫁他，我趙皓拼了性命，也會護他周全！
只要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