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鋪的老闆走出來,話還沒說完,看見林凡怔了下,看見逸興思又怔了下,正待他欲感慨下橘曦新結交的夥伴問的一個賽一個好看?他的目光凝在了梵音的面上。
“小曦丫頭,你新結交的姐姐,模樣可趕上你咯!”明媚動人,嬌花照水,偏有遺世獨立,清冷矜貴,縱然打鐵鋪的老闆再偏心橘曦,也斷不能睜眼說瞎話了。
橘曦與老闆很親近,爲梵音介紹道:“姐姐,這位就是這家打鐵鋪的老闆,姓楊名罡,你就稱他‘楊老闆’就成!”
梵音頗有禮節地頷首:“楊老闆。”
楊罡笑眯眯地看向橘曦:“今兒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還帶着新夥伴?”
橘曦下巴朝梵音擡了擡:“讓姐姐和你說吧!”
梵音道:“楊老闆,冒昧了。先前我意外看見了橘曦姑娘下廚用的勺子,那勺子的材質非比尋常,恰好我非常需要,聽橘曦姑娘說那勺子是她在您這裡打的,就想問問您,那樣的材料,您可還有?”
聽聞那勺子,楊老闆臉色微變,他來回打量着梵音三人,悄悄把橘曦拉到一旁。
橘曦不解,極小聲道:“怎麼了楊老闆?”
楊罡緊張道:“不是讓你別把那勺子拿出來見人嗎?你怎麼還是教人看見了呢?”
橘曦解釋說:“哎呀,這是個意外。今兒傍晚時分,有幾名胡人來我的酒樓,教我做一桌好菜,我也不知他們是做什麼的,便依言做了。誰知,那些菜是那羣胡人的首領用來討好那位姐姐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了眼梵音,梵音回之一笑。
橘曦繼續說道:“那胡人的首領想借我做的好菜討好姐姐,姐姐不肯,他便氣急敗壞,非要剁了做了那些菜的我!”
楊罡大駭:“你沒受傷吧?你教他們抓去了?”
橘曦道:“可不是?正顛勺呢!拎着勺子就被架過去了!幸好這位姐姐厲害,救下了我,不然我就完了!”
楊罡聽聞,若有所思,旋即轉過身對梵音道:“既是小曦的救命恩人,那楊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姑娘請。”
梵音淺莞:“有勞。”
梵音同楊罡走進打鐵鋪,逸興思緊隨其後。橘曦眼巴巴地看着逸興思,樂呵呵地跟在後面。林凡瞧見,撇了撇嘴:“那楊老闆是你什麼人吶?竟然這麼聽你的話?”
橘曦仰脖道:“是我的好夥伴唄?還能是什麼?”
林凡差點驚掉下巴:“那老闆的年紀都能做你爹了,怎麼?你還忘年交?”
橘曦做了個鬼臉:“是啊,你有意見?略略略!”
“我!”林凡氣結,一口氣悶在胸口,怨裡怨氣地走了進去。
楊罡喚人奉茶。梵音等人剛用過飯,便只小小的飲了口。
楊罡開門見山道:“姑娘好眼光。小曦丫頭的那隻鐵勺,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材質,名爲‘玄金’。”
果然。梵音血液裡的某種東西逐漸被喚醒,她彷彿已經聽見了來自記憶深處的嗡鳴。梵音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您這裡可還有餘下的玄金鐵嗎?又或者您知道哪裡還有玄金鐵嗎?”
楊罡輕嘆道:“我這裡,已經沒有餘下的玄金鐵了,哪裡還有玄金鐵,我更是不清楚了,我若是知道,必定早早地去將其挖出,何必等到此時?”
梵音有些遲疑:“那橘曦姑娘的那塊?”
楊罡笑了聲,像自嘲又像笑世事無常:“那塊是她半路撿來的!我找了大半輩子的東西,竟教她隨手一撿,就撿到了,你說這丫頭可恨不?”
梵音亦稀奇:“撿的?”
橘曦不好意思地扣扣耳朵:“嗯。”
楊罡道:“這丫頭拿這塊玄金鐵給我看時,我都嚇壞了,還以爲玄金之名只存在傳說裡,沒成想竟真的存於世間。我花重金向她討要,她偏不同意,她說這塊鐵十分合她的眼緣,就該給她打個大勺纔對。我犟不過她,最終便給她打了個,便是姑娘今日看見的那個。”
梵音嘴角抽了抽。那塊玄金鐵,便是上輩子一直陪伴着她的玄金驚寂槍的原料,她的那把驚寂槍,乃神人造就,又經數萬年於長生海沉澱,因而成爲可毀天滅地的神器,正因如此,她異常珍惜,大多時候不輕使用,沒成想在這個世界,竟教個小姑娘,拿去炒菜了。
梵音又一次感慨世界的魔幻。
逸興思看了眼梵音,擡眸看向橘曦:“你可還記得,你是在哪裡撿到的玄金鐵嗎?”
大帥哥跟自己說話,橘曦忍不住雙眼放光,像是把持不住的模樣。楊罡委實覺得丟臉,狠狠地咳嗽兩聲,橘曦方回神:“我記得我記得!就在東邊那座山下。”
楊罡反駁道:“那座山後來我去過了,已然沒有了。”
橘曦不願在大帥哥面前落面子,執拗道:“我說有就是有!”
說罷,鋪子裡短暫的寂靜了一瞬,旋即楊罡抄起傢伙,招呼幾名五大三粗的鐵匠,粗聲道:“走!去東邊那座無名山!”
幾名鐵匠烏泱泱的,朝着東邊就去了。梵音一頭霧水地與逸興思對望一眼,看着橘曦:“不是說……已經去過,沒有了嗎?”
橘曦拍着胸脯:“我說了,它就有啦!”
梵音:“?”
橘曦拉起梵音,親暱地挽着她的手臂:“走吧姐姐,到了你就知道啦。”
*
兩日前。
天色霧濛濛的時候,溫熹園偶有雀鳥啼鳴。滿園靜悄悄的,連絲風都不曾穿過。
臨江仙,寂靜無聲。
裴蘇御艱難地睜開眼,他喉嚨裡的腥氣讓他本能的咳嗽,胸腔的震動引發劇烈的疼痛,便是再想咳也不敢咳。他有些迷濛地環顧四周,頭痛欲裂,大腦一片空白。
胸骨斷裂,內府移位。對自己有了簡單的判斷,裴蘇御開始搜尋對自己做出這種事的人。
商棲遲。
奇怪,她忽然對自己用刑做什麼?然後還給自己治療?
裴蘇御緩緩坐起,赫然發現自己的左手和左腳竟被鐵鏈拴住,嚴絲合縫地鎖在牀頭。
商棲遲,這個瘋女人!
裴蘇御暴躁地扯動鐵鏈,也不知這鐵鏈用什麼做的,憑他的力氣竟扯不開,哪怕他調運內力,也是枉然。
裴蘇御猛錘牀榻,便又嘔出一口鮮血,這時,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