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震驚,橫身擋在梵音身前:“逸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快把刀放下!”
逸興思渾身冰冷,如墨的眼眸透射出陰寒。“做什麼?倘若她是陸弦思,我沒有理由這麼做,倘若她不是,我有一千個理由這麼做。”
林凡遲疑了瞬:“你說什麼?”
逸興思沒有回答他,而是一瞬不錯地盯着梵音:“陸容華,你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梵音淡漠地擡頭,逸興思的眼神再也沒有一絲的眷戀和歡喜,取而代之的是憤恨和殺意。這個人沒有一絲溫暖的情緒的時候,真如雪山上的萬年寒冰,光瞧一眼,都讓人忍不住發顫。
梵音平靜如斯:“你想知道什麼?”
逸興思咬着牙,聲線低沉:“她呢?她人在哪?”
梵音淡淡地說道:“她死了。”
逸興思的神情驟然一鬆,像預料過但心底仍存留一絲僥倖,如今教人親口告知卻又如晴天霹靂,無法接受。梵音頭一回在他身上看見崩潰的模樣。“爲什麼?爲什麼?!是你做的是不是?爲什麼殺她?你又是誰?!”
刀尖堪堪戳破她的肌膚,梵音擡手輕輕一彈,一聲脆響過後,匕首落到被褥上。她掀開被褥,坐到牀邊。“我叫陸相思,是陸弦思的妹妹。或者你可以叫我‘梵音’,這是我在泥黎境的代稱。”
梵音的語速不疾不徐,剛好看清逸興思的神情變化。好不精彩。他似乎知道陸弦思還有一個妹妹這件事,驚訝道:“你是相思?”
梵音默認。
逸興思不敢相地低語:“這怎麼可能?”
梵音反問,又像篤定:“你知道我的存在。”
逸興思仍舊戒備地看着她,林凡趁這個時候收起匕首。“我只知道,阿思有個妹妹,剛出生就被人抱走了,陸家找了她很多年,一直杳無音信。”
“那便是了。”梵音有些輕鬆地說道。
逸興思擰眉:“你如何能證明?”
梵音笑得有些涼薄:“我的臉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逸興思微怔,畢竟她與陸弦思的確生的一模一樣,連眸色都一樣,若不是她的手臂上沒有桃花胎記,連他都分辨不出來。
梵音也猜到逸興思是如何發現她的身份的了。上次在護城河,她也落了水,而後她脫衣烘乾,定是讓他瞧見她的手臂上沒有胎記了。誰讓她身上的這朵夭桃,遇水則隱,遇火則生呢?
“你說的泥黎境,又是怎麼回事?”泥黎境,那是令天下人都聞之變色的殺手閣,阿思的妹妹怎麼會和他們扯上關係?
梵音滿不在乎道:“我猜,當初是泥黎境的人抱走了我,培養我的同時,讓我模仿陸弦思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必要時候代替她的位置,替泥黎境辦事。”
“你猜?”
“我不記得了。”梵音坦然:“我失憶是真的。或許是我壞事做盡,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就下了一道雷,想要劈死我。”
親手殺死自己的親姐姐,沒有人可以原諒她,連不會數數的天道老兒都要降下懲罰。然後,她來了,重生在陸相思的身體上。
“誰知道呢,我沒死成。”梵音勾了勾嘴角,“還把從前種種忘記了個一乾二淨,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想要讓我悔過,再重新開始呢。”她戲說着話本里應有的臺詞,掩蓋不住神情下的苦澀。
逸興思的心情有些複雜,卻難掩恨意:“是你親手殺了阿思?”
“或許吧,清曲是這樣說的。”
“清曲是誰?”
“我的同伴,泥黎境殺手之一。哦,她還有個名字,叫‘山河’。”
逸興思的臉就算詫異到輕微變形也好看得緊:“你說什麼?”
梵音平靜無波道:“她自幼被泥黎境的主人安排到陸家,與陸弦思一同長大,只爲有朝一日能夠幫助我代替陸弦思,一同爲泥黎境做事。她從來都不是山河,她從來都是清曲。”
逸興思有些遲疑:“那力拔……”
梵音的心被猛錘了一下。
“她死了。被清曲殺死的。”
“清曲殺她做什麼?她只是一個婢女!”
梵音舔了舔脣,放緩了呼吸。林凡見她有話說不出口,忙替她解圍:“先別說這麼多了,主人您先處理下脖子上的傷口吧。”說着,他拿出藥膏。
梵音推開林凡,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撕下寢衣的衣襬,繞在脖子上。“這便不是你該知道的事了。要是沒有什麼想問的了,我就不奉陪了。”
梵音起身,手腕教逸興思狠狠掐住。“你想去哪?你以爲我會放走殺死阿思的兇手?”
梵音冷笑一聲,輕而易舉地就掙脫了逸興思的手。“你又憑什麼以爲,你能留得住我?”
還是熟悉的面容,只是面容上的神情是逸興思從未見過的兇狠陰辣,彷彿只消梵音一個眼神,千軍萬馬也會在頃刻間血肉橫飛、魂飛魄散。
“你若真想爲陸弦思報仇,建議你再多練練,等你強大到可以殺死我的時候,我隨時奉陪。不過說到底,我也不過是顆棋子,真正讓你與陸弦思陰陽兩隔的,可是泥黎境的主人,修羅王啊。”
泥黎境主,修羅王。
同時,也是胡部戰將,阿修羅。
他更是胡部的王,婆伽摩羅。
那是胡部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將才,是胡部的定海神針,朝堂上他殺伐果斷,戰場上他戰無不勝,修羅之名傳遍天下。她果真是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殺手,她的氣息與傳聞中的修羅,如出一轍。
“多謝你這次的出手相救,不過我不會報答你。”說罷,梵音剛擡腳,眼前一黑,重重跌進林凡的懷中。
“你這是做什麼?!”林凡接住梵音,本能地查探了下她的鼻息。
逸興思拔出刺入她後脖頸的銀針:“她只是昏過去了,不用擔心。”
林凡惱羞成怒:“什麼不用擔心?你方纔的眼神分明是要殺了她!你騙我!說什麼擔憂主人的安危,你根本就是想殺她!”
逸興思亦激動道:“我若想殺她,這三天早就找機會下手了不是嗎?何須等到現在!”
林凡的氣勢弱下來,他看了眼懷裡虛弱的梵音,不由得護緊了些:“那你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