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走時,小綠包還站在那裡。梵音問她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小綠包傲嬌地說不去。梵音知道她想讓她哄哄她,但梵音偏不,故作失望地帶着力拔離開。力拔忍俊不禁。
梵音從來不用步攆,但今日天實在熱,力拔便撐起一把傘。
“娘娘,什麼是‘手銃’啊?”
梵音說:“是我之前在麒麟書閣無意間看到的。它大概這麼寬,這麼長。”梵音比量了下。“這裡會有一個扳機,只要扣下,就會從管口發射一顆尖銳暗器。”
力拔憑藉梵音的描述想象一下,意外道:“這麼神奇?”
梵音道:“的確,我看見它第一眼的時候就被吸引住了目光,當即決定記下來日後有機會做出來,沒想到還真教我做成了,只可惜那本書上沒有記錄繪有此設計圖的作者,不然真想與他見一面呢。”
力拔略微調整一下遮陽的角度:“能繪出這樣厲害的設計圖,又能被收錄在皇家書閣的,必然是位大家。這樣的大家,大多聞名於世,娘娘若想見,總有機會的。”
“但願吧。”
*
裴蘇御剛剛下朝。夏日炎炎,裴蘇御光坐在龍椅上聽他們上奏便已沁出一身的汗,眼下平生正在給他換衣裳。
門口守衛的人見是梵音來,立馬想進去通報。梵音隔着門縫看見正在換衣的裴蘇御,伸手製止了他。
“噓。”
梵音貓着腰鑽進門縫,力拔收起傘交給守門的宮人。
正在給裴蘇御系青綾的平生忽覺殿門處有人鬼鬼祟祟,本想出聲訓斥,不料竟是梵音,剛要出口的話在嗓子眼打個轉生生又咽了回去,嗓子驟緊,平生忍不住咳了咳。
看奏摺入神的裴蘇御聞聲問道:“怎麼了?”
平生清着嗓子道:“回皇上,奴才昨晚吃鹹了。”
裴蘇御擡頭,本想說些什麼,案桌前那踮着腳尖,步法尤其一致的兩人讓他收了聲。裴蘇御微不可察地放低奏摺,手掌覆在其上。
“前些日子讓你嚴加部署溫熹園的警戒,可都做好了?”裴蘇御忽然問道。
平生一怔,看了眼梵音。“皇上,奴才是平生,不是伯喬。”這差事不應該是伯喬去辦的嗎?
“朕知道。”裴蘇御道。
這下平生更是一頭霧水,想起之前因爲逸興思,裴蘇御的確教他加強防範,他那時還以爲是皇上一時醋意的玩笑話,眼下看來卻是君無戲言,平生立刻道:“已安排下去了,奴才稍後再去檢查確認一下。”
裴蘇御道:“檢查的時候仔細些,小心混進來什麼奇怪的小貓小狗,鬼鬼祟祟,不懷好意。”
梵音的身形一頓。怎麼感覺好像在說她呢?
平生尷尬地張了張嘴,要不是知道裴蘇御有眼疾,他真以爲皇上在說陸容華。“奴才知道了。”繫好青綾,平生知趣地退下。
梵音拿起外衣,輕拍裴蘇御的胳膊。裴蘇御配合地擡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你的手何時變得這麼粗糙了?”倏地,裴蘇御發問。平生和力拔同時擡頭,眼中充滿震驚與奇異。
粗糙?
陸容華嗎?
梵音嘴角微抽,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站在數尺開外的平生。平生下意識背過雙手,眼望天花板。梵音拿捏平生的聲線:“奴才的手一向如此,皇上不記得了嗎?”
裴蘇御道:“朕記得什麼?朕也沒日日握着你的手看啊。”
梵音一噎。平生瘋狂憋笑。瞪他一眼,梵音手中地動作不停。“那皇上以爲,什麼樣的手纔算柔軟細嫩,讓人愛不釋手呢?”
平生面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這似乎是一道送命題。力拔也緊張地看着裴蘇御,生怕他說出什麼實話來……
裴蘇御悠哉悠哉:“有道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應該就如柔荑一般吧?”
梵音繼續死亡發問:“那不知,後宮之中,誰人的手最得皇上青睞呢?”
平生汗意涔涔,力拔屏住呼吸。
裴蘇御氣定神閒道:“後宮之中啊,商娘子久經沙場,一雙手佈滿老繭,自是與‘柔荑’相差甚遠。白婕妤和席淑儀是千金貴女,想來與‘柔荑’最爲接近,但席淑儀較白婕妤更懂保養,想來更勝一籌。勝者,當屬席淑儀。”
進門時晴空萬里而此刻烏雲密佈的,便是梵音了。面無表情地給裴蘇御戴上玉冠,梵音輕輕地哼了兩聲。還“柔荑”?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兩幅方子就能讓自己的手變得如他所說般,只看她想不想罷了。還說什麼對後宮不感興趣,對她們的手卻瞭如指掌呢!沒少牽吧!
梵音帶着股氣兒往裴蘇御的頭上插了根玉簪,那氣勢彷彿要戳穿他的天靈蓋,看的平生汗毛都豎起來。
裴蘇御被她的動作扯到頭皮,隱隱地疼,但還是抑制不住地笑起來。
“好啊,你耍我。”梵音掐腰憤憤地質問。
裴蘇御心緒甚好,拉過梵音的手:“哪有耍你?我只說席淑儀勝出,卻沒說我最喜歡那個。我只喜歡這個。”
梵音纔不會被他的甜言蜜語弄昏了頭,她收回手。“跟這個有什麼關係?早就認出來是我,爲什麼不說?”
裴蘇御理直氣壯道:“說了就享受不到容華娘娘親自侍奉穿衣的待遇了。”
梵音白他一眼:“說的好像平常我不曾這樣做似的。”
“怎麼會呢。”裴蘇御寵溺地伸出手,“來,給我牽牽。”
梵音傲嬌道:“還是算了吧,臣妾的手粗糙得很,免得傷到皇上。”
裴蘇御的聲音柔軟得一塌糊塗:“纔不是呢,一點也不粗糙,我最喜歡了。給我牽牽吧?容華娘娘。”
裴蘇御一放軟,梵音就招架不住了。此時此刻招架不住的何止是她?平生覺得他的牙根都要酸爛了!皇上也忒嬌了!
裴蘇御的手就停在那,也不說找一找梵音的手在哪,好像篤定了梵音一定會把手遞過來。梵音心裡忍不住犯嘀咕:怎麼就被這臭小子拿捏死死的呢?簡直有損她堂堂魔尊的顏面。
即使這麼想,梵音還是把手遞過去,讓裴蘇御心滿意足地握住了她的手。幸好這個世界沒有人知曉她的身份。
裴蘇御揉捏她的拇指指腹:“近來研究什麼呢?手上都有繭了。”
梵音聽出他語氣裡的心疼,不再與他計較“柔荑”不“柔荑”的問題。“你問的正好。我正想拿給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