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雕樑畫棟,門口兩個石獅子威武而氣派,鑲金匾額上“右將軍府”四個正楷大字剛進有力,入木三分,乃是當今聖上霍離殤所提。
右將軍崔顥和左將軍藍奇乃是當今聖上霍離殤的左膀右臂,他的右將軍府和藍家的左將軍府,都是霍離殤欽賜,其中奢華自然不必一一細說。
流水橫穿這偌大的將軍府,深秋時節,垂柳光禿禿的枝條隨風擺動,花園裡奼紫嫣紅的百花凋謝,只有紅梅在瑟瑟的秋風中,傲立枝頭,含苞待放。
花園右側安靜的矗立着四根白玉柱子建成的奢華不落俗套的涼亭,上面鋪就琉璃瓦的八角亭將南北走向和東西走向的兩條迴廊連接起來,在蕭條的深秋中,華麗而惹眼。
涼亭四面都有臺階上去,也有小道通往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白玉的臺階、白玉的柱子和中間白玉的墩子和圓桌,這個涼亭,是價值連城的!
此時,亭中圓桌旁端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劍眉星目中透出痞態,正是聖都有名的花花公子,二世祖崔望。
女子削肩細腰,長挑身材,肌骨瑩潤,舉止嫺雅,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如瀑的黑髮僅用緋玉簪子挑了,說不出的柔美細膩。
一身翠綠的裙子,在這蕭條的秋風中更是顯得格外的奪目鮮潤,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說不出的豐盈體態,那咯咯的笑聲傳出,更叫人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思。
這女子姓崔名紅顏,乃是中秋花魁大賽和霍司宇一起出現在國色天香,男扮女裝的大將軍之女,聖都數一數二的瑩潤美人。
“哥哥,最近你爲何不去國色天香了?”崔紅顏輕抿一口茶,狐疑的看着一杯接一杯不住灌酒的崔望,目露詫異。
哥哥不是對那位落兒姑娘,情有獨鍾的嘛?
不止一次去看她的表演,八月中秋更是和羅家的冰山公子叫板,雖回來被爹爹懲罰面壁思過,但按照他的性格,又怎麼可能安分的在靜室思過呢?
只是,前幾日還見他往國色天香跑得勤,這幾日卻突然不出門,連喜愛的畫眉鳥兒都不看了,是怎麼回事?
“去做什麼?她的眼裡,從來沒有看到過我!”一口烈酒入喉,崔望迷濛的醉眼望着自己的妹妹,透過她豐潤的身材,彷彿看到那抹淡漠紅衣。
落兒,雲落,你的心腸,是鐵石做的嗎?
我每天都去國色天香,不管是不是你表演的日子,我都會去,就算遠遠看到你的身影,我也知足了,爲何你那日……
想到那日在國色天香,和那名性格淡漠孤傲人兒的一番交談,他心裡就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齊齊涌上心頭,非常的不是滋味。
那是九月初五的晚上,那名清冷孤傲的女子表演過後並沒有回到後臺,而是跟一名清純如百合花的少女一起走向忙碌的繡衣。
身穿淺粉色衣衫的少女笑容燦爛,妙語如珠,和繡衣說着開心的話,落兒姑娘雖然蒙着紅紗,他卻能從她微彎的美眸中,讀到她心情的愉悅。
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到她跟前拱手,將桌上擺放作裝飾的紙質,卻散發着陣陣幽香的花朵送到她跟前。
“落兒姑娘,在下崔望,你的舞蹈很美,很讓人心動!”微笑着說着讚美的話,他將往日裡用在其他女子身上的招數,使了出來。
“崔公子!”水雲落雙手交疊在細腰右側,落落大方的行禮,舉手投足見透出優雅的貴氣,聲音清冽如泉水叮咚,“多謝公子捧場,落兒受寵若驚!”
沒想到她素來清高的女子能和自己如此心平氣和的交談,崔望開心地幾乎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見四周人山人海,纔不得不硬生生忍住激動的心情。
“落兒姑娘每五日表演一次歌舞,每次這裡都座無虛席,足見姑娘的成功!”擺出姑娘們都喜歡的風度翩翩模樣,崔望勾脣微笑。
“各位公子給落兒面子,繡衣麻麻擡愛,各位姐妹關懷罷了!”水雲落的口氣淡淡的,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實在不知道這個名滿聖都的二世祖要做什麼,聽繡衣說他幾乎每日都到國色天香來,有時喝茶聽曲,有時觀賞歌舞表演,身邊卻並無美人相陪。
這風流多情的紈絝子弟,是要浪子回頭了嗎?
她不懂,也不想懂!
索性她性格冷情,這樣的回答並沒有讓崔望覺得有不妥之處。
“姑娘謙虛了,你這樣的才情,這樣的容顏,放在國色天香這樣的風塵之地,不覺得可惜了嗎?”崔望眼神熾熱的望着眉目清冷的人兒,渴望她能對自己展顏,亦或者說帶她離開。
只要她開口,就算傾家蕩產,他也會爲她贖身,讓她離開這個龍蛇混雜、出賣情色的煙花之地!
可惜,水雲落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更連眼神都沒有賞給他一個。
“崔公子過獎了,落兒薄柳之姿,上不得檯面!”水雲落冷冷的聲音透着涼薄,望着他的眼神也是如冰封千年的冰湖,沒有任何波瀾。
“落兒姑娘,在下……”見她看也不看自己手中的花朵,崔望有些着急,正要說些什麼,卻見清純如百合花的女子笑嘻嘻的攀上水雲落的手臂,搖晃着撒嬌。
“姐姐,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家去好不好?”清純可愛、笑容燦爛的少女,自然是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蘇沫了。
她笑盈盈的看一眼崔望便將目光落在身形纖細的水雲落身上,水汪汪的大眼盈滿乞求。
“好,你等我一下!”輕拍蘇沫的小手安慰了一聲,水雲落如水的清冷眸光落在崔望身上,看得他一陣激動。
她,她,她,她在看着自己,好激動~
“崔公子,若真心喜歡落兒的歌舞,請五日後再來,今日,落兒就先失陪了!”歉意的福了福身子,水雲落轉身拉着蘇沫的小手,輕聲道,“沫沫,我們回家!”
然後,兩姐妹手拉着手,在崔望錯愕的目光中,輕移蓮步,款款走遠,只留給他一個淡薄中透着高貴冷豔的背影。
只要想到那日她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和清冷不帶任何感情的美眸,他就無比的挫敗。
他崔望乃是右將軍之子,雖然沒有爵位在身,但在軍中也立過戰功,曾騎着高頭大馬披紅掛綵在街上游行,讓無數待字閨中是少女心醉神馳,吵着鬧着要嫁給他。
但他心中想的唸的,都是那個路過長橋時看到的,身穿紅衣,手持紅色竹骨傘,輕移蓮步珊珊而行的冷豔人兒。
那一眼,便沉淪!
從那之後,他身心都是那抹璀璨而豔麗的紅衣,經過多方打探,終於知道她的來歷,國色天香的落兒姑娘。
只有她,纔是一抹紅衣,風華絕代!
爲了見她,他開始出入風月場所,成了外人眼中風流多情的紈絝子弟,被爹爹多次說教依然不改,最後爹爹也隨他去了。
反正,這個時代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明裡暗裡的出入風月場所?
他在煙花之地只爲那一抹紅衣,有什麼錯?
可爲何,她的目光一直都那麼平靜,看任何人都是那麼冷漠?
“哥哥,國色天香的雲落是第四街出了名的清高女子,她看不到你很正常嘛!”見哥哥爲那名女子失魂落魄,崔紅顏心中劃過一抹狠意。
又是雲落那個狐媚子,迷了宇哥哥不算,還把她的親哥哥迷得神魂顛倒,真是狐狸精投胎,不是好東西!
“顏兒,你的意思是,你哥我條件很差,不值得她看上嗎?”崔望眯眼,原本就火爆的脾氣,在面對自己從小看大的妹妹時,纔有所收斂。
若是在軍中,他的拳頭早就下去,哪容許她如此放肆?
“哥哥你錯了,落兒姑娘是我們聖都,那是出了名的清高,你要獲得她的青睞,還要加倍努力呢!”崔紅顏柔柔一笑,將他的酒杯奪下,“哥哥,你別借酒消愁了,發憤圖強纔是硬道理!”
眼眸深處,一抹狠戾劃過。
雲落是嗎?
這段時間你霸佔了我的司宇哥哥不說,還把我的親哥哥迷得團團轉,如你真成我的嫂子便罷,否則我決不饒你!
外表柔弱的小女子發起怒來,氣勢也是非常可觀的,連醉醺醺的崔望都發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冷意,迷濛着醉眼拍少女的香肩,“顏兒你不懂,哥哥我對她是……嗝……一眼萬年……”
打了個酒嗝,酒氣沖天,惹來崔紅顏嫌棄的目光。
“大哥,你是我們將軍府的少將軍,文武雙全,你擔心什麼?”她有些生氣的拍案而起,柳眉倒豎的模樣帶着三分英氣,“那落兒再怎麼清高,能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只有哥哥將落兒拿下了,司宇哥哥的目光纔會放在自己身上,她心中默默的打着算盤,開始攛掇自己的哥哥,主動去追求自己的愛情。
“大哥,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只要你誠心到了,我相信,落兒姑娘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被你打動,投入你的懷抱的!”只要想到霍司宇即將成爲自己的,崔紅顏臉上的笑就異常的燦爛。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嗎?”崔望醉醺醺的看着柳眉倒豎、英氣勃勃的小妹,眼中陡然射出璀璨光彩來。
是啊,只要他有足夠的誠心和耐心,打動處處透着優雅高貴的美人兒,還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嗎?
想到這裡,他一個激靈酒醒了一半,看了看英氣逼人的妹妹,爽朗而笑,“顏兒,還是你看得透徹,落兒若真嫁給我,你是第一功臣!”
說完,也不看崔紅顏慟然震動的雙眸,放下酒杯就跑了出去,他要去用誠心和耐心打動那個一眼就愛上的紅衣女子,不管外人怎麼說,他,認定了她!
崔紅顏看着自家哥哥奪步而出的背影,紅潤的櫻桃小口微張,半晌才從口中溢出震驚的嚶嚀,“那麼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