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夜凌要着急了!”水雲落含笑站起身,眉宇間勃勃英氣中夾雜了溫軟與柔和,“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說見到過我,尤其是夜凌,知道嗎?”
景夜凌和霍司宇看似主僕,實則比親兄弟還親,告訴景夜凌就等於告訴霍司宇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爲什麼?”蘇沫不解,她離開多年好不容易回來了,爲什麼不去見深愛她,她也深愛的男人?
明明是相愛的兩人,爲何要如此相互折磨?
這分開的七年來,她打賭,水雲落沒有一刻不在思念着霍司宇,而霍司宇同樣也在思念她,甚至將在山水別院住過的房間列爲禁地,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每晚忙完過事,如果時間允許,他都會一個人騎馬到山水別院,住在水雲落曾經住過的房間裡,睡在她曾經睡過的牀上,思念着自己的愛人。
現在水雲落歸來,原本是久別重逢的好事情,爲何她……
“過幾日你就會知道!”神秘莫測的一笑,水雲落將紅紗戴起,“有事我會去找你,回去你知道該怎麼對夜凌說吧?”
“知道!”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蘇沫小臉上滿是堅定。
只要是水雲落的要求,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更何況這個要求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應付夜凌,還不是小菜一碟?
水雲落深深的看她一眼,知道景夜凌對她的寵愛和呵護,微笑着轉身離開,暗忖當年將蘇沫交給景夜凌,是正確的選擇。
蘇沫回到家的時候,果然被已經回來的景夜凌追問,幸好有水雲落提醒,回來的路上已經準備好說辭,並沒有讓景夜凌懷疑什麼。
或許,他聽了門公的回稟,知道有位紅衣少婦來找過蘇沫,但絕對不會聯想到水雲落的身上,畢竟消失了七年的人兒,一時半刻還真想不到。
再說了,蘇沫有心隱瞞,並且帶回了一塊精緻的玉佩,說是給他的生日禮物,就算有疑惑也沉醉在她的乖巧溫柔和體貼中,根本想不起發生在府門口的小插曲。
入夜,月黑風高,羅炎安排好所有秀女入住的事宜,從儲秀宮出來已經是二更天,他擡頭看了看清涼的月色,想到在家中忙碌的嬌妻,冰冷嘴角勾起一抹類似於寵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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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七年前水雲落從佳夢山深不見底的懸崖上跳了下去,霍司宇陷入無限的自責痛苦之中,冰冷的他就發誓,好好珍惜眼前可珍惜的人,呵護她永遠快樂開心。
生性淡漠、性格冷傲的他變了許多,偶爾還能跟藍佑天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唯有面對芸香時,他纔會溫柔、會大笑、會……
“誰?”正想着家中嬌妻,一條人影從身側一閃而過,這個時候已經封禁了,他利眸頓時射向人影飄過的方向,大手落在劍柄上。
“年少有爲的丞相,也有害怕的時候?”女子的聲音清冽如水,帶着冰冷的涼薄氣息,卻讓他冰冷的血液不可抑制的沸騰起來。
這,這個聲音……
朝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不其然看到紅衣似火的女子站在皎潔月光下,身形纖細柔美,煙波平靜如湖,渾身上下透着生人勿進的淡漠和涼薄。
“落兒公主?”羅炎驚呼一聲翻身下馬,警惕的眼神四處掃射,確定四處無人之後才邁步朝纖細的人兒走去,“你是人是鬼?”
“據說鬼是沒溫度的,你可以摸摸我是不是冰冷的!”看到熟悉的人,水雲落美眸一彎,朝着他伸出自己的玉手。
“不不不,不用……”羅炎連忙擺手拒絕,笑話,這可是皇上最愛的女子,他要是敢褻瀆了,皇上還不撕了他下鍋?
想到自家主子的霸道,羅炎腦補了下那個血腥畫面,默默的囧了。
“羅炎,我聽沫兒說,你負責選秀事宜,所有秀女都要從你這裡過一遍,再安排她們入住儲秀宮是嗎?”水雲落看着他有些驚恐的臉,嘴角微微一勾。
數年不見,他的變化有些大,那種冰冷的氣息消失無蹤,是因爲如今在他身邊的芸香麼?
“是的!”羅炎頷首,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望着她的眼神卻很熱切,當看到她脖頸上傷疤時,手指抖了下,“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晨!”水雲落纖細手指指了指皇宮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剛從那裡出來,他……還好嗎?”
“皇上很思念您!”羅炎神色平靜的看着她的傷疤,有些心疼養尊處優的公主所承受的苦,“您身上的傷疤……”
“跳崖的時候被尖石頭劃的!”水雲落沒有任何情緒的開口,再次將目光落在皇宮方向,“芸香還好嗎?”
“她很好,就是有些思念您!”對水雲落,羅炎是尊敬的,尤其是她能讓霍司宇思念她多年,說明她有自己的魅力和手段。
“好好對她,她當年受了很多苦!”水雲落頷首表示知道,表情凝重的望着他,“我想去看看他……”
“我馬上帶您入宮!”羅炎大喜,早就想扔掉這個任務的他不顧身份上前,牽着她的手腕邁步邊走,標準的行動派。
“不,我要去儲秀宮,不是三日後就是金殿表演麼?”水雲落微微搖頭表示抗拒,微笑着提出自己今日來見他的目的,“三日後我在這裡等你,我要去看看那些被你精挑細選出來的秀女。”
傾國傾城的臉上露出調皮之色,她眨了眨眼,笑意掩去嘴角苦澀。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換了身份,他會認出自己嗎?
還有水兒,她要怎麼跟他解釋,水兒的存在?
他會接受水兒這個七歲大的孩子嗎?
“公主,您身份尊貴,怎能……”羅炎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拒絕,“皇上如果知道您還活着,一定會取消選秀的,您不必因爲這事而……”
“不,我並沒有吃醋,我只是覺得,已經死了七年的人就好比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讓人難以接受,不要告訴他我還在,我想……”抿了抿脣,水雲落眸光堅定的看着他,眸底流露哀求之色,“我想給他一個驚喜,羅炎,我知道你是他最好的兄弟,最信任的人,所以他不會懷疑你帶進宮的人,我和霍離殤還有一筆賬腰算,我和他之間,還有父母之仇,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您決定了?”羅炎知道面前人兒骨子裡透出的孤傲,心情有些沉重。
“嗯!”水雲落頷首,表情依然淡漠,“答應我,不要告訴他,我既然要給他驚喜,當然要瞞着他,就算爲了我和他的將來,你……”
“好,我答應您!”想到水雲落和霍司宇之間還有國恥家仇,羅炎想了想點頭,“兩日後的晚上我在這裡等您,安排您入住儲秀宮,三日後大殿上皇上會命秀女表演才藝,其實也就相當於讀書人的殿試,皇上有可能一眼就認出您的身份,您要有心理準備。”
“我會的!”水雲落頷首,擡頭看了看漸漸移到中天的新月,嘴角又是一勾,“既然如此,那你快回去吧,省得芸香姐姐在家擔心。”
“您現在住在哪裡?”羅炎原本想要將她帶回自己府中安置,想到霍司宇的雄才大略、精明睿智,又怕他提前知道,便換了個問法。
“我的住處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想到還在客棧的水兒,水雲落有些擔心的皺了皺眉,又說了幾句便催促羅炎回去。
羅炎見天色不早,又實在惦記家中嬌妻,便解下腰間長劍交到她手中,讓她注意保護自己安危,便上馬離開。
小手緊握他留下的長劍,水雲落速度極快的回到剛剛買下來的方子,看到窗前晃動的身影,心中頓時一暖。
都這個時辰了還不睡覺,水兒一定是在擔心自己吧?
房門剛剛推開,少年的身子便直直撲了過來,“孃親,您去哪兒了?這麼晚纔回來,您知不知道水兒很擔心您?”
“出去見了幾個朋友!”水雲落微微一笑,揉了揉小少年微亂的細軟長髮,望着少年的目光溫柔而慈祥,“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這麼晚了您還不回來,水兒擔心您!”小少年撅嘴,如水雲落一般的明亮雙眸閃爍着擔憂,“外面都敲了三更了,娘您晚膳都沒吃,餓不餓?”
“我不餓,水兒你睡吧!”水雲落心情低落的強顏歡笑,將在自己懷裡磨蹭的少年抱上榻,蓋上錦被,溫柔輕哄,“時間不早了,快睡吧,明天還要起來練功呢!”
“娘,這裡好陌生,水兒有點怕,您陪我好不好?”明亮的眼珠轉了轉,水兒小手輕晃水雲落手臂,可憐兮兮的輕喚,“娘……”
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功夫很好,根本不會害怕,做這個模樣不過想要自己陪他,不要再出去的手段罷了。
但,水雲落依然被這可憐兮兮的模樣逗得心酸而柔和下來,想也沒想便頷首表示同意,“好,娘陪着你,水兒不怕,等醒來娘還在!”
“娘,您真好!”水兒黑亮的大眼睛閃過得意之色,小腦袋蹭了蹭母親的臂膀,嘴角勾起大大的愉悅弧度。
水雲落對這孩子偶爾的撒嬌十分無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梳洗後熄燈上牀,輕拍蜷縮在自己懷中的少年,凝眉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一會兒,她就聽到少年清淺平穩的呼吸,垂眸望着孩子稚嫩卻和某人驚人相似的臉,她的心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齊齊涌上心頭。
這些年若非這孩子在身邊陪伴,她早已堅持不下去,每天看着他稚嫩的臉,想着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情誼,她纔會覺得,自己沒有被這個世界拋棄。
可如今,他不再是她熟悉的司宇,而是當今天子,自古以來,最是無情帝王家,當年發生在母妃身上的悲劇,難道要在自己身上重演麼?
不行,她不能讓水兒承受那種痛,撫摸着少年的小臉,聽着外面瑟瑟風聲,疲倦襲來,她美眸逐漸閉上,沉沉進入夢鄉。
她剛剛睡着,懷中的少年便陡然睜開一雙明亮的大眼,如黑夜中的明星,閃爍着璀璨光華。
小手撫摸着孃親就算睡着了也不肯舒展開的眉頭,水兒眼中眸光更加堅定,暗暗發誓,不管發生什麼,都要讓孃親永遠開心快樂。
這些年在山裡生活,孃親已經很不快樂,出了山洞,他拼死也要保護孃親,讓孃親再也不用承受跳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