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公子爲何發笑?”後知後覺的感覺到男子方纔壓抑的怒火,蘇沫遲疑擡頭,卻發現他眸中來不及收斂的笑意,明媚的雙眸帶了詫異。
他幹嘛,笑得這麼……古怪?
“蘇姑娘,你和夜凌相識也有一月有餘,他的爲人處世,你還不清楚嗎?”聞言,霍司宇凝眉,蒼白的俊臉浮現尷尬薄紅。
笑?
剛纔?
他笑了嗎?
爲何發笑?
他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彷彿從知道老三無所不用其極的時候,便埋藏了自己的心,遊走在煙花柳巷間,逢場作戲時的虛情假意,面對朝堂老臣步步緊迫時的冷笑,都不是發自真心。
剛纔她脫口而出的直言卻讓他露出會心一笑,是因爲她是落兒的妹妹,還是因爲當時腦海中,想着的是落兒清冷的身影?
亦或者是,聽着她充滿愁緒的歌聲,他有感而發?
“我……我當然知道景公子爲人正派,穩重豪爽,可……”倏然意識到這男子彷彿在套自己的話,蘇沫臉頰陡然升起羞澀紅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既然知道他的爲人,那就選擇相信他吧!”勾脣,霍司宇露出不算笑容的笑容,聽着悠揚的琴聲,心底微微一動,“蘇姑娘,是誰在彈琴?”
落兒的琴聲,充滿了淒涼和悲愴,是有感而發,還是……
希夷的目光灼灼落在蘇沫美好的側臉上,她,應該會告訴自己答案吧?
“公子是在明知故問吧?”蘇沫還在羞澀中,嘟着嘴小聲嘀咕,“在國色天香有這麼好琴藝的,只有姐姐一個,而且這個時間點,姑娘們都睡覺了,除了姐姐,還能有誰?”
司公子這是怎麼了?
事情關於姐姐,便變得遲鈍了嗎?
這個時間點,姑娘們都在休息,除了姐姐,還能有誰撫琴?而且還摻雜了個人情感,令人聞之淚下?
“落兒姑娘怎麼這個時間撫琴?”故作不知的霍司宇挑眉,配合着俊臉上到位的茫然表情,分外逼真,“她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所以才彈這樣的曲子?”
這曲子充滿哀怨、淒涼,讓他的心止不住的憐惜撫琴的她,若非有心事,清冷的她又怎會……
“在國色天香,有繡衣麻麻護着,誰敢欺負姐姐啊?”蘇沫嘻嘻一笑,臉上緋紅褪去,神采飛揚道,“姐姐估計是想到了爹爹,所以才……”
對不起啊,司公子,我並不是故意騙你,只是……
姐姐的身份與衆不同,國色天香也是特別的,萬一被你得知姐姐的真實身份,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的!
所以,爲了保護你,請原諒我們姐妹對你們主僕的欺騙!
自責的垂眸,掩飾着雙眸流露的情感,她眼底閃過對水雲落的心疼。
爲了國色天香,爲了她們母女,姐姐以公主之尊拋頭露面,不在乎身份的將孃親當做親生母親孝敬侍奉,爲了繡衣等鳳衛,她甚至……
“令尊大人?”霍司宇挑眉,心底劃過疑惑,他從來不曾聽水雲落提起過父親,只知道她的母親蘇氏體弱多病,時不時的有大夫出入蘇宅,從來沒想過,她父親的事情。
此時聽蘇沫提起,頓時拉長了耳朵,記在了心裡。
“是呀,十五年前的改朝換代,爹爹不幸遭受池魚之殃,她親眼看着爹爹血濺塵埃,爲此受了驚嚇……”蘇沫嘆口氣,語氣有些傷感,“姐姐這些年爲了我和孃親,付出太多太多,我恨不能……”
“蘇姑娘不必介意,落兒乃是性情中人,爲你們母女付出的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如果她知道姑娘這麼自責,豈不傷心?”霍司宇深邃的雙眸閃爍着睿智和了然,想到她所說的,心底劃過一抹心疼。
爲了母親和妹妹,落兒付出了那麼多,還要被人欺辱,真是個孝順又善良的姑娘!
她這般純真性情的女子,不多見了,尤其是在風月場所,更是難能可貴,他發誓,日後定要好好呵護她的美好,不讓人褻瀆了她的青澀純真!
聽了霍司宇的開解,蘇沫鬱結心中很久的情緒忽然間如開閘的洪水奔涌而出,淚水不可抑制的滑落臉龐。
“我何嘗不知姐姐心思,可我幫不了她,只能看着她爲了這個家,被人欺負羞辱,連保護她都做不到,孃親又常年臥病,在這種地方,真心能值多少錢?姐姐蹉跎了青春,十八歲還無人問津,將來能不能嫁……”她哽咽着,放肆的將心中的苦悶全部發泄了出來。
因爲她覺得,面前的司公子器宇不凡,對姐姐的關懷又是那麼的明顯,雖然身份神秘,但,值得姐姐託付終身。
知道了姐姐的心酸,他或許就會捅破那層窗戶紙吧?
“……想不到,落兒還有這麼令人心疼的過去!”聽着她吐字不輕的哽咽,霍司宇漆黑雙眸閃過心疼,低聲呢喃了句。
清冷的她,是害怕受傷,所以纔對一切都不在乎吧?
而他對她的好,冰雪聰明的她又怎能不知?
不過,是不是別院那日,他的無禮舉動驚擾了她,所以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們相處得雖然融洽,他卻怎麼也找不到,當初在山水別院的感覺?
“是啊,姐姐真讓我們心疼!”抱着盤子又感嘆了許久,擡眸見霍司宇掩嘴打了個呵欠,這才意識到他現在是病人,她似乎太羅嗦了,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頰,她悄悄吐社,“啊,我突然想起來姐姐還有事情交代我去做,司公子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蹩腳的找了個藉口,紅着臉說完不等他回答,更假裝沒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深邃眸光,腳底抹油一般,逃也似的離開了客房。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霍司宇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深邃雙眸射出若有所思的光芒。
按照她所說的,落兒的生活是水深火熱的,但她依然保持着她特有的純真,獨特的風采,這在風月場所,是非常難得的。
她這份獨特的純真和清冷中透出的獨特風采,他決定守護下去,任何人都不能碰觸,任何人都不能褻瀆,更不能欺辱。
打定主意,他重新躺下,聽着那悠揚中透着淒涼的琴聲,沉沉睡去,睡夢中偶爾勾起嘴角,不知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物,連水雲落帶着大夫輕手輕腳的進來都沒發覺。
兩天後,在水雲落和蘇沫、沐錦的悉心照料下,霍司宇體內的餘毒清除打扮,身體上的傷也好了許多。
期間,蘇氏得知客房住着位公子,並且是受傷的公子時,並不贊同水雲落瞞着繡衣的做法,但被蘇沫告知是幫過她們的司公子時,滄桑充滿溝壑的臉上帶了笑意。
原來是他。
他對落兒的心思,這一個多月來,她看得非常清楚,兩個人之間的互動,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不過……
他的身份太過神秘,繡衣派出無數人手去查探,愣是不知他是何來歷,萬一他要對公主不利,豈不是……
可他看着公主的眼神是那麼的灼熱,彷彿戀愛中的少年,感情可以欺騙,眼神卻騙不了人,他對公主的感情,是真的!
他到這裡來隱瞞身份,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們又何必追根究底,讓他不開心,讓公主爲難呢?
想開的她總是規勸水雲落去照顧霍司宇,這不,蘇沫剛剛做的點心,水雲落還沒開口,她已經用盤子裝好,塞給了清冷的人兒。
“娘?”水雲落盈盈美眸閃爍,看了看懷裡冒着幽香的點心,又看了看不住擦拭額頭汗水的蘇沫,冷豔的臉蛋上滿是不解和茫然。
娘這是……
“落兒,司公子這幾日一直病着,吃的都是流食,昨日大夫過來診脈,不是說他身體已經康復,可以吃些鬆軟的點心了嗎?”蘇氏看着女子茫然的模樣,擡手摸了摸她粉嫩的臉頰,慈愛目光中閃過一抹狡黠。
這從小在繡衣等人的教導下長大,由於有她們舍了命的保護,雖然冰雪聰明,卻並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尤其是感情方面,更是如一張白紙般讓人一眼看穿。
她對司公子的那點小心思,她這個做孃的,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她的顧忌,她更是心知肚明!
原本想開導開導她,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只管遵從本心即可,但現在司公子還在這裡養病,天時地利都不符合,還是等那男子走後,母女倆在促膝談心吧!
“昨日下午大夫來給孃親請脈,也順便給司公子診脈,貌似……”水雲落凝眉思索着,美眸帶了不解,“大夫是這樣說過,但娘您給我這點心是……”
“落兒,沫兒的手藝你是明白的,這點心鬆軟可口,你送去給司公子嚐嚐!”蘇氏眯起的眼睛閃過陰謀的光,臉上的笑容卻是慈祥而溫暖的。
司公子器宇軒昂,落兒風華絕代;司公子俊朗瀟灑,落兒美豔逼人;司公子身上帶着隱含的霸氣,落兒落落大方中透着皇家公主的優雅貴氣……
兩個人站在一起,是那麼的般配,她可不管什麼復國,什麼大業,只要落兒幸福安康!
司公子對落兒的心意是國色天香的姑娘們和繡衣等人心知肚明的事實,繡衣等人什麼心思她可不管,她覺得這兩人,值得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