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看起來斯斯文文,書生氣質,哪知損起人來可謂是句句見血。段肢被氣得不輕,卸下了右腿的義肢,便向柳生砸來。
柳生見狀並未慌張,顯然他早就預料到了對方的暴走,而不遠處的鉗子也恰在此時衝了過來,一把接下了飛過來的義肢。
“老段啊,咋火氣還這麼大呢?俺們每天閒着沒事不就喜歡互相挖苦着玩嘛,你咋還當真了呢?”維克多也湊了過來,學着鉗子的口音,摟着段肢安慰道。
“你咋又學俺說話?”鉗子放下了義肢,不滿道。
“沒辦法,你這口音太喜感。”維克多故作抱歉地解釋道:“用來安慰人最合適了。”
莫海在一旁看地一愣一愣的,就在他準備默默後撤,遠離是非時,卻發現自己的肩膀不知何時被老馬哥勾住了。
“嗯?”莫海看着他黑色的墨鏡,揚了揚眉,意圖不言而喻。
“顏玉讓我來找你聊聊。”老馬哥沒有看他,而是透過墨鏡盯着嬉鬧的衆人說道。
莫海的眉毛瞬間聳拉下來,無奈道:“我今天的治療任務可是完成啦。”
“不是這個。”老馬哥否認道:“他讓我來找你聊…”說到這,他又有了絲猶豫,停頓了一秒後,繼續說道:“聊聊他們的病情。”
“哈?”
“‘哈’什麼?”老馬哥一邊摟着他,一邊向着餐廳走去,順道還順走了老張剛調完的雞尾酒,“他們又不是小玲,從來不認爲自己有病,顏玉考慮到你今天的治療計劃在他們身上可能會遇到阻礙,便讓我直接告知你詳情。”
說着,他灌下了一杯層次感分明的雞尾酒後,不禁長吁了口氣,讚歎道:“老張的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下次得讓他爲我專門設計一杯。”
說完,他又用極快的速度喝下了第二杯,全然不顧等在一旁的莫海。
“喂喂…”莫海虛着眼,提醒道:“這是大家中午一起喝的吧,你可別全喝光了。”
“沒事…”老馬哥絲毫沒有減緩飲酒速度的打算,他打着酒嗝解釋道:“老張每次都會多調好多,柳生、小玲又不喝,最後都會有的剩。”
莫海見勸阻無效,也就懶得再說什麼,而是接着剛纔的話題,問道:“那麼…你要怎麼聊?”
“我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把他們的病歷以及入院原因報告直接拿給我看,要更有效率些。”莫海瞥了眼面頰已經微紅的老馬哥,心想憑他這個狀態應該很難將一件事說清楚吧。
誰料,老馬哥雖然微顯醉態,但他的思路卻極爲清晰,他放下了酒杯,親熱地笑道:“誒呦,別這麼說嘛…冷冰冰的報告哪有我的親口訴說來得精彩?”
莫海眼角微跳,他總覺得對方的態度有點問題,卻又找不到癥結所在,不禁心生煩悶鬱結之情,說話的口氣自然也差了那麼幾分。
“好吧,那你記得別添油加醋就行。”
“放心好了。”老馬哥見已經穩住了莫海,立刻比劃了個“ok”的手勢,而他也引導着莫海看向了遠處的衆人,一一介紹道:“咱們先從最顯眼的那個說起啊。誒,對,就是那個段肢。”
“老段他以前叫什麼我不知道,後來因爲得了那個什麼…”
“身體完整認同障礙症。”莫海眯着眼提醒道。
“對,就是那個怪病。”老馬哥一拍大腿,繼續說道:“之後他就一直渴望截肢,走訪了數家醫院,但最後都沒有醫生同意接下這個手術。”
“他想盡了辦法,甚至還用生鏽的鐵釘猛扎大腿,又在傷口周圍塗抹各種污物,試圖引發感染好逼迫醫生同意。”
“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的右腿被抗生素救了回來。”
“他認清了現實,知道非法截肢這種事終究還是得靠自己。所以,他就自學了外科,然後終於在某一天實現了夙願。”
這與莫海之前聽到的版本沒有太大出入,他點了點頭,問道:“那他是被家人送進醫院的嗎?畢竟這種行爲會讓身邊的人很困擾吧。”
豈料,老馬哥搖了搖頭,糾正道:“不,他是被法院判決強制入院治療的。”
見莫海面露疑惑之色,老馬哥繼續解釋道:“如果只是之前的自殘行爲,法律自然管不了他。不過,他可不只滿足於讓自己獲得‘幸福’,他還會幫助別人。”
“世界上與他相同的人建立了個網站,用於交流各自的感受。段肢就是網站裡少有的精通外科以及機械義肢製造的專家。所以,在他被捕之前大概幫助一百人獲得了‘幸福’。”
“這影響確實挺惡劣的。”莫海贊同地感嘆了一句後,又說道:“不過,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既然病治不好,何苦活在痛苦中?還不如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來得舒服。”
老馬哥聞言卻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沒辦法,於情於理都能說通的事,往往法律上是行不通的。”
“而且在其他人,甚至身邊的親人看不慣,無法理解的時候,他就是錯的。既然錯了,那就得改,要不然老段何苦要被關在這裡。”
“幸好他遇到了我和顏玉,否則他的日子苦着呢。”說前半段話的時候還一本正經的老馬哥,沒兩句就又開始嘚瑟起來。
還好莫海在經過了一天的相處後,已經習慣了對方比自己還要自戀的言行,眼下也就見怪不怪了。
說完了段肢,老馬哥又開始指着已經結束了鬥嘴,回到廚房準備午飯的柳生說道:“這傢伙不要看他生的斯斯文文,實則下手賊狠。”
莫海聞言來了興趣,心想終於輪到某個活在傳說中的變態殺人狂的故事了。
可是,老馬哥接下來的介紹並沒有如了莫海的意。在他的形容中,柳生並不是變態,更不是殺人狂,他只是個醫生,一個在醫學方面無所不通的奇才。
二十年前,凌海大學醫學院出了一位百年難遇的天才。在他即將畢業之際,當年的校長以及董事會都親自出面,極力挽留他留在凌海,不管是教書授課,還是閉門鑽研,凌海都會傾盡全力支持他。
不過,面對着如此奢華的場面,當年的那位天才只說了一句話。
“小子命不久矣,難當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