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後的初春必然是值得期待的,但隨之而來的某事卻像混在佳餚中的髮絲,或是橫在寒暑假前的期末考試一樣,噎在心頭,令人抑鬱難舒。
莫海看着車窗外後退的樹木,看着已經抽出嫩芽的舊枝,感嘆自己曾經是何等的不可一世、狂妄放縱,爲何如今還是走上了癡男怨女的爛俗道路?
他瞥了眼一旁同樣在偷偷看自己的白蓮,心生鬱結之餘,不禁覺得這張臉真是越看越好看,遂又愈發地鄙視自己,但卻怎麼也磨滅不了那些無聊的念頭。
莫海打開了車窗,試圖用這溫暖卻又帶有一絲涼意的春風來吹走心頭上的煩悶。
……
聽白蓮說,她平時都住在市裡,而白頂天則住在海通市西郊的祖宅裡。那是每一任白家家主才能享有的殊榮,不過在莫海看來,就算不趕走當年一起競爭家主之位的失敗者們,他們估計也沒有留下來的打算。
“待會見面時,記得要有禮貌。”雖然白蓮需要集中注意力應付面前崎嶇的小路,但她還是不放心地再次叮囑到。
“我看起來很像無禮之徒嗎?”莫海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指着自己的臉,嘴角輕揚。
白蓮聞言,嘆了口氣,然後猛地踩下了剎車,莫海也因這一變故,上半身隨着慣性向前衝去。
不過,幸好有安全帶的幫助,他很快穩住了身形,剛欲抱怨幾句,卻見白蓮瞪着一雙漂亮的雙鳳眼,眼神複雜地盯着他。
“……”
到了嘴邊的話也被這詭異的氣氛給吞噬了。
莫海從未見過她露出這這般神情,彷彿攸關生死的選擇已經擺在了眼前似的。
沉默了兩秒,白蓮才緩緩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爺爺是誰吧。”
這是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廢話。
不過,莫海並沒有像平時一樣糾正對方喜歡說廢話的陋習,反而乖乖地點了點頭。
白蓮見狀,繼續說道:“那你聽說過他的事蹟嗎?”
“白家老爺子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或者即將成爲事實。”莫海機械地重複着這句早已在市井間流傳開的名言。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這麼隨意?”白蓮不自覺地提高了音調,“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態度很可能會讓你明天飄在聽雨河上?”
“不至於吧。”莫海並不認爲事情會像她說得那麼嚴重,“他只是想見見我,只要我裝得正經些,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說道最後,莫海自己也漸漸喪失了平時那種盲目的自信。
他想起了以前聽長輩私下裡說過,白頂天爭奪家主時的手段以及被他列入黑名單後,那些可憐人的下場。
貌似高位截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的前額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心跳也有些加快,在莫海的情緒字典中,這應該被命名爲“緊張”,或者說是“害怕”?
按理來說,他本不該擁有這些無用的情緒,“難道是後遺症?”莫海不確定地猜測着。
總之,他像那些平常人一樣,即便明知這種情緒只會影響自己的思考,但還是在恐懼的催化下,開始尋求莫名的理由來安慰漸趨動搖的心。
“我好歹是你男朋友,最起碼錶面上是的。”莫海話還沒說完,便急忙補充了一句。
“他就算再怎麼不喜歡我,可他還是喜歡你的啊。”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愛屋及烏。”
“所以,只要你幫着說點好話,安全離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起初,聽到莫海對自己身份的定位後,白蓮的雙頰染上了一層緋紅,嘴角也在不經意間上揚。
可在他解釋完之後的安排後,緋紅瞬間化爲慘白,她一臉悲慼,無力地將頭靠在了方向盤上,車上的喇叭也因此配合地發出了悲鳴。
“你…怎麼了?”
白蓮倚着方向盤轉過頭來,用像是看死人的目光盯着莫海,憐憫道:“完了,我忘了爺爺是非常喜歡我的。”
這是一件極爲尋常的事,一個人享受他人的關愛久了,便會漸漸忽略這件事情本身,認爲圍繞着她的愛是生活中理所當然的一部分。
幸運者在有心人提醒後會幡然悔悟,懂得珍惜;另一部分人則直到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白蓮顯然屬於前者,但就此時情況看來,這種“幸運”無疑只會讓她更加絕望。
“所以呢?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這!當!然!不!好!”白蓮支起上半身,奮力吼道。
因爲太過用力,她的臉頰浮現出兩抹潮紅,胸前的雙峰更是隨着呼吸而上下波動。
“冷靜點啊。”莫海一邊控制着目光四處掃描,一邊極爲正經地勸道。
白蓮聞言,用力地喘了幾口氣後,繼續說道:“爺爺很喜歡我,不管我要什麼他都會同意,惹到我的人他也會暗地裡解決掉。”
“在這種壞境下還沒養成大小姐脾氣也真是難爲你了。”莫海插嘴嘲笑道。
“認真聽我說完!”白蓮瞪了他一眼:“真是的,我可是在爲你的生命安全着想,你還有心情嘲笑我?有沒有良心啊?”
莫海本應該無比自豪地告訴她,自己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不過當下儼然不適合說這句自古流傳下來的名言。
所以,他只能用抱歉的眼神制止了白蓮無盡的抱怨。
“哼~”白蓮得意地哼了一聲,像是在炫耀此次鬥嘴的勝利。
“你聽好了,待會見到爺爺千萬別主動提起你是我男朋友這件事。”
“假裝是你男朋友。”莫海糾正了她的用詞。
“說法很重要嗎?!”
“重要,因爲這是原則問題。”
“莫海!”白蓮再次情緒失控,聲音的響度和音調整整提高了一倍。
“你怎麼這樣!之前你找我冒充女友,我有推三阻四嗎?這次只是讓你幫着應付一下,而且還是爲了你好,你就總是打岔、找茬,現在還搬出你那一套從來沒有什麼基準的原則!”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去?!”
看着面前因爲憤怒而漲紅了臉的白蓮,莫海不禁感嘆道“漂亮的人生氣都如此賞心悅目”。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因美色而放棄原則,雖然他確實沒有什麼靠譜的基準,但一個人有時總需要一些不怎麼準確的東西來說服自己。
而“原則”,無疑是最爲稱手的“武器”。
比如說,莫海這時的原則就會告訴他“趕緊安撫一下眼前這個瘋子,要不然我的讀音就會變成‘屎’”。
“好好好,是我不對,您消消氣。”莫海無奈計算着今天服軟的次數,並計劃着如何在以後找回場子。
“接下來,我不會再打斷你,更不會提出任何異議,在到達你家祖宅之前,我就用‘爲什麼’和‘我懂了’來回答,這樣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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