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了多久,莫海在事務所的地板上醒來,他感覺身體有些冷,可能已經進入了夜晚。
莫海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又捏了捏眉心,腦中的脹痛感纔有所減輕,他用五分之一秒的時間測試了下自己的思維,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
然後,他便安心地起身環視起四周。
“嗯。萍姐不見了,關瞳也不見了。”莫海自言自語道:“不像是夢,難道是幻覺?那之前別墅之行也是幻覺嗎?”
想到這,莫海又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
“那到底什麼纔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呢?”
“原罪?嫉妒?”他輕笑了兩聲,並再次暗暗告誡自己要好好檢查下大腦。
但就在莫海準備拿出泡麪當做晚飯的時候,一個銀髮蘿莉卻端着兩碗香噴噴的面從廚房走了出來。
見莫海已經醒來,便招呼他過來幫忙端一下湯碗。
眼見一切都不是幻覺,更不是夢,莫海眨眼間便判斷完現在的狀況。注意,這裡不是修辭,他真的只是眨了個眼,就解開了剛纔的疑惑。
放好碗筷,他與關瞳靜靜地坐在桌邊吃着剛出鍋的面。
面用的是方便麪的麪餅,微卷,吸足湯汁後味道甚佳。配菜是幾顆爆炒過的小青菜以及一個鴨腿。
小青菜很脆,很爽口。鴨腿很香,卻有些油膩。
關瞳也覺得有些油膩,咬了一小口後便扔進了莫海的碗裡。看她嫌棄的表情,彷彿是在丟垃圾一樣。
莫海沒有吱聲,默默地看了眼鴨腿上的咬痕,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紳士們也許這時會高呼,放下那鴨腿,讓我來。甚至恨不得立刻化身爲被咬的鴨腿。
但莫海不會這麼想,他只是在思考自己該怎麼開口,因爲這關係着他的性命以及今後的命運。
畢竟,今晚發生的事太匪夷所思了。
直到關瞳的面已經消失了大半,他才謹慎地問道:“你是誰?”
關瞳聞言,嚥下了嘴中的面,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那神情彷彿和莫海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但放在她的臉上,卻別有韻味。
“我以爲你已經被嚇傻了。”
先是一句譏諷,這在莫海的預料中。
“我是誰你還沒想起來嗎?”
接着一句試探,依舊不出所料。
“我重新介紹下,我姓莫名棠,海棠的‘棠’。你可以叫我小棠。”
最後纔是重點。莫海找回了信心,或者他從來就沒懷疑過自己,畢竟他是那麼的自信、自負甚至是自戀。
即使一切都向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他也有信心糾正回來。
而以上的預測,則是最好的證明,“一切都還在掌控中。”莫海默默安慰道。
小棠介紹完自己後,想了想又補充道:“小瞳也是真實存在的,你如果理解不了的話,就當我是第二重人格吧。”
他不併認同這個說法,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這個小棠是某種不明寄生體。
產生這種想法並不是因爲莫海的腦洞大,而是今天的那束光以及小棠對這些事的瞭解程度,都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間進入了外星物種的侵略計劃。
於是,莫海仔細思考了半秒後,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
問的很不具體,但正是這種模凌兩可的問題才能讓他獲得最多信息。
小棠笑了,笑得很嫵媚,這讓莫海想到了那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但小棠外表仍然是個蘿莉,而這種莫名的反差則令他心神微動。
“你知道七原罪嗎?”她向前探了探上半身,小臉微揚,神秘兮兮地問道。
莫海下意識地向後挪了挪,拉開了距離。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好好享受下送上門的福利,但此時他只想離這個“生物”遠一點,不管她看起來多麼誘人。
確定了安全距離後,莫海謹慎地回答道:“在聖經裡讀過。”
緊接着,他又問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是同樣的問題,但語氣已經有些不善。他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掌握的談話主動權又回到對方手中。
小棠再次向前移動了幾分,直到把他逼到牆邊的時候,她才笑吟吟地說道:“你就這麼想知道嗎?”
莫海點了點了頭。
小棠伸出右手修長白嫩的食指,點着他的胸膛問道:“你就不怕知道太多,會有危險嗎?”
莫海有些羞憤,心想現在怎麼連一個蘿莉都敢用這句話來威脅自己了。
所以,他把胸膛一挺,眉毛一橫,大聲的回答了一個字。
“怕。”
小棠不是關天華,也不是周家,更不是“幻世”。按理說,莫海不應該這麼快認輸。可她掌握着太多連他都無法理解的信息,比如萍姐的異狀,比如那束黃光,但這些都不是莫海真正慫下來的原因。
他內心真正的恐懼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他害怕自己不是莫海,他害怕自己不是自己。
最近身體的異狀越來越多,自從進入那棟別墅起,就沒有停止過。
而能解答莫海疑惑的只有小棠,所以他只能放下心中的高傲。“能屈能伸,真男人也。”莫海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小棠聽到回答後,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就像摸着一條溫順的狗。
莫海也是儘可能地控制着面部肌肉,擺出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內心卻思考着翻盤的對策。
見他沒有反抗的打算,小棠也停止了對他尊嚴地蹂躪,得意說道:“聽着,我可能沒你聰明,畢竟你有着和哥哥一樣的頭腦。”
“但是,我知道的信息比你的腦細胞都多。說是無所不知,都不爲過。所以,從現在起,我出現的時候,你都要乖乖聽話,不得有任何反抗情緒,懂嗎?”
說到這,小棠又豎起食指強調道:“聽清楚了,我說的是情緒,不是行爲。要是讓我感受到你有任何負面情緒,哼哼。”
莫海聞言諂笑着問道:“怎麼個感受法?用眼睛看?還是憑直覺猜?”
這是一種試探,而試探就是爲了獲得有用的信息。不論她說的是否屬實,提前得知,才能防患於未然。
小棠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笑着回答了兩個字,“腦波。”
“腦波?”
“沒錯。我感受你的情緒,以及你之前感受邱萍的情緒,靠的都是腦波。”小棠一本正經地解釋着,全然不顧對方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
“人類可以通過儀器檢測正常人的腦波。而我們的大腦就像是最先進的檢測儀器,能以空氣爲介質,傳播我們的腦波,當被檢測者處於某一固定周波的時候,則會迴應我們的腦波。”
“因此,我們就能得知他們所處的是哪一種情緒。但你我能感受到腦波只有七種,而在《聖經》中則被歸類爲人類的七種原罪。”
莫海聽完後,徹底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不能接受這種說法。只是,這件事聽起來怎麼都像是外星人侵略地球的前奏啊。
小棠以爲他還不信,又補充道:“你之前在樓下餛飩店散發的氣息,以及你剛纔回收‘嫉妒’所模擬的氣息,都是腦波外放的一種形式。包括殺氣之類的,都是常年累月的外界影響,開啓了大腦的某部分區域。”
莫海腦中仍然雜亂如麻,大量超越常理的信息讓他根本無法進行正確的判斷。於是,他只能一一問出心中的疑惑,“那束黃光就是‘嫉妒’?爲什麼要說是‘回收’?”
小棠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因爲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啊。”
“我的東西?”莫海更加不解了。
小棠也意識到自己的口誤,糾正道:“本是哥哥的東西,不過哥哥現在就是你,所以也可以算是你的東西了。”
莫海皺着眉頭問道:“我一直想問你,這個‘哥哥’是誰?”
小棠詫異地看着他,難以置信地回答道:“哥哥就是莫海啊。”
莫海聞言,哭笑不得地指着自己問道:“那我又是誰?”
小棠心想:哥哥真的在這些年裡徹底變傻了,最起碼以前的哥哥從來不會問這麼蠢的問題。但她還是耐心地,憐憫地回答道:“你是莫海啊。”
莫海懂了,就在任何人聽到這回答都會抓狂的情況下,他終於理清了那股亂麻。
一個難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的真相,漸漸在他腦海中拼湊出來。
“我是莫海,你是小棠,你哥哥也叫莫海,他在我八歲那年來到我的身體裡,或者他一直在我身體裡,只是在那時覺醒了。”
“他修改了我的大腦,讓我擁有了超人的智慧。而你則一直隱藏在小瞳的身體裡,然後你又用了某種方法成爲了關天華的養女。”
“你知道我在某一天會去那個別墅辦一個案子,於是在我入住的第一個夜晚干預了我的大腦,所以那晚我的睡眠狀態纔會如此奇怪。”
“在別墅裡也是你故意告訴我相關的線索,幫助我儘快破案,因爲你有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今天傍晚發生的事,更是爲了你的另一個目的。”莫海說到這,自己都有點不相信這段瘋言瘋語了,這些假設太違背常理,甚至進入了玄學的領域。
但他仍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爲只有這樣分析才能解釋眼前的狀況。
“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目的,也不管你們想利用我做什麼,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莫海盯着小棠灰色的眼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告訴我到底發了什麼?”
話題又回到了起點,從頭到尾,他就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這正是一個偵探所應具備的素養--對真相的渴求。
或者,莫海只是單純想活得明白些。
小棠本來聽了莫海之前說的話很是開心,她開心哥哥的頭腦並沒有變笨,但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又變得很不開心。
因爲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記憶,一些不好的人,而正是這些毀了她和她哥哥原本幸福的生活。
但她清楚,一切不幸的起源都是源於莫海的固執,以及他對真相的渴求。
如果他能不那麼自負,不那麼執着,稍微活的糊塗點,也許現在的一切就會不一樣了吧。
小棠內心的變化沒螚逃過莫海的眼睛,但他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等待着真相的到來。
即使那個真相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很快,小棠從悲傷的情緒中走了出來,認真地看着莫海,眼中全無剛纔的調笑之意。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小棠問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於是,小棠也毫不猶豫地…吻住了莫海的雙脣。不是他不想躲,而是大腦在那一瞬間彷彿休眠了,無法發出任何指令,只能眼真真地看着小棠那精緻的面龐越來越近。
近到他都能從對方灰色的瞳孔裡看到自己錯愕的表情。
兩脣相接,沒有如青澀少年少女那般一觸即分,也沒有像熱戀男女一樣依依不捨。
只是簡單的,脣與脣之間的觸碰,不帶絲毫感情,更無半分慾望。
好吧,以上說的都是小棠的感受。
在莫海失去身體控制權的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脣上柔軟的觸感,以及鼻尖淡淡的清香。
那是少女的芳香,他陶醉想到。
然後,他又想起這種令人難以割捨的感覺有絲熟悉,彷彿不久才品嚐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眼前一黑,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