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京城的早晨天色未明,微風瑟瑟,一班大臣早已侯在東華門外等候早朝,大家互相小聲議論,竊竊私語。這時東華門慢慢的打開,大臣們急忙站好隊列,依次走了進去,直奔太和殿。此時太和殿外的八個大銅爐向外冒着青煙,被風一吹,煙霧頓時瀰漫開來,整個皇宮好像置身於彩雲之中,真個天上人間一般。
大臣們進入殿內,按位列依次站好。然後便聽太監高聲道:“皇上駕到!”只見一青年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坐在了描金彩繪的龍椅之上,此人便是輝宗皇帝。衆大臣趕忙下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輝宗擡手道:“平身。”
衆人起身後,輝宗笑道:“朕昨日聽說聖壽寺已成,可有此事?”
話音剛落,只見羣臣中閃出一人,五十歲上下,身着圓領紅袍,手持白玉笏板,身形寬闊,器宇軒昂,乃是工部侍郎傅國茶。傅國茶道:“啓奏皇上,聖壽寺確實已經建成,但全寺上下的壁畫還未添一筆。”
輝宗奇怪道:“卻是爲何?”
“啓奏皇上,”傅國茶道,“聖壽寺乃是皇上登基之後興建的第一所廟宇,所以臣不敢有一絲馬虎,此時尚未找到合適的匠師,臣不敢草率行事。”
輝宗點頭道:“愛卿說的是,朕對於此寺上心的很,無論是規模還是裝飾,朕都要做到前無古人,所以這壁畫,依朕看來就不要用匠師來畫了,否則終究會匠氣太重。宮廷畫院裡能者無數,愛卿挑選幾個,隨你去聖壽寺作畫就是了,如何?”
傅國茶躬身道:“遵旨。”
退朝之後,傅國茶回到家中,有些悶悶不樂。換了便服之後,便坐在椅子上發呆。傅夫人見了,端來一杯茶道:“大人有心事?”
傅國茶笑道:“有是有,不過說出來也沒用啊。”
傅夫人道:“還未曾說,如何知道沒用呢?”
“你一個女子,哪裡幫得上什麼忙?”傅國茶說完喝了一口茶。
“話不能這麼說,”傅夫人道,“我哪裡就這麼沒見識了?好歹我也是您的夫人,您說出來,就算是我替您分憂了。”
傅國茶見夫人執意要聽,於是
便將今日朝堂上的事說了一遍。
傅夫人聽後笑道:“這有什麼可煩的,按聖上所說就是了,宮廷畫院中人才濟濟,難道還找不出一個來嗎?”
“那些畫師的畫我見過,全都是擅長山水花鳥,並無擅長人物的。這次的壁畫,不是菩薩,便是羅漢,他們哪裡畫得好?皇上說要一個前無古人的聖壽寺,現在處處都已妥當,就差壁畫這一節點睛之筆,倘若做的不好,前功盡棄不說,要是聖上怪罪下來,那如何是好?”傅國茶說完嘆了口氣。
傅夫人想了想,笑道:“我倒想起一個人來,此人擅長花鳥,但更擅長人物。”
傅國茶忙道:“誰?”
“此人就住在京西水泉寺之中,靠賣畫度日,所畫佛像皆是栩栩如生,聽說人長的醜些......”
傅國茶打斷道:“你是說何奇何穎出?”
傅夫人笑着點了點頭。
傅國茶一拍腦袋,笑道:“我這腦子,如何將他忘了。多謝夫人,多謝夫人!我這就派人送去拜帖,將他請來。”
傅國茶急忙派人拿着拜帖,前去西山水泉寺去請何奇來家中做客。
將近下午時,傅國茶正在書房看書,家童進來道:“老爺,何奇何先生到了。”
傅國茶道:“先請何先生到廳中用茶,我換了衣服就來。”
傅國茶換了衣服,來到廳上,只見一人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此人面色發黑,形容消瘦,穿着一件褐色的小袖圓領衫,腳下穿着便鞋。那人聽見腳步聲音,睜開眼睛,見是傅國茶,急忙起身道:“何奇拜見傅大人。”
傅國茶笑道:“何先生請坐。”說完自己也坐了。傅國茶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何奇,只見此人不但長得難看,而且有一隻眼睛佈滿了血絲,使人望而生畏。何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於是笑道:“不知道傅大人叫小民來有何指教?”
傅國茶道:“今日叫何先生來,是有事相托。”
何奇道:“傅大人請講。”
“那傅某就明言了,”傅國茶說道,“聖上所建聖壽寺已經完工,只是寺內的壁畫尚未添置一筆,皆因爲聖上此次要求甚高,要做到
前無古人才成。雖說宮廷畫院之中人才無數,但能描繪人物者卻寥寥無幾。聽說何先生不僅擅長花鳥,對人物畫也是造詣頗深,不知是真是假?倘若何先生真有這樣的本事,那傅某還請何先生幫忙,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何奇想了想說道:“實不相瞞,在下確實和一位高人學過人物畫,那位高人師承吳道子,畫起人物來個個呼之欲出。何某雖不及其一半,但要讓聖壽寺前無古人,何某的水平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傅國茶道:“真如何先生所言的話,傅某當真感激不盡。不知何先生恩師現在何處?尊姓大名?是否能請來一見?”
何奇搖頭道:“恩師兩年前就已經去世,名字也不便相告,還望恕罪。”
傅國茶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何先生了。如果您有什麼需要,只管提出來,傅某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何先生。”
何奇道:“何某確實有一件事需要傅大人幫忙,如若成功,何某日後一定不會忘記傅大人的恩情。”
“何先生請說。”
何奇道:“何某自幼學畫,無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每日都勤加練習,只希望日後能夠出人頭地。可何某家境貧寒,地位低賤,無法大展宏圖。不想當今皇上登基之後,馬上傳令天下,無論地位家資,只要擅長丹青,皆可通過考試進入皇家畫院。何某聽得消息,夜不能寐,實指望有平步青雲之日,飛黃騰達之時。於是傾家蕩產,湊齊路費,從家鄉來得京城。可何某萬萬沒有想到,考試雖然不看出身,但要看相貌,何某終因樣貌醜陋不能入選。爲了進京考試,我已經是變賣了家產,到京城時,已經是身無分文,考試之後,便連家也回不去了。何某沒有辦法,只能棲身於水泉寺之中,抄寫經文以求度日,後來我又以畫佛像賣錢爲生,這樣大家才漸漸知道水泉寺中有位姓何名奇之人,擅長人物肖像。可再出名,何某也進不得皇家畫院。今日承蒙傅大人提攜,讓我有機會爲聖壽寺描繪壁畫,何某隻有一個要求,如果皇上對聖壽寺的壁畫滿意的話,就請傅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兩句,讓我入得宮廷畫院,以了卻我生平之願。”說完竟“撲通”一聲雙膝跪倒於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