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以爲文龍聽了這話,臉上必定會有失望之色,但奇怪的是文龍並沒與任何表情,只是平淡的說道:“既然皇后娘娘甘願受制於他人,那寧王也甘願逍遙於一方。微臣這次回去,會把娘娘的意思告知寧王,也好讓寧王不再對謀朝篡位抱有幻想。”
皇后沒有想到自己的放棄竟然能將寧王造反的計劃輕而易舉的擊碎,這樣反而倒有些不正常,皇后於是說道:“那之前本宮所說的那些話與那封信......”
文龍忙笑道:“娘娘請放心,您說過什麼話,寧王早就不記得了。至於那封信,寧王也早就燒燬了。文龍與禮部已經商議定了,除夕之夜寧王會進京面聖,到時大家聚在一起,辭舊迎新,必定是一番歌舞昇平的景象。既然是辭舊,那以前的一切自然不再被提起的。”
皇后笑道:“既是這樣,那本宮就放心了。回去轉告寧王,本宮在除夕之夜恭候寧王大駕,到時君臣相聚,共祝天下太平。”
文龍笑道:“娘娘放心,文龍一定轉告。”
於是皇后和文龍又說了一會兒話,便起駕回了皇宮。
路上碧雲問道:“娘娘,你真的放棄這次剷除太后和裕妃的機會?”
皇后嘆氣道:“本宮終究是女人,對於女人來說,最重要的還不是丈夫和孩子?本宮而今沒有子嗣,一切希望都在皇上身上。寧王若是造反成功,太后和裕妃結果如何,本宮倒是無所謂,只是皇上必然會被殺害,那到時你叫本宮靠哪一個?還是老老實實的做我的皇后吧,畢竟聽起來風光些。”
碧雲道:“可奴婢覺得事情未必這麼簡單,寧王怎麼可能放棄這次機會呢?”
皇后道:“我倒是覺得寧王定是不會造反的。”
碧雲道:“娘娘怎麼知道?”
皇后道:“若寧王真的想造反,怎麼可能會在除夕之夜來京城呢?那豈不是自投羅網嗎?既然他敢來,就證明心中沒鬼,所以定是像文龍所言,到時必定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了。”
碧雲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皇后離開聖壽寺後,文龍便在禪房中打坐直至太陽落山。這時,一名僧人敲了敲門,說道:“施主,您吩咐的東西已經給您準備好了。”
文龍睜開眼睛說道:“請拿進來吧。”
僧人於是推門進了禪房,將一個雕漆的五層食盒放在桌子上,說道:“用不用幫您擺好?”
文龍站起身道:“有勞。擺好之後,麻煩您幫我把何侍詔請過來。”
僧人答應着,將食盒裡面的菜餚一一擺在了桌子上,然後便到何奇房中說道:“文大人請您過去用飯。”
何奇心中納悶,不知文龍何意,但還是隨僧人來到文龍的禪房內。只見文龍起身相迎道:“唐突的很,還望何侍詔見諒。”
何奇看了看滿桌的菜餚,笑道:“文大人言重了,何某何德何能,敢勞煩文大人如此盛情款待呢?”
文龍笑道:“何侍詔不必客氣,在寺中這段時日,文龍覺得與何侍詔很是投緣,明日文龍就要離去,所以特地請何侍詔過
來一聚。”
何奇道:“明日就走?”
文龍道:“不錯,這裡的事情辦完了,要回去覆命的。”
何奇道:“原來如此,那今晚定要不醉不歸了。”
文龍笑着端起酒杯道:“何侍詔請。”
二人在飯桌上你來我往,不知不覺夜已深沉。文龍看着何奇已有幾分醉意,於是道:“文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奇看了看文龍,說道:“文大人但說無妨。”
文龍慢慢的站起身說道:“文龍聽說今日皇后娘娘前來進香,所以想拜見一下,以表臣子之心。但不成想卻在皇后禪房門外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何奇心中一驚,故作鎮定的說道:“不知文大人聽見了什麼。”
文龍看了看何奇,說道:“文龍聽見了何侍詔與皇后的對話。”
話音剛落,何奇手中的酒杯一下沒有拿住,眼看就要着地粉碎,只見文龍一個箭步趕上前去,一把將快要落地的酒杯攥在手中,然後笑道:“何侍詔慌什麼?”
何奇呆呆的看着文龍,半響才說道:“果然是隔牆有耳。”
文龍笑了笑,將酒杯放在何奇面前,然後又往杯中斟滿了酒,說道:“何侍詔請。”
何奇無奈的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說道:“你想怎麼樣?”
文龍笑道:“何侍詔不要着急,文龍並非要加害何侍詔,相反,文龍要幫助何侍詔去除這塊心病。”
何奇無奈的笑了一下,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他知道當一個不相干的人說要幫助自己的時候,一定也是另有所求的,何奇於是道:“你說說看。”
文龍道:“從皇后與何侍詔的言語之中,文龍覺得好像你們互有把柄在對方手上,現在看似是在互相牽制,所以顯得風平浪靜,不知道文龍說的對不對呢?”
何奇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文龍道:“那除了你們自己知道之外,還有其他人知曉嗎?”
何奇道:“還有一個宮女知道。”
文龍笑道:“既然如此,你們爲何不將皇后的事情說出去呢?”
何奇道:“她畢竟是皇后,我與那個宮女是不可能與她抗衡的。”
文龍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那文龍可以助何侍詔一臂之力。”
何奇低頭想了想,說道:“難道文大人就不問一問是什麼事情讓我與皇后爲敵嗎?”
文龍笑道:“我只知道與皇后爲敵的就是文龍的朋友。”
何奇道:“這話怎麼講?”
文龍笑道:“我也和皇后有仇,只不過時機未到,不能雪恨。何侍詔手中既然有了皇后的把柄,那皇后一定視你爲眼中釘,將來只要是一有機會,皇后絕對不會放過你,一定會趕盡殺絕。”
何奇道:“何某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文龍道:“可她畢竟是皇后,雖然何侍詔手上也有她的把柄,但她卻有皇后這個身份。自古以來,皇后若是有罪,只可一貶,不可一斬,倘若有一天何侍
詔與皇后當面對質的話,皇后可以致你於死地,而你卻不可能傷她一根汗毛。”
聽了文龍這番話,何奇也覺得很有道理。畢竟皇后是皇上的妻子,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畫師。皇后關係到國家的臉面,而畫師卻只是一個陪襯。就算有一天自己與清風拿着證據呈獻給皇上,只怕皇上到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未可知。但若是皇后將自己的罪行告知天下,那自己則是必死無疑。想到這裡,何奇不由得垂頭喪氣起來。
文龍知道何奇心中所想,於是說道:“何侍詔不用煩惱,文龍剛纔已經說過了,文龍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何奇道:“文大人說說看,怎麼個助法?”
文龍道:“何侍詔可以借文龍的手除掉皇后,到時就算有人詢查此事,也是文龍一人承擔,絕不牽扯到何侍詔,而且只要皇后一死,何侍詔就可以安枕無憂了。”
何奇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太過簡單了,那裡就那麼容易下手呢?”
文龍道:“事在人爲,只要是想做,就一定有辦法,皇后與何大人都應該明白這一點的。”
何奇看着文龍,他明白文龍的意思,無論是他殺死飾心還是陷害孫目達,或是皇后殺害婉妃,這一切不都是“事在人爲”嗎?其實只要是狠下心來,凡事都有可能了。但何奇難以理解在文龍這俊俏的臉龐下面竟然有一顆這麼狠毒的心,在他的口中,殺死皇后就像是喝酒吃飯一樣簡簡單單,不帶有一絲的恐懼與緊張,不知道文龍與皇后究竟有怎樣的仇恨,竟然能讓他鋌而走險。其實何奇不知道,文龍與皇后並無大的過節,文龍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想找個藉口讓何奇覺得自己與他同處一線,拉近距離罷了。不過何奇想不到這麼多,他只是嚥了咽口水,顫聲道:“文大人容何某想一想。”
文龍道:“何侍詔還想什麼?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眼看就要命喪黃泉,你還在這裡猶豫不決?皇后遲早都要對你下手,你現在能做的只有先下手爲強啊,倘若一拖再拖,只怕夜長夢多,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何奇沒有說話,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名利的誘惑將其拖入絆腳的泥潭。他突然懷念起以前在水泉寺的苦日子,雖說那時飢寒交迫,人窮志短,但每日不會擔驚受怕,提心吊膽。現在雖然錦衣玉食,受人尊敬,但每日卻要小心提防,如履薄冰。何奇突然產生了隱退的念頭,他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可他轉念又一想,那種窮日子真的已經受夠了,飢寒交迫的感覺只要體會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再說就算自己真的辭官不做,只怕皇后也不會放過自己的,因爲只有死人才不會吐露任何秘密。不如一搏吧!
想到這裡,何奇看着文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說看,何某能幫你什麼?”
文龍心中大喜,但還是平靜而堅定的說道:“不是幫我,是幫你自己!”說完便咬破中指,將血滴進酒杯。
“你這是?”何奇驚道。
文龍道:“你我二人歃血爲盟,倘若有一天有負對方,定遭天譴,萬劫不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