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與前次,第二次儒法之爭,顯然沒有想象中那麼激烈,至少沒有燃起烽火,但這沒有硝煙的較量,卻更加是顯得驚心動魄。”賈詡一句話,爲接下來的內容開了一個好頭,然後他又喝了一口茶,也許是真的渴了,不再矜持與文人的作態,這一口喝的倒是不少,甚至還弄出了不小的聲音來,在空寂的房間裡,這聲音顯得尤其大聲。
凌巴卻沒有心思爲這種事情去笑他,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笑的。
在聽着賈詡說話的同時,凌巴在心裡面也是在想着自己所知道的訊息,他所知道的,和賈詡可不同,賈詡所處,正貼近於那個時代,而且他顯然比現在的凌巴還有着更多的途徑,可以知道這些所謂的“隱秘”;而凌巴所知,則大多都只是來自於相隔一兩千年之後的後世“歷史”的記載中,或者是一些正史、野史裡,或者,是來源於小說演義中所見,要論起真實度和準確性,不管怎麼樣顯然都不會如前者來得高。
而在凌巴所知道的“歷史”中,結合起來想想,對於賈詡開口所說的這一段歷史、這一個歷史事件,也是有着自己的理解。
西漢初期,因爲經歷了秦朝十三年殘酷嚴苛的刑律統治,勿論是秦始皇時候的苛政,還是秦三世時候的暴政,加上了苛捐雜稅、和這一時期的天災人禍不斷——有些奇怪而有趣的是,似乎在大亂之前,總是伴隨着天災人禍不斷,而致使民怨奮起,所有這些,更是加劇了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熱,後來又有陳勝吳廣起義,以及十八路諸侯紛起,最後更有那楚漢爭霸,這段歷史,雖然璀璨彪炳,同樣也是由無數普通人的血淚鋪就的一條歷史道路,在這樣的前提下,留給了西漢初的,其實就是一個百廢待興的爛攤子,說是這樣一點也不爲過,而作爲大漢第一任宰相的蕭何,自有自己的一套政治思路。
說起西漢初的傑人們,這一段時期真可謂是人才輩出,而且各個階層、各個方面的人才都不缺少,漢高祖劉邦身邊,彙集了太多的高能力的精英人才,文有蕭何、張良、陳平、曹參等人,武有韓信、樊噲、彭越、英布,這樣的人才會集在身邊,組成的一個勢力集團,以後人的眼光來看,那是堪稱恐怖,而若論其中政治和治理政務的才能最好的,恐怕還應該算是蕭何,而張良、陳平等人,則更多是謀略方面的人才。
“蕭何月下追韓信”、“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些都已經是膾炙人口了千年、在後世也幾乎是家喻戶曉的典故故事了,但對於蕭何的評價,絕不能夠簡單的定位在幫助劉邦留住了韓信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上,他對於劉邦的最大幫助,其實就在於戰爭時期的後勤,還有和平時期的政務治理上,而不管是哪一方面,他都能夠做到井井有條,其能力可見一斑。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古代行軍打仗的不二之法,沒有一支軍隊能夠在完全沒有後援和後背物資的條件下,還能夠發揮出正常甚至超常的戰鬥力,即便是再彪悍、再厲害的隊伍,也是要吃飯的,畢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還真會餓得慌,更何況行軍打仗,本就是一件極其耗費體力的事情,需要補充更是緊急,而有蕭何在的劉邦勢力,卻從來不用在戰爭的時候爲這方面的問題操心,因爲一切都有蕭何解決處理,可以說有了蕭何,就等於有了幾乎沒有後顧之憂的後勤保障,如此能人,但對於漢初建國之後整個天下的局面,卻也在一時有種焦頭爛額之感,最後只能夠是與呂后共定下了奉行黃老、休養生息的國策,而在蕭何之後的曹參,也是定下了“蕭規曹隨”,繼續奉行黃老。
不過也虧得了這黃老之學,爲漢初頹廢局面的振興和發展,真可謂是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其後經過了有名的治世之一的“文景之治”,漢朝的實力飛速發展,等到了漢武帝劉徹時期,整個天下呈現了百廢俱興的局面——甚至後來的武帝在位四十五年,其中四十三年有過徵匈奴之舉,這所依靠的龐大國力支撐,其實就是來源於漢初黃老無爲而治、休養生息以及文景之治帶來的成果,但同時,這也意味着在這個時候,固守不進的自然無爲的黃老,顯然已經不適合時代發展的潮流了,這個時候,簡直就是“時代在召喚”,迫切的需要一種新的學說因時而出,取代黃老之學,同時改變舊有的國策。
對於年富力強且雄心勃勃的漢武帝來說,如一聲驚雷一般出現在他面前的“天人三策”,正可謂是給他送來了一場及時雨,就像是剛想要打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而由此,他也開始了與他那代表黃老之學的頑固派的老祖母竇太后一段長時間的交鋒,最後的結果毫無疑問,歷史證明了,他勝利了,黃老註定了下臺,它已經徹底地不合時宜了,而同樣年輕的董仲舒版儒家學說,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並且從此開始了漫長的逐漸成長爲官方唯一主流思想之路。
在凌巴思慮到此的時候,賈詡也終於再次開口道:“對於所有的儒生來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便是他們的福音,這意味着他們在度過了由秦以來漫長的壓抑時光之後,終於可以完全光明正大地去見見外面的太陽,甚至往後,他們還將會是歷史舞臺上最主要的一批角色。”
“但相反的,儒家的崛起,讓法家感覺到了莫名的危機,雖然即便是最早提出尊儒術的漢武帝自己,都是用的外儒內法,也就是以儒家爲表,其實仍然行的是法家之道,但儒家在民間的影響力與日俱增,同樣的儒生在官場上從最初的嶄露頭角,到後來逐漸佔據主導,對於法家來說,這絕對不是樂見的,畢竟兩者的爭鬥算起來也持續了數百年,而這也是二者第二次正面的交鋒,但漸漸的,法家發現,自己似乎是出於了下風,以他們自己的力量,似乎不足以左右這“戰局”了,所以,他們便將主意打到了道家的身上。”
凌巴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其實在剛開始賈詡說到的時候,他心裡面隱隱就有了這種預感了,不過他也是很好奇,這二者的結合,又會是什麼樣的?
賈詡並沒有讓他等很久,很快就接下去說到了:“和法家差不多的是,此時的道家對於儒家也是沒有什麼好感,原因就不必多說了,原本佔據主導地位的道家黃老之學,卻被董仲舒的新儒學所取代,他們雙方的地位和利益,使得他們走到了一起,並且最終真的聯合了起來。也是從此,道法聯盟,對抗儒家的格局初步形成了。”
聽到這裡,凌巴真是有些目瞪口呆、匪夷所思之感,賈詡所言說的這些,可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情,說是“隱秘”還真是絲毫不敢誇張,雖然不知道賈詡是如何知道這些,又爲什麼要告訴自己,但他本能的感覺,這些似乎就是真的,都是真實存在的,而且似乎,還就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疑惑也就相伴而生,若是這個世界,和自己所在的那個世界屬於同一個平面的歷史,那麼後來的歷史顯然表明了,最終是儒家取得了勝利,但以一家,對抗同樣不弱的另外兩家的聯合,還能夠立於不敗之地甚至笑到最後,這其中,又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
而若是不屬於同一平面,是另一個世界的歷史,那凌巴也是無話可說,只能夠說,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瘋狂了,即便是以他的神經,也覺得是受到了極大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