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大人覺得,皇帝如何?”這一句話問出來,原本安靜下來的羣臣,更安靜了,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甚至連眼眸中那抹驚異都無法掩去。
就是凌巴也微微嚇了一跳,不知道董卓突然問出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想要取而代之?這明顯不可能嘛,先不說他有沒有這個實力,一旦他這麼做了,那他就必須準備好接受整個天下的反攻的可怕後果,在那種情況下沒有誰能夠有絕對的把握能夠一直堅持保持到最後的,包括董卓。
董卓這句話問的也讓大家猜測很多,畢竟可能的答案就有許多,就算是那些看準了要站在董卓這一邊的一些臣子們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董卓看到這樣的效果,卻好似很滿意,點了點頭才說道:“你們不敢說,或者不想說,那就咱家來說:咱們這位小皇帝,‘性’子怯懦,沒有君王風範,更非大家所想的明君,看他所思所想、所作所爲,就該知其‘胸’無大志,這樣的皇帝,要如何重振大漢?反觀先帝二皇子、陳留王劉協,自小聰慧過人,這一點想必車騎將軍很有說服力……”
他口中大不敬之言實在是太多,凌巴本來還想要好好“收集”一下的,但漸漸就乾脆沒了興趣;至於他又將“戰火”‘波’及到自己身上來的行爲,凌巴乾脆不予理會,反正現在這個時候董卓也沒有抱着一定要凌巴站出來支援他的意思。
而董卓本人也是早就看出凌巴和他不太可能走在一起了,現在更不會自討苦吃,所以根本也沒讓凌巴說話,就自己繼續說道:“天下本該有德者居之,雖然這天下是漢室劉家的天下,但同時也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是先帝只有劉辯一子也就罷了,但偏偏先帝留下了兩位皇子,而且在位時並沒有明確指明繼承人,咱們這位小皇帝當初雖然能夠成爲皇帝,更多不過是當時天下初平、朝廷謀求安定,爲了減少爭議才遵照祖制選擇立長立嫡。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世易時移,便是前朝武帝時都有太子劉榮因德行有虧而被廢黜,轉立早慧賢明的武帝爲太子繼承大統,如今天下不穩,正應該需要一個聰慧更有可能帶給大漢安定的帝皇。二皇子劉協的聰慧想必大家都有聽說,爲何舍賢明而選擇這個怯懦無能的小兒……”
“住口,皇家之事,也是你這個匹夫能夠輕言參與的?”這下終於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同樣是一個御史部的屬臣,這下子就如同火‘藥’桶炸開了一般,好像將之前所有大家積壓起來的對董卓的不滿和怒火一股腦兒的完全釋放了出來。
繼那位御史部官員之後,陸陸續續都有官員站出來批駁董卓,即便周圍就有圍城了一圈緊張戒備的‘侍’衛們,但他們卻是熟視無睹。
古代的社會裡面,總是會有這麼一羣人,太平的時候,他們可能會沒事找事,讓人頭疼不已但卻絕不能夠因此而否認他們的愛過忠君之心,或許做不到儒家真正所爲的爲國爲民,但他們的氣節卻總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最是值得讚揚,也最能夠發揮作用。
這一羣人的帶頭,使得基本除了三公和車騎將軍這四大巨頭,朝堂裡的大臣們一窩蜂都向着幫着劉辯說話實質上都是要反駁董卓的方向走去,而劉辯看到這裡也是不由得呆住了,本來完全絕望的心不知道怎麼突然又活絡了起來,不過雖然他經常沉默,雖然他時常話不多,但不代表他是笨蛋,相反他很聰明,儘管這點很少人發現,尤其是在和他的那位活潑早慧的兄弟在一起的時候,孩子的光芒總是會被後者搶去,所以他也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那四大巨頭的異常,剛剛火熱的心,一下子又好像是被澆灌了一大桶冷水一般直接冷卻了下來。
“董卓,你這‘奸’賊擾‘亂’朝綱,脅迫陛下,連皇太后到此時都還沒有出現,恐怕都是爲你所‘逼’了吧。不過匹夫,還敢妄言政治,還想要染指朝綱,更無顧皇家,可謂無君無父不知綱常倫理天行大道,真當罪該萬死!”這一次擔當“鬥士”的,卻是剛纔被董卓‘逼’回去的孔融,到這裡他也實在是忍不住要爆發了,如果說剛纔他還能夠被脅迫,那是因爲終究董卓並沒有完全觸及到他的底線,實際上和之前大將軍何進的某些所爲也是差不多的,然而現在這一下子卻是完全不同的了。
“孔融你這傢伙不想活了麼?”董卓突然暴怒一聲,他的聲音可與下面那些大臣不可相提並論,中氣十足、氣息貫穿了整個大殿,甚至都讓大家的耳鼓膜都彷彿陣陣震顫,然後他又視線轉向了其他諸人,“還有你們,真以爲咱家是在說笑的麼?”
“況且咱家所說也並非沒有依據,現在手上,可是有先帝遺詔在此,何人還有話說?”到最後說出的這個纔是真正的重磅炸‘藥’,一邊說着,董卓手中一邊已經高舉起一卷特別的金黃‘色’絹帛舉過頭頂,四顧下方,顯得意氣風發。
“先帝遺詔,之前不拿出來,現在又如何讓我等相信這是確確實實的先帝遺詔?”
董卓輕蔑的掃了那個孔融之外又是一個甘當出頭鳥的大臣一眼,冷冷一笑道:“不相信?好啊,那咱家就讓你們無話可說。來人……”
有人應命,立刻下去,旋即不久就帶上來了一個老頭子,這老頭子顯得有些瘋瘋癲癲的,穿着打扮也和現在場合氣氛格格不入,身上搭配的也是不倫不類的,這樣一個人出現在哪裡,估計都是一時焦點話題,不過這個焦點是比較特別的焦點。
而很多人都認出來了,這老傢伙和聖旨的關係還真有些說不清楚,因爲他就是之前劉宏很多時候下聖旨的御用執筆人,對於劉宏的筆跡還有‘玉’璽等都有着十分權威的研究,在這一方面要辨別真僞他說話絕對很有分量,真正讓大家放心他的,還是他一直以來的人品,連對劉宏都不假以顏‘色’,更何況對董卓這個篡立之人?
然後就是一番繁瑣的認定,當看到那老傢伙很嚴肅的點點頭,衆臣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而董卓臉上早已笑開了‘花’。
始終冷眼旁觀的凌巴也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明白過來:這是蹇碩乾的,這一定是蹇碩乾的。
他只知道遵劉宏的遺命,剛開始的時候還可以說不到時候,現在看起來局勢似乎都在朝着於劉協有利的方向發展,既然董卓肯出手助推一把他當然沒有理由不加進來。
對於蹇碩這樣的人來說,和他講天下蒼生還有董卓當政的利弊什麼的就是扯淡,還不如直接和他談開了談利益現實。
實際上,在董卓之前,蹇碩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找凌巴談的,而且顯然他更希望能夠和凌巴一起合作,畢竟兩個人的關係可不簡單,在劉宏在位的時候就多有接觸了。
——時間還要倒回到數日前,在凌府凌巴的書房內。
凌巴愣愣地看着蹇碩,久久無語,而蹇碩也絲毫不退避,直直望着他。
良久,凌巴才嘆了口氣,問道:“你爲什麼到現在纔拿出來?”
蹇碩的口氣也很奇怪,“我爲什麼要早拿出來?”
凌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仔細一想,其實或許蹇碩說的也沒錯,就算是早拿出來,又能夠怎麼樣呢?會不會引發比當時更誇張的動‘亂’都是沒譜的事情,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何進已死,而董卓這個暴君也很明顯對當今的小皇帝劉辯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反而對陳留王劉協抱以了極大的關注和興趣,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心思,這點對於凌巴和蹇碩來說確實是一個好機會,如果在中間加以推手,最好能夠將董卓好好利用一番,說不定又能夠利用完董卓然後一腳踢開,又能夠達成他們扶助劉協上位的目的。
但現在的凌巴和當初的想法也有不同了,當初朝堂之上力排衆議,非得要推薦劉協,無外乎就是爲了和何進的爭鬥,如今何進已死,劉辯在位可能帶來的外戚因素已經驅除了,反而是董卓這樣擅行廢立之事,絕不是一個好兆頭,如果要偏幫他的話,那無疑會把自己也搭進去那可就不是凌巴想要的了,儘管董卓會因此招來衆怒,引得天下羣起而攻之,到時候利用得好說不定也就是自己的機會。
“容我,再想想吧……”凌巴也只能夠這樣說,直接拒絕蹇碩顯然不合適,而且他心裡米啊未嘗沒有這樣想過的心思,尤其是如果計劃得好,能夠趁機除去董卓,只是這種可能‘性’並不是多大,凌巴也沒法抱這種希望,畢竟李儒絕對不是好相與的。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凌巴突然有點兒害怕,害怕一切真的都走上了原來的歷史軌跡上去,這種感覺很奇怪,但卻深深紮根在心理,最近一段時間都受到這種情緒的支配和影響。
現在想想,如今到了這一步,難道是自己當初拒絕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