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計謀,有的靠欺騙取勝,稱爲陰謀。中計者,明白前因後果之後,無不怨恨交加,恨不能將施計之人寢皮食肉;
而有的,卻以力取勝,則可謂之陽謀!中計者往往心知肚明,卻不得不一步步落入其中,甚至明知是懸崖而不得不跳,末了,只能徒呼奈何……
就如當下的南詔兵在吉里的帶領下,明知那營帳是陷阱,卻不得不踏了進去,待到營外圍滿了唐兵,連竄入山林逃生也不可得時,也沒法去後悔當初的選擇。
可是,當外面的唐人已經逼近到營外兩三百遠,嚴陣以待地用各式火器對準大營時,衆人再也無法裝作沒看見。
可對唐人犀利的火器,誰也沒有好辦法來應對,除了龜縮在營中等死外,再也找不到第二種選擇。
正這時,營外突然傳來陣陣的呼喊,卻是先前被唐兵俘虜的南詔兵,在唐人的驅趕下,一陣嚷嚷嚷。仔細一聽,那雜亂的聲音竟然是在勸降。
言語中的意思,無外乎是,裡面的弟兄們,投降吧!投降之後,不用受皮肉之苦,還有好吃好喝招待……只是,苦役卻是沒法免,但是這苦役也是有報酬的,不必在自家地裡刨食差!幹滿五年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雜七雜八的聲音,嚷嚷好了一陣……這般勸降的條件,自然是沒有多少吸引力,所以,他們說了一陣之後,營中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待俘虜們被待下去之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喊話,只是,那聲音卻突然變得高亢起來,原來是唐人在喊話了:“裡面的人聽着!着你們在午時三刻之前,放下兵器,出營受降!”
“某再重複一遍:午時三刻之前,放下兵器,出營受降!”
“如若不然!”
那個然字才落音,就聽到一陣呲呲的聲音想起,一枚中型火箭從唐人的陣地上,騰空而起,呼啦一聲,從大營轅門中竄了進去。
只見那火箭,屁股後面拖着丈把長的火苗子,在一衆驚恐的眼神中,一直飛了兩百多步,才撞上一個帳篷。
這帳篷不過是普通兵丁住的,並不如何結實,那火箭在帳篷裡一滾,便扯拖了下來,又帶着火苗,還掛了一片大帳篷的篷布,繼續竄。
只是畢竟是撞過一次,還帶了一塊布,所以,飛行的線路不再是當初的筆直的軌跡,而是左一下、右一下,忽而又橫掃一大片。
那火苗子所過之處,眉毛鬍子登時就焦了一大片。
再過得一會,它掛上的那片油布也被點着了,嘩啦啦地燒了起來,象面橙黃的旗子一般,飄來飄去。
這裡面的人,還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古怪的東西,立即就被嚇得不輕,而火箭經過的地方,那人羣,是一羣一羣地躲。
可這火箭又沒有導向的,無非就是亂飛,躲也只能是碰運氣了。
到了最後,用作推進劑的火藥柱終於燒完了,那火箭才鬨然落地,卻突然轟地一聲,猛烈地炸出一個大火球來……這火箭的頭部竟然還帶了一個裝有五六斤火藥的戰鬥部。
等到那戰鬥部火焰全消,那喊話的唐兵才又開始繼續喊話,着重強調,午時三刻之前,必須投降!否則……便看到他一揮手,營門外又立起了十多架子,擺了三四十枚剛纔那樣的火箭來。
這處營地,可不是什麼大營地,他本來就只能容納一千人,前後左右,都只有幾百步而已。若是沒有阻礙,一枚火箭可以從頭穿到腳。
若是讓三、四十枚火箭全竄進去,再四下裡打滾撒潑……那這營裡,可就沒幾處能待的地方了。
看到那唐兵說完話之後,有拿了一根長杆子,插在了地上,又在地上大致地畫了一條線,畫外之意,清晰得很:等到杆子的影子跟這條線重合,就開始點火放火箭。
看到這般模樣,那守在最外面的南詔兵,連忙忙不迭地就把手上的兵器一丟,然後就往營外跑:“某等降了……某等降了……”
最外面的一跑,全營各處,都開始往外面跑起來。還都生怕跑在後頭,結果全擠在了營門口,差點把轅門都擠爆了。
還好,揚波軍對接收降兵這種已經駕輕就熟,幾千人亂糟糟地跑出來,到了這邊,就被分成一隊一隊的糖葫蘆,由蠻兵們押着,過了浮橋,去河對岸去坐船。
只是,所有的兵丁都降了,卻唯獨那三名主官沒有出來。
大營崩潰之時,他們無力將兵丁留住,便只好讓自己的親兵,守住中軍大帳,隨那些小卒子一走了之。
現在,大營已經跑空,在外面嚴陣以待的唐兵一擁而進,將中軍圍住,他們卻在裡面裝鴕鳥,不肯露面,任由親兵跟唐兵對峙。
“裡面的人,出來吧!”當先的唐將站到中軍大帳之前,隔着帳外的南詔親兵,對躲在帳中的那幾個人大聲喊道,“自己走出來,多少還能留些體面,若是被拖出來,拿繩索捆了,可就不好看了!”
也不知道是幾人在帳內待着,確實沒什麼意思,還是是想着要好看一點,又等了一會,帳中之人才慢慢地走了出來,正是吉里、高長泰和叢龍安。
見自家主將出了帳,一衆親兵連忙擁簇過來,護在自家主將跟前。
不過,在火器面前,這遮擋在前的血肉之軀,能起到多大作用?無非是最好的尊嚴罷了。
吉里擺了擺手,讓衆親衛退下。
見主將如此吩咐,衆親衛只得將手中的刀劍棄了,往後退去。
他們一退,唐兵一擁而上,將這些人也帶走,現場,便只剩下了吉里、高長泰和叢龍安三人,面對重重包圍的唐兵。
只是,他們終究是爲將之人,明知陷入敵手,也沒有顯得恐慌。
吉里站在當先的位置,目不斜視地盯着那員唐將道:“某等兵弱不敵,某無話可說!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吉里將軍好氣概!”那員唐將卻已經將這裡三人的名字已經弄明白了,他朝吉里拱手道,“某對吉里將軍的氣度,可是景仰再三,豈可輕言殺字?”
吉里聽到這話,似乎對方似乎無意殺自己,心裡才纔不由得一定。他喟然一嘆,準備答話,卻讓一旁的叢龍安搶了話頭去了:“哼……無非就是想讓某等降你罷了!他們也許會降,某卻決計不會!”
聽到這聲言辭,那唐將輕蔑地一笑,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