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沉默了半晌,忽地問道:“你同衛春秋的女兒相熟?”
她解釋道:“也不算很熟,只是打過幾次交道,這次能去衛府查那神秘人的下落,也幸虧衛府大小姐相助。”
嬴政沉默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什麼,凌蘿只道他還擔憂那神秘人之事,便勸道:“大王,我聽說衛府的老爺衛春秋座下門客無數,他又惜才的很,府中必然有無數才得之士,大王能招攬一兩個想必也不會比那神秘人差。”
她話才說完,嬴政便疑惑的看了過來:“這咸陽城也不單單是他衛春秋一個在府中養門客,你如何知道他惜才?”
“那不一樣。”凌蘿道:“別人我就不說了,可這衛春秋對他的門客似是不一般,我聽衛家大小姐說,他竟張羅着爲自己的座下門客編記錄冊,凡是坐下門客都一一編在記錄冊中,若是不惜才,怕不會如此。”
嬴政低低應了一聲,復嘆道:“寡人要尋的那人負有將相之才,一般的門客又如何能相提並論?”
將相之才?
凌蘿呆愣了片刻,腦中忽地浮現一個人影來。
敢情他苦苦要尋的那人,是未來大秦丞相李斯?
那可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思及此,她心頭似是豁然開朗了許多,本想着同他說起此事,卻又想着事情還沒辦成,倒不如先瞞着,到時候再給他一個驚喜。
這般急切的想要求證,第二日傷還沒好便又溜出了宮去。
這次到衛府倒是沒人像上次那般攔着她,也不知是不是他們被衛靈告誡過一番,那態度之改變,讓她頗有幾分望塵莫及的感嘆。
“姑娘,你且隨小人過來,小人這就帶你去找大小姐。”
那人領着她和沐雪繞過一條長長迴廊,便見衛靈正坐在欄杆上,甩着細長的雙腿,笑的前仰後翻。而在她旁邊,李斯正弓身撿着什麼東西。
她走了過去,卻見衛靈手中一卷竹簡殘破不堪,原來剛剛她正在撕那竹簡,而李斯作爲一個讀書人,把這東西看的無比重要,她撕,他也只能彎下腰去撿。
倒是像極了一對活冤家!
她嘆了口氣,只記得當年讀紅樓夢時,印象頗深的便是寶玉爲了逗晴雯,不惜撕扇爲樂,如今這撕竹簡,倒是別有一番情致。只是……兩者相比,一個是爲了討好,一個卻是爲了捉弄。
“衛姑娘!”她上前去,笑着指着她手中之物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啊,阿蘿你來了?”衛靈趕忙起身,將那東西乾脆甩到地上,拉着她便要走。
“阿蘿,前幾天我得了一件稀罕之物,我帶你去看看!”
到真是天生富貴命,不能比啊!
她心中感嘆,附到她耳邊輕聲說道:“你也別老是捉弄他了,他好歹也是你爹的門客,又是讀書人,你也對他別太過了。”
她這話也是真心相勸,想來她同衛靈相處了也有些時日,知道這姑娘也就是性子野了一些,倒沒有十足的惡意,可是她現在這般捉弄未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秦國的丞相,那可真是在老虎嘴邊拔毛。
“切~他還沒成爲我爹正式的門客呢,這話也莫要說的太早,何況……我就是不喜歡他這卑躬屈膝的樣子!”衛靈撇撇嘴,不以爲然。
凌蘿無奈,雖知道這個中厲害,卻不能言語道明,只得笑道:“看來你和他在一起多了也還是很有好處的嘛!”
衛靈轉頭看她,滿臉疑惑:“嗯?”
“你看你現在說話都同平時不一樣了,這些詞難道不是跟他一起學的?”
“誰說的?”衛靈立馬反駁了一句,臉上還露出可疑的紅暈,只是不知這是羞赧還是氣憤。
“我……我那是跟傅大哥一起才學的,纔不是跟他學的!”
凌蘿笑了笑,並沒打算接着打趣,只回頭看了李斯一眼,想了想才問道:“李公子,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
李斯似是還沉浸在方纔被衛靈的捉弄之中,眼中還帶着些無奈,這番聽她這麼問,忙躬身道:“姑娘直言便可。”
凌蘿想着那捲被嬴政當了寶貝一樣的書卷,不禁問道:“不知李公子今日可遺失過什麼東西?”
“你看他那樣,哪裡像是有東西可丟的人?”
衛靈在一旁補刀,見凌蘿看過來,不禁將視線一轉,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
“李某並未遺失過東西。”
半晌,李斯應道。
沒丟東西?不應該啊?嬴政都說了那丟了東西的人有將相之才,可大秦國未來的丞相就在這裡,不是他還能有誰?
她不甘心,接着問道:“李公子此話當真?你可細細想一想,卻是沒有丟失過東西?比如說……”
話音還未落,便聽見一旁有一陣撲棱聲,幾人回頭,便見那欄杆上停了一隻綠嘴花身的鴿子,正在欄杆上舒展着翅膀。
衛靈:“這鳥怎麼有些眼熟?”
凌蘿道:“衛姑娘,這便是前幾日我從你這裡拿回去的那隻鳥。”
“原來是它!”衛靈道:“我說怎麼瞧着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忽然道:“它竟然飛回來了?”
凌蘿笑道:“我都說了這種鳥大有用處,用來燉湯太可惜了。”
她將綠油油抓到手上,從它右腳上取下一個被卷得很細的布條,將其展開給衛靈看:“你看看,這可是你前幾日標的記號?”
衛靈認真接過,不一會興奮道:“還真是,阿蘿,這可真是隻神鳥!”
她笑着拉住凌蘿的手,道:“這太有意思了,一定要跟爹爹說纔是!”
凌蘿:“……”
就一隻送信鴿子而已,沒必要弄的這麼誇張吧?
心中雖這般想,可想着能在衛府混臉熟也對自己尋那神秘人有益處,便也沒拒絕她,任由她拉着繞過十幾處迴廊,來到東邊一個頗爲雅緻的別院。
這還未進去便有人過來勸說道:“大小姐,老爺此刻正在裡面設宴,怕是不太方便……”
這話不說倒也罷了,一說出口凌蘿當即便變了臉:“我要見我爹還要看日子不成?滾開,你若擋着,小心我將你逐出府去!”
那人拗不過她,只得作罷。
這廂終於沒人再過來,衛靈便同凌蘿解釋道:“我爹在西郊有幾處特別大的院子,分別都給他的那些門客住了,竹園是其中最大的一處,還有桃園、梨園……平日裡各個院子的聽說都會經常走動。”
果然是有錢人!
她感嘆間,衛靈忽然道:“你看,到了!”
她順着衛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前方一處寬敞院子中擺放了許多竹案,一些紫衫男子相對而坐,舉樽言歡。
“爹!”衛靈喊了一聲,拉着她一路小跑過去。
衛春秋正笑着將酒樽舉到嘴邊,聽到這一聲,忙站起身來。他從中間那獨有的一方案臺處踱步出來,看到在衛靈身邊的凌蘿,臉色一頓,道:“原來阿蘿姑娘也過來了。”
“爹,我們要給你看個好東西。”
衛靈神神秘秘的將綠油油呈到他面前,像個獻寶的娃娃一般:“你看,是不是好眼熟?”
“的確眼熟,這個是……”
衛春秋還未去猜,衛靈便興奮道:“爹,這可不就是你那日送我的鳥?那日我還在它腳上綁了東西,它今日竟帶着這個飛回來了!”
她將那做了標記的布條給衛春秋看,似是十分欣喜,衛春秋卻只是臉上一晃而過的驚訝,隨即便收斂了神色,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他道:“阿蘿姑娘,不知這是爲何?”
凌蘿解釋道:“衛先生,那日我同你說這種鳥非比尋常,說的便是此事。此鳥名爲‘鴿’,可飛信傳書。”
“哈哈哈,阿蘿姑娘果然是個妙人!”衛春秋笑道:“今日老夫擺了個小宴,阿蘿姑娘若不嫌棄不妨同小女一同落座,同在座的各位細說細說這飛信傳書?”
“這……”凌蘿猶豫,這飛信傳書在這個時候本還未興起,她這般早早的普及,是否有些偏離歷史?
“那好啊!”衛靈道:“就讓你們瞧瞧我們阿蘿的本事,可並不比你們這些男子差!”
她說罷便拉着凌蘿在離衛春秋最近的案臺處坐下,這才安坐,擡眼便對上對面一道目光,卻是先前衛靈經常說道的傅大哥。
此刻他正打量着她,眼中情緒莫名,讓凌蘿不得不撇開視線。
“衛先生,不知這位姑娘是何人?”
她才坐定,忽見傅謙旁邊一個紫衫男子開口問道,眼神不自覺的瞥到她身上。
衛春秋大笑一聲,隨即解釋道:“阿蘿姑娘是小女前些日子結識的好友。”
“原來是大小姐的朋友。”那男子笑道:“方纔崔某聽阿蘿姑娘說到那飛信傳書之事,不知阿蘿姑娘是從何得知那種鳥有如此本事?”
凌蘿打量了他一番,見此人眉清目秀,長相頗爲和善,此番相問,倒似乎是出自好奇,便解釋道:“小女子也是偶然間聽聞,那日見衛先生拿着這鳥,看它長得同我聽聞的那種鳥極爲相像,便認定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