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間清明瞭許多,忙掀了簾子,這果真見那馬車前倒着一個白衣男子。周遭人都圍了上來,見她探出頭來,互相指指點點。
雖然是碰瓷,可真把人撂下不管好像也不太好……
她下了馬車,走到那人身旁,問道:“公子,你可有哪裡受傷了?”
那人轉過身來,“傷的也不重,就是這腳可能一時半會沒法走了。”
凌蘿此時瞧見那人正臉,不禁擡手指着他,驚訝道:“你……”
這人可不是那韓楓!
“你什麼你。”韓楓眉頭一皺,一時戲精附體:“姑娘,你的馬車撞了我,你莫不是不想認賬吧?”
都是熟人,這赤*裸裸譴責的語氣貌似不太好吧?
然而她還沒弄明白這人搞什麼名堂,只得冒着周遭竊竊私語的聲音,同他上演這場互相不認識的大戲。
“公子,我的馬伕說並不曾撞到你,可現在你既然在我們馬車前面,若是你真受了傷,我願意給你賠償。”
她倒要看看這韓楓搞什麼鬼!
韓楓這個戲精,竟像個撒潑的大媽一般理論起來:“哎呀,你這姑娘怎地如此說話,你看你一個姑娘家身上卻有酒氣,想必是飲了酒,誰知道你那馬伕有沒有飲酒呢?若是飲了酒駕馬撞到我,他當然不肯認。”
這戲可有些過了。
凌蘿對他使了個眼色,孰料被他瞬間忽略,那人只做了個受害者的樣子,道:“姑娘,我也不爲難你,你看大家剛剛都看到了你的馬車撞了我,我也不要你賠償,不然有人說我欺負你一女子,這樣,你讓你那馬伕搭個手,將我送到就近的醫館去。”
說的還挺像那麼回事,若不是知道這人戲精的體質,凌蘿差點就信了。
她白了他一眼,可瞧見周遭議論聲愈發激烈,不禁咬牙道:“行,我帶你去。”
那馬伕一臉懵,撓了撓後腦勺:“姑娘,我方纔真沒撞到他。”
凌蘿點頭,塞給他幾枚錢幣,“此時不好議論,麻煩你將他扶上馬車,輾轉到附近醫館。”
那馬伕伸手接過,嘆了一聲,幫襯着將人扶上馬車,這才變了道,往最近的驛館駛去。
馬車裡,那人僞裝痛苦的表情總算是瞬間收斂了起來,一旁沐雪見了,不禁驚訝道:“綾羅,他……”
韓楓舉起手笑着同她打了個招呼,嬉皮笑臉的模樣實在有些欠揍。
她扯着嘴角,略有些嫌棄的問道:“你的本職工作該不會就是碰瓷吧?”
雖然是個高危行業,可萬一逮着個冤大頭,倒是能小賺一把。
“你看我是那麼無賴的人?”韓楓挑眉問道。
凌蘿聳了聳肩,纔要開口,便見他突然一瞬間又正經了起來,將車簾掀開了一角,探着頭朝着外面望了望。
“丫頭,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他忽然放下簾子問道。
凌蘿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沒明白他突然這般問是什麼意思。
“方纔在集市上我便看見你了,可是有一個人一直在後面偷偷跟着你,所以我才擋在了你的馬車前面,我剛剛看了看,那人似乎還在跟着。”
有人跟着?她怎麼一點都未察覺?
韓楓似是猜到她所想,“你看你渾身酒氣,一看就是喝多了,我這纔好心上來提醒提醒你,沒想你竟然如此不領情。”
“哪有不領情~”
凌蘿不認,想到他方纔所爲,不禁指着他道:“好啊……你就爲了跟我說個事,用得着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污衊我撞你?”
韓楓乾笑一聲,“我那……那不是急中生智嘛,就算我污衊你又有什麼,那些人又不認識你,還能將你怎麼樣,再說了,你如今的身份,他們也不能將你如何。”
他笑了笑,忽然轉頭看她,賊兮兮問道:“上次那個探心儀,你可給嬴政用過了?”
凌蘿這還暈乎着呢,都沒開口,一旁的沐雪指着他驚訝道:“你你你……怎麼敢直呼……直呼大王姓名?”
她故意放低了語氣,唯恐暴露了身份,卻還知道要維護宮裡的那位大佬。
凌蘿搖頭,嘆道:“用個屁,一點機會都沒有。”
語氣之中竟有些怨念之意,韓楓將袖子一挽,擺了個聽八卦的姿態,“你這速度也太慢了,我還指望你……”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停頓了下來,那句未說完的話卻撓的人心癢難耐。
“指望我做什麼?”凌蘿追問。
“沒什麼。”韓楓笑了笑,道:“你瞧你這又是惹上了什麼人,爲何一直跟着你?若是知道你是宮裡的人,怕是會泄露身份。”
凌蘿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那人可是穿着一身紫色衣服?”
見他點頭,凌蘿這才隱約猜到了那人是誰。只是她一直都好奇,那個傅謙自打見她第一面時便表現的十分奇怪,如今被她拒絕相送又默默跟了上來,也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
韓楓:“認識的?”
凌蘿嘆了一聲,道:“也不算認識,只是見過幾面,那人行爲實爲古怪。”
韓楓託着下巴思考片刻,這才笑道:“他既然跟着你,又不露面,應該不是想對你如何,或許……是要特意查探你身份的。”
“查我身份?”
那傅謙是衛春秋身邊最受重視的門客,又是衛靈心儀的人,他要查一個人斷然不會親自出馬,除非……是受了什麼秘密吩咐。
衛靈性子雖然潑辣,可也算得上單純,她雖然曾問過她身份,可被她幾句話敷衍之後也不會多想,倒是那衛春秋……他一個商人,處事自然圓滑,做事的手段必然是有的,不然也不會在咸陽城有此番地位。想來她這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突然靠近他女兒,他女兒又對這人信任,以這個理由來秘密查探她身份,倒是也說得過去。
只差遣傅謙來查探她身份,看來他還是不想讓衛靈知道,他對自己那女兒,倒真是十分疼愛。只是如今她幫着嬴政打探神秘人下落還沒有進展,還是不宜暴露身份。
韓楓見她思忖許久,不禁嘆道:“丫頭,要我說你也別總是冒險出來了,那人今日沒查到什麼,他日必然還會行動,你說你好好的待在宮裡享福多好。”
凌蘿一愣,嘆道:“不行,暫時不能讓他知道我的身份,不然以後就沒辦法去衛府打探那神秘人的下落了。”
韓楓知道她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不禁搖頭,“你倒是殷切的很,就算你查到那神秘人又能如何?”
“我能……”
她突然愣住。
對啊,以前是爲了單純的想抱大腿,現在她都對那大佬有一丟丟邪念了,這目的怎麼看怎麼也不太單純。
她忽然想起那位大佬那時看她的眼光,該不是……該不是把她當成那種爲了爬上龍牀不擇手段的女人吧?
這以前一心只想着如何靠近他,如今突然醒悟過來,好似在別人眼中,一切看的都極爲不合理。
“行了,你也別愁眉不展,我既然上來跟你說這個事,必然是來幫你的。”
凌蘿看他,似有不解。
韓楓也沒有多解釋,等那馬車到了醫館門前,便又戲精附體裝傷,讓凌蘿和沐雪扶着他進了醫館,又偷偷給兩人從醫館的後門給送了出去。
凌蘿覺得自己似是從逃亡遊戲裡走了一圈,再輾轉回到宮中的時候,已是日落時分。
纔到了蘿清宮前,便見門口臺階上坐着一個衣着華麗的小孩,見她過來,他騰地起身跑到她身前,彆扭道:“今天還能吃肉嗎?”
凌蘿反應半天,這纔想起他說的是上次那燒烤,不由噗嗤一聲笑道:“大公子不是說不來了嗎?”
“我……我也不是說不來……”他耳根子紅了,急急忙忙的給自己找藉口:“我……我是來感謝你的。”
“感謝我什麼?”凌蘿忍笑。
扶蘇:“父王方纔去了母妃那裡,母妃也沒有再生氣了,聽趙侍人說,是你給父王出的主意,讓父王討母妃歡心。”
這倒是有這麼一回事。
凌蘿掐指算了算時間,心想嬴政差不多也把那玉雕刻完了,如今怕是迫不及待給畫兮夫人送了過去,兩人許是已經冰釋前嫌。
這般想着,竟覺得自己倒是做了件好事。只是心中卻好似有些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麼東西一般。
扶蘇:“上次我錯怪你,我跟你道歉,可是……能不能讓我再吃一次那個燒肉?”
凌蘿本也沒真的要跟他一個小娃娃計較那些事,只是她此刻腦袋暈乎乎的,不得不推辭道:“大公子,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不過今天你要吃的那個燒肉可能吃不成了,要不改天?”
此刻她身心疲憊,只想一頭栽到自己的牀榻間睡到天昏地暗,哪裡還能再想別的?
“好吧,那我今日就不吃了。”扶蘇嘴角一癟,頗爲失落。
雖是這麼說,可走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甘心,連連回頭看了好幾次。
終於能安心睡上一覺了……
凌蘿一頭栽進牀鋪裡,一點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一夜過去。
她揉着痠痛的腦袋起來,開門譴責門外一直嘰嘰喳喳的兩人:“你們兩個大早上又在說什麼?”
“呀,季良人你醒了?”
兩人驚訝回頭,凌蘿瞧着沐雪羞怯的撇過頭去,心中狐疑,問月嵐:“她怎麼了?”
月嵐那姑娘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今日倒是也難得露出些不好意思,“哎呀,季良人,您自己做了什麼怎地還好意思問我們。”
這兩人吃錯藥了?她昨天回來就睡下了,哪裡有時間去做什麼?
月嵐見她似是真不記得,不禁試探問道:“您真不記得了,昨夜大王來過了,您……”
她猶豫半天,“大王今早走的時候嘴都破了,您說您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