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韓非, 竟是她相處了這麼久的韓楓?
凌蘿突然有些接受不了這個設定。
如果他是韓非,那他該十分清楚自己未來會有怎樣的處境,那他當時爲何還要冒險進宮來見嬴政?爲了李墨玄?
似是一瞬間那原本被堵住的門開了, 許多原本疑惑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難怪……難怪當時嬴政看了那書簡便要四處尋他, 難怪他才見過這人一面便讓他自由出入宮中。
她忽然想起先前自己曾屢次問他身份, 他總是笑着帶過, 那時候的他想必也不想隱瞞自己吧?
如今他被關進地牢, 莫不是……
猛地想起史書上那些記載,凌蘿只覺心中發慌,忙轉頭回去, 沐雪跟在後頭,隱約也覺察到她情緒, 一直等出了地牢, 才問她:“綾羅, 你怎麼了?”
凌蘿搖了搖頭,拉着她道:“沐雪, 扶我去一趟凌霄殿。”
“去凌霄殿?”沐雪一驚:“你要見大王?可是大王如今還在同你置氣,我怕他不願見你。”
“沒事,他不見我,我便等到他見我爲止。”
話才落下,便見天邊陰沉沉的暗了一大片下來, 等到了凌霄殿時, 天上隱約飄起了雪花。
凌霄殿殿門緊閉, 唯有幾個侍候的宮人還站在外邊, 凌蘿敲了敲門, 見裡面無人迴應,便揚聲喊道:“凌蘿有事求見大王。”
趙高此刻正貼在門邊, 想去開門,聽嬴政將書簡重重擊在案上,又不敢輕易去碰,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大王,這……外邊冷,夫人這身子怕是受不住的。”
嬴政頭也沒擡,冷聲道:“平日裡倒是機靈,這種時候就沒個主見了?還不快些將人送回去?!”
趙高得令,忙開門出去,這門纔開了個縫,便覺一股冷風嗖嗖灌了進來,他將身子擠出去,又輕輕將門掩上,見到凌蘿還站在門外,不禁勸道:“夫人,這大冷的天可別站這了,小奴這邊安排車輦送夫人回蘿清宮。”
“趙侍人莫要忙活了。”凌蘿道:“大王若不見我,我是不會回去的。”
這一個兩個都是倔骨頭。
趙高心中怨嘆,只得搖頭,轉頭進了門去。他站在門邊,望着嬴政道:“大王,外間下雪了。”
嬴政動作一頓。
“地上都白了一片,這看着不像是要停歇的趨勢,夫人連個暖手的都不曾帶。”
他硬着頭皮說完,見那人已有心軟之態,又繼續添油加醋道:“夫人性子犟,您若再不見她,只怕她一會都要跪在外邊了。”
話才落地,果真見那人從案臺邊起身,趙高會意,忙將門打開,自個兒卻是麻利的走了出去。
凌蘿見面前的殿門終於又開了,忙擡起頭來,此刻嬴政已站在門邊,她還未開口,那人便伸手將她拉了進去。
猛地進到殿內還有些不適應,她打了個噴嚏,下一刻便聽他冷聲問道:“不是不願見寡人?今日怎地冒着風雪便來了?”
凌蘿感覺身上寒氣還未完全過去,如今聽他說話,只覺更冷,她猛地打了個寒顫,也沒去回答他,只問道:“韓楓所犯何事,大王爲何要將人關起來?”
嬴政猛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怒意盡顯:“韓楓勾結趙軍,讓大秦損失十萬兵馬,寡人關他個幾日已是從輕處罰。”
關個幾日?若是她不知曉他身份也就罷了,如今她既已知道他便是韓非,又哪裡還坐得住?
“既是關個幾日,大王又何必將他交與李大人?”
“原來你已經去過地牢。”嬴政看了她一眼,笑道:“寡人就說你爲何匆匆趕來,若不是爲了他,怕也不會如此着急。”
他道:“李斯掌管大秦刑獄,此事自然應交由他掌管,你若真擔憂他,最好莫要一再相提。”
看來他這次是鐵了心了。
凌蘿無奈,可若真任由他這般處置韓楓,心中多少放心不下,歷史上的李斯容不下韓非,如今的李斯自然是容不下韓楓。
心急之下,她也無計可施,只猛地扶着門跪下,央求道:“李大人剛正不阿,大王若是遲遲不肯開口,他自然會按照律法處置韓楓……大王,從咸陽到平陽,這一路若是沒有韓楓,我早已沒了性命,還請大王看在這肚中孩子的份上,莫要傷他性命。”
那深黑的眸子驀然一黯,他眼角微眯,帶着壓迫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若是寡人不肯呢?”
他本也沒打算對韓楓如何,不過便是關個幾日解解他戲耍了自己的悶氣,誰知面前這人卻是偏偏認定了他會拿韓楓如何。
那倒也罷!
凌蘿一愣,眉間一緊,正要開口,卻見他俯身下來,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的腰間緊緊圈住,竟是要拉她起身。
“大王……”
凌蘿纔開口喚道,猛然覺得肚子一陣鈍痛,她眉頭緊皺,額間密密的浮上一層冷汗來。
嬴政見勢不對,忙將人打橫抱起,直直的往最裡間的牀榻走去,此時的凌蘿疼得滿頭是汗,意識飄忽,迷迷糊糊間聽到他喚趙高去請太醫過來,她也不知究竟是等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只覺有一股暖流在腹部盤旋,那原本的疼痛也逐漸得到緩解。
她在一股淡淡的薰香中轉醒,感覺身邊熱烘烘的十分舒適,轉頭看時,只見自己還是在凌霄殿,不過身邊卻多了好幾個暖爐,他掙動着身體準備起身,立馬便有人靠近。
身子倚在他厚實溫暖的胸膛,凌蘿張了張嘴,無力開口道:“大王……”
“先別說了。”那人的聲音在耳邊環繞,比起先前卻是柔和了不少:“這藥來來回回熱了許多次,再不喝下,可就沒了藥效了。”
他說罷,將熱氣騰騰的湯藥放在嘴邊吹了吹,又往她嘴邊靠近。
凌蘿乖乖張口,將湯藥一飲而盡,雖是暖身,卻也微苦。
纔將那藥喝完,嬴政又塞了一塊小東西到她嘴裡,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漫開,驅散了最終苦澀。
“這是什麼?”她一時忘了先前兩人都不快,好奇的問了一句。
“裹了蜂蜜的棗丸。”嬴政說着,擡手拭去她嘴脣上方的湯藥汁,輕聲道:“配着韓楓那所謂的養生茶一起正好。”
養生茶?他也知道了麼?難道說韓楓如今……
她正思慮間,猛地聽得他問道:“甜不甜?”
聲音像一把根細軟的羽毛,撓得她心尖一顫。
這個男人對她的魅力太大,哪怕曾經經歷種種不快,她也從不否認自己經受不住他的誘惑力,兩人從鄴城再見到現在,誰的心裡都有個小疙瘩,像這般靜靜依偎在一塊,各自都卸下心中障礙待在一處,原先那些旖旎畫面便也迅速從腦海裡躥出,凌蘿耳尖一紅,點頭不語。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還未待她反應過來,忽然脣上一熱,那人就那般毫無顧忌的吻了上來,淺嘗則止後又迅速離開。
“果然是甜的。”他似是意猶未盡,言語間頗有些遺憾之意。
凌蘿最是受不了他這般,當下便覺得面上掛不住,原本保持了幾個月的冷淡態度也因爲他那個不帶任何情*欲的吻而土崩瓦解。
忘不掉,恨不起,狠不下,放不開……這人大抵是有什麼魔力,總能讓她迷失在那不經意的溫柔當中。
“寡人一開始便沒有想對韓楓如何,只不過他確實幫助趙國損了我十萬兵馬,寡人關他於地牢思過,一來是給旁人一個交代,二來,寡人也確實有些私心。”
他道:“當日寡人命他帶你先行離開,而他卻擅自做主將你帶去平陽,寡人不過讓他思過幾日,你卻如此緊張,竟連我兒子的命都不顧了。”
原先他若說這話,定然是帶着怒意的,如今卻是平淡的很,不僅不置氣,細細去琢磨一通,反倒還覺察到些酸意。
凌蘿被他那所謂的私心猛地嚇了一跳,心頭撲通撲通的,她想說既然她不是季綰綰那他爲何還有這樣的私心,偏偏卻是問不出口,唯恐他遲疑沉默,又恐兩人又像從前那般互相冷着,思慮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大王又如何知道這是個兒子……”
像極了撒嬌的語氣讓那人聽到心頭大悅,他伸手撫上她肚子,輕輕按揉,也不知是不是肚中那個有所感應,猛地踢了幾下她肚皮,力氣之大,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圓圓的肚皮上撐起了一小塊,突兀無比。
嬴政手停留在那處,若有所思道:“每次寡人這般摸着這裡,他總第一個不滿,恨不得將寡人的手踢開,這麼大的勁,合該是個兒子。”
其實凌蘿倒從未想過這個,雖然也經常聽月嵐他們說起這個,她卻從未去想過,每次一想到這個孩子,腦中思慮的便是他出生了自己該何去何從,如今聽嬴政這般耐心分析,又覺得心頭那些糟糕的情緒越來越複雜。
她忽然覺得,她在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分量的,如若不然,以他的脾性,也不會將就自己到如此地步。
可越是這般想,她又越有些害怕,當真是失去一次,才更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