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步 母親

陸天華的這位丈母孃呢,那也是一位很是攪屎高手,女兒過世這些年了,和陸家的關係就是各種粘連不斷,家裡有點難事立馬跑到陸天華的單位去,擺出來一副你是我女婿的樣子。

陸湘君一個孩子對她姥姥這做派都厭煩的很,更加不要說陸天華本人了,如果不是怕丟人,怕別人講究,陸天華早就把話說清了。

這些年陸天華工作調動了幾次,但無論調幾次,他都是高升,家裡確實有不少的錢,這一片都是這樣講,事實上也是,多少人都揣測陸天華家得趁個百八十萬的。

陸天華去了前丈母孃家,湘君的姥姥一見他親自來了,立馬就笑開了。

她不覺得這是一種糾纏,相反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你看女兒都沒這麼久了,她還能和前女婿走的這樣的好,這一片有幾個這樣的?

再說陸天華爲家裡謀利的這些,不是她拉攏和陸家的關係,能有今天嗎?

“天華來了,快快快,進來坐。”

“我就不坐了,單位還有事情要處理呢。”陸天華揹着人,現在沒有人看,臉子很冷,也沒什麼耐性:“湘君給我來電話,說你總給她學校去電話。”

“是啊,我還想和你說呢,你說你當爸爸的也不說孩子,湘君和她姐關係一點都不好,你說這孩子都叫陳如是給帶壞了。”巴拉巴拉就開始數落陳如是的不好,陳如是是蛇蠍心腸,陳如是就是故意的,陸天華的臉越來越難看,他和陳如是在一起生活,陳如是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能不知道?

覺得對方得寸進尺。

“湘君也是不懂事,對了天華啊,裕民和我說他現在住的那個房子房票你沒有給改是吧,你看眼看着孩子就要上學了,戶口不落下怎麼能行呢,找個時間,你和裕民把房票給改了名字吧,喝水啊,大熱的天。”

這話說的是極其的不要臉,這房子呢是陸天華的私產,因爲來路有些不正,陸天華的心思很細膩,怕別人來查,所以這房票寫的是別人的名字,連家裡的親戚都不是,當時湘君的姥姥總說她老兒子沒有地方住,成天的往陸天華的單位去跑,陸天華被磨的沒有辦法了,才把房子借給了裕民來住,結果住了幾年,對方似乎忘記了,這是借給他們的,而非是贈給的。

湘君的姥姥臉上掛着笑,說的就和一毛錢一樣的簡單,該換名字了,你找個時間趕緊給我們換了,省得孩子住的不省心。

陸天華不滿。

“這房子是我借給裕民住的,改什麼房票?他有什麼資格改房票?”

湘君的姥姥無奈的嘆口氣:“這不也是沒有辦法,裕民沒有房子……”

“他沒房子我就得給?我是開銀行的我?以後這樣的話您老就少開口吧,這些年我爲你們家做了多少的貢獻你們心裡清楚,我心裡清楚,孩子的媽媽是自然過世的,我陸天華也沒欠你們什麼,人還是有些分寸的爲好,一旦過頭了,就招人煩,還有不要給湘君打電話過去了,孩子唸書挺累的,她現在都長大了,就連自己爸媽都不愛搭理呢。”

陸天華是拐着彎的說陸湘君和她姥姥家不親,原本就是,過去這老太太對陸湘琪最好,湘君也就勉強吧,後期對湘君也沒什麼樣,就是總接,給接過去了轉身就找陸天華要利息。

湘君的姥姥心想,過去這麼些年你也沒有在這事情上計較,怎麼突然就翻臉了?

噢!

心中明白了,是陳如是吹了枕邊風。

老臉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覺得陸天華不是人,再怎麼樣自己的女兒沒有嫁給他?不是嫁給他之後死的?

傷病!

恐怕對一個運動員來講,這兩個字的傷害是巨大的,一旦和這兩個字沾上邊,前途未卜。

LZ女乒止步於全國錦標賽16強,今年陸懿淨沒有出戰,派出的都是小將,對外是講要鍛鍊小將,但內裡隊裡有隊裡的問題,今年被報以最大希望的陸懿淨傷病不斷,沒有辦法上場,作爲一個運動員來講,哪怕是你在格外的小心,你也不可能和這兩個字不沾邊。

陸懿淨全年就沒有歇過,馬不停蹄的各種比賽訓練,國家的,隊裡的,拉練賽公開賽,身上的那個傷具體還要從前兩個月的比賽說起,腰肌勞損,頸椎和肩都不是很好,傷病各種各樣的又多,如果你逼着她去上場,她是能上,但以後也許就留下遺憾了,隊裡希望她上,但經過決定還是讓她進行治療,一邊治療一邊訓練。

LZ的成績一落千丈,隊裡的指導也是非常的無奈,今年對隊裡而言困難真的很多,首先就是陸懿淨因傷缺陣,鄭敏不參加團體比賽,程曉飛被調到成都隊,在未來的兩年之內不能代表LZ隊參賽,隊裡派出來的都是三線選手,請問怎麼打?好在鄭敏個人的成績依舊出衆,能讓隊裡的教練和領導覺得欣慰一些。

根本就沒的打。

提前落幕了。

讓陸懿淨休息,是因爲接下去她還有法國和瑞典連奪兩站比賽,前途重要,孩子的未來更加重要。

隊內對陸懿淨特別的照顧,因爲她現在在隊裡就算是大咖了。

陸懿淨的傷病是長久累積性質的,不是短時間造成的,因爲傷病這一年她的訓練比賽成績都不是很好,原本被叫進國家隊就是爲了模仿川島松子,給胡曉萍當陪練。

今年胡曉萍正式退役,那一年胡曉萍帶走了掌聲帶走了所有人祝福的目光,鄭敏開始嶄露頭角,就連趙晨晨的名字也開始家喻戶曉,看乒乓球的人,鄭敏、趙晨晨沒有不知道的,而被嚴肅譽爲有實力能超越趙晨晨的陸懿淨因爲傷病晦暗了一年。

她想打上去,可怎麼努力都是沒戲,沮喪,萬念俱灰,身體狀態不夠給力,各方各面的原因,加上還有來自家裡的,存在着兩個字變得異常艱辛,雙重壓力壓在肩膀上,人生到了這個階段,要麼爲自己的不行找個藉口,要麼就只能繼續憤怒下去,等待花開。

陸爺爺和陸奶奶對孩子從來就沒有提過什麼要求,但別忘記了,上中還有一位和陸懿淨關係剪不斷的親生母親。

陳如是在電話裡質問陸懿淨,那是公開賽打回來,她的狀態差的要死,就連鄭敏都說,這不該是陸懿淨的水平,發揮失常,嚴肅更多的精力放在鄭敏的身上,因爲鄭敏的年紀擺在這裡,鄭敏和趙晨晨成爲女子隊裡第一的競爭者,但從教練的角度來看,確實趙晨晨的技術特別好但就是發揮不穩定,但鄭敏就不同了,磨了幾年,經歷過太多的比賽,累積了很多的經驗,按照一隊所有領導的想法,就是把鄭敏給推上去。

鄭敏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本事,趙晨晨年紀還小,如果她能爭到,她就爭,沒有人對陸懿淨抱有希望,今年她的狀態不行,加上也還算是年輕,明年後年大後年她還有機會,就是她不出成績估計失望的人也不會太多。

懿淨對這個冠軍她是渴望的,不渴望自己也不會下那麼多的苦功夫,但就是求而不得。

冠軍距離她就是遠遠的。

打完比賽回來,繼續在治療,原本情緒上已經很痛苦,找不到發泄的途徑,她不能和別人講,不能訴苦,這不是她的個性,她更加不能說給爺爺奶奶聽,長時間的家外生活,養成了她有什麼事情都往心裡放,只報喜不報憂,生活再苦嚼一嚼吞下去,苦味兒太重喝口水就好了,不講。

對家就是不說,陸爺爺陸奶奶哪裡能知道這些?

無非孩子今年的比賽成績不好,那誰能永遠站在巔峰上?

陸懿淨睡不踏實,睡不着,根本沒有睡意,一天到晚累的不行都閉不上眼睛,心理負擔很重,她這樣肯定不會逃過嚴肅的眼睛。

嚴肅不是不上火,陸懿淨一直都是他帶的,他希望看着走向更好的明天,但現在實力上確實不行,差了那麼一點,鄭敏的各方面實力更強一些,他肯定是要先把鄭敏推上去的,至於以後到底是成全趙晨晨還是成全陸懿淨,這要看她們自己。

看她們的自己能力。

原本嚴肅是這樣想的,結果陸懿淨就連睡覺都睡不着了,嚴肅覺得問題大了。

眼眶下方都是黑色的,臉還是那張臉,一點笑的模樣你都找不到。

你說她十歲嚴肅還能和她坐下來好好談談,她現在都是大姑娘了,嚴肅怎麼和她談?見面了冷靜不下來,他就非常的惱火,你把自己給弄成這樣,你說有用嗎?

你現在身上有傷病,咱們就好好的養,好好的練,還是有機會的,可她不。

她和自己較真。

說是好幾天了一直都是這樣的,睡不着。

和陸懿淨住一起的人就是開玩笑的說,她說老陸這是要成仙了,沒有睡意。

隊裡給看,帶着她去看,各方面都有看,然後最後看的中醫,老中醫給開的藥,需要藉助手段讓她睡下去,但說想睡個踏實覺根本沒有,她總是做夢,不能好好的休息,思想負擔太重。

一邊喝中藥一邊去打比賽,比賽打到哪裡,藥就跟到哪裡。

陳如是忍到陸懿淨的一場比賽結束之後,她給陳如是打過來電話,在電話裡陳如是就徹底發飆了。

“你這球到底是怎麼打的?你有沒有用心去打?進了國家隊技術水平反降落到這種程度,你還打什麼球?不能好好的打,你就退役,呵……”陳如是說話帶了很多語氣助詞,她也許知道也許是不知道,陸懿淨真的很要強,別人出這樣的聲音也就算了,但這份嘲諷來自她的家人,她最親的人,她多少天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我要是當初知道你是這樣的,我何必在你身上浪費錢。”

陸懿淨似乎更加瘦了,人好像一陣風都能給吹跑,皮膚顏色也不是很好,長時間的喝藥,但是訓練的時候更拼了,和自己玩命,她心口堵着一口氣發泄不出去。

鄭敏和陸懿淨一個隊出來的,現在看見陸懿淨都恨不得繞路走了,覺得這小孩現在嚇人。

上午訓練結束,鄭敏和嚴肅並排走着。

“我現在看見她都覺得瘮的慌,這麼拼是爲了什麼啊?身上還有傷呢。”

鄭敏很喜歡陸懿淨,以前在隊裡就對陸懿淨不一樣,她更加像是個姐姐,像是個前輩,對後輩提攜,前天她們出去比賽,陸懿淨看別人打比賽的時候喝的藥,然後就坐在觀衆席上睡了不到二十分鐘,鄭敏當時人就坐在身邊呢,就這二十分鐘對她來說都是奢侈,平時還沒睡這麼長時間呢。

嚴肅也有問過,那孩子的嘴撬不開,她家裡還是她自己的問題,她都不講。

事實上嚴肅也想不到陸懿淨家裡會有這樣的反應,累死他他都沒有辦法去想。

中午吃飯,鄭敏走到陸懿淨身邊,就坐下了。

“和姐說說,怎麼了?心裡爲什麼這麼大的負擔?”

情分不一樣,一起長大的,是她看着長大的。

懿淨搖頭:“沒什麼,就是情緒總調動不上來,打的成績很差,心情沮喪。”

鄭敏吃着自己的飯,說晚上的,她請客,出去玩一圈唱個歌什麼的,最近沒什麼比賽,還能有時間出去出去。

“我晚上要練球。”

鄭敏聳肩:“你要是我媽的孩子,我媽晚上做夢都會笑出來。”

鄭敏她媽是個非常風趣的人,總調侃自己的孩子,鄭敏一打電話就是和她媽鬥嘴,不像是懿淨這裡,和陳如是通話,她總覺得壓抑,抑鬱。

她得出成績,不是爲了陳如是。

陳如是在電話裡說,你爺爺奶奶才過幾天好日子?你爺前段日子去給人家幫忙,結果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了,差點就死了,你奶沒有和你說吧?他們倆未來的保障就只有你,你出息他們有好日子過,你不出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等吃過飯,鄭敏拉着陸懿淨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就要開會了,因爲在隊裡平時訓練大家也都是穿短褲,鄭敏的眼睛一掃,陸懿淨的大腿上有個印子,那印子發紫,邊圈有些發黃,這個位置不可能是摔的。

鄭敏想到那可能是什麼東西弄的,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問題大了。

嚴肅武濤聽鄭敏說,武濤當時嚇的夠嗆,他讓嚴肅馬上找陸懿淨談,現在必須得談。

在這麼下去,孩子就廢了。

陸懿淨說那是摔的,嚴肅壓根不信,發了很大的火氣,這和自己女兒你說有什麼差別?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嚴肅看着她坐在這裡,想起來了那個午後,在涼州省隊的午後,那個小丫頭和他女兒坐在一起的樣子。

嚴肅覺得心酸。

“我希望你能打到世界第一,但是懿淨啊,有些事情不能過於着急,你是我帶出來的,難道你能不能打出來我不清楚嗎?”

陸懿淨看着自己的腿。

那根本就不是摔的,而是自己扎的。

是用叉子扎的,好在那叉子並不是特別的尖,所以傷的至少目前來看,雖然看着嚇人,她至少也不能算是自殘。

這個冠軍,不是鄭敏的也會是別人的,現在不會是你的,嚴肅不想傷她,但是沒辦法,這就是目前的狀態這就是現實。

嚴肅有給陸奶奶去過電話,他做了工作然後還要家裡人來做工作。

“用餐叉子扎的,當時還騙我,說是摔的。”

陸奶奶的鼻子有些發酸,她答應嚴肅答應好好的,說是要勸孩子,掛上電話,扶着電話的那隻手就沒動過,家裡安裝了電話,爲了孩子和家裡聯繫方便,就保持一樣的姿勢。

陸爺爺下樓遛彎去了,他的身體時不時也要動一動。

徐阿婆過來借點醬油,家裡的醬油用沒了等着下鍋呢,現在出去買來不及了。

“老陸太太借我點醬油……”

推門進來一看,這是幹什麼呢?

怎麼哭了?

陸奶奶爲這孩子她哭過了幾次,不是覺得孩子不爭氣,相反的覺得孩子太爭氣了,家裡的負擔都壓在孩子的身上,教練說讓她去勸,她要怎麼勸?

孩子心裡不好受,一樣的隊待着,看着人家出成績,她就不行。

“噢噢。”

“你這是怎麼了?和老頭兒吵架了?”

陸奶奶苦笑:“我能和他吵什麼,要鹽是吧,我去給你拿……”

“是醬油。”

陸爺爺上樓,推開門,夏天這個樓就更加陰暗潮溼了,但有個好處,那就是能涼爽一些,進門就吹風,家裡的窗子都開着呢。

“懿淨的教練來電話,說是讓我們給孩子去一通電話勸勸她……說是扎的自己大腿……”

陸奶奶的手指捂着臉,她但凡有點辦法,她早就不讓孩子繼續下去了,她受不了,還睡不着,這心裡得壓了多大的壓力啊?

這孩子也是,哪裡來的這樣大的壓力,打的不好就不好,難不成家裡人能罵你?

陸爺爺沉默了半響,和陸奶奶的態度基本保持一致,不能打。

孩子不說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孩子想說她就說了,不想說你好好的打這通電話過去,更讓她心裡放心不下,覺得爺爺奶奶都看着呢,得轉好啊。

“競爭壓力大,打球好的人多。”

這是早就想到的了,陸湘琪當年打的那樣的好,最後怎麼樣了?還不是無聲無息了,懿淨這一路往上走,家裡沒能幫上她什麼忙,都是靠孩子自己的意志力。

陸爺爺爲這個孩子感覺到驕傲,太驕傲了。

孩子沒有自控力他也能理解,卻一路出息成這樣,爲家裡爲她過世的爸爸爲她爺爺奶奶爭光了。

通電話在電話裡也沒有講這些,就是陸奶奶不停的誇懿淨,誇的懿淨眉頭糾結了起來。

她怕的就是別人把自己的情況說給家裡聽,她爺爺奶奶年歲都這樣大了,不想讓他們擔心,不想讓他們成天跟着提心吊膽的。

“奶,你好好的說這個做什麼?”

陸奶奶在孩子看不見的地方搖頭,不停的搖頭,這個傻孩子,傻孩子啊。

“沒,你爺爺前天和我說,說我們家懿淨出息了,我和你爺爺都不上班了,以後就靠你養了。”

“那好啊,這是我的榮幸,你們放心的養着,以後我給你們換大房子,換更好的房子。”

陸奶奶聽着受不了,她寧願孩子不懂事一些,陸爺爺見老妻這樣,搶過來電話,要是在電話裡哭,那孩子原本就心細,馬上就會想到的,爺爺和懿淨聊着,說最近有些親戚和他們又重新把走動了起來。

其實你說不恨,那陸奶奶一定就是恨的,家裡難的時候,一個一個的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都飛了,現在知道家裡情況好點了,又要重新走了,人生哪裡有那麼多便宜的事情,但陸爺爺考慮的角度和陸奶奶不同,你說人活在世,哪裡能有一個親戚都沒的?

是這家做人失敗,還是怎麼回事兒?

親戚吧,差不多就得了,人家對着你擠笑臉,你也不能虎着臉,老頭兒念念叨叨的把家裡的事情都和孫女說,還開玩笑的說,現在懿淨就是家裡最大的柱子,最頂用的那個柱子。

等掛了電話,陸爺爺和陸奶奶一直到晚上睡覺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話講,大門就關着,也沒有出去遛彎,就這樣坐着,電視裡播放着新聞聯播,晚上陸奶奶睡不着,就睜着眼睛,可她睡不着她都這把年紀了,陸懿淨纔多大的孩子啊?

陸奶奶去陳如是單位找她,陳如是前天腳紮了,但依舊還跳舞呢,她對自己其實挺狠的,一般人這樣肯定要休息在家裡的。

你看她走路,也看不出來她受傷,陸天華就讓她不上這個班算了,反正家裡也不差她這點錢,可是她不幹。

順着視線看着站在門口的陸奶奶。

“我找你說兩句話。”

陸奶奶擡頭,看着陳如是:“你給懿淨前幾天打過電話了是吧?”

陳如是點頭。

“昨天她教練給我來電話,說孩子把自己給紮了……現在就睡不着,走到哪裡藥就拎到哪裡,靠藥維持睡眠……”陸奶奶心裡其實挺慪的,她都要慪死了,可她還是來求陳如是了。

放孩子一馬吧,別逼了,除了孩子她媽,她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陸奶奶苦笑:“你那麼聰明,不用我說你就猜到了,孩子能成什麼樣讓她自己去走,不用我們催,她自己肩上壓力都很大,她教練說這一年她的傷不斷,我是佩服你有先見,這孩子就是你培養出來的,可如是退一步來說,你當過一個合格的媽媽嗎?她從小到大你沒對她說過一句表揚的話,全部都是要求,她是個女孩子啊,你就沒有過狀態不好的時候?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是康安活着,他是不會讓孩子這樣的,我但凡要是知道她有今天,我一開始就不能讓你干預她的人生,再出息這些都是用辛苦和堅持拼湊出來的,我看着心疼,我是沒什麼大理想大抱負。”

“下次你要給她打電話,說兩句安慰孩子的話吧,不能說也別太難爲孩子了。”

陸奶奶心塞。

心塞的厲害。

陸奶奶轉過頭,蹣跚的離開了,家裡事情不斷,一波跟着一波的,陸爺爺又重病一場,差點就壓垮了她的脊背,好不容易撐過來的,這些年她是撐過一段又一段的,爬過一個接着一個的坡,爬的堅信,爬的蒼老。

身上的衣服還是過去的沙料做的,陸奶奶年輕的時候還挺喜歡穿裙子的,但陸康安過世以後,她要工作,工作穿着裙子肯定不方便,這些年已經養成習慣了,再去穿裙子也覺得不方便,陸懿淨長到多大,陸奶奶在外就多少年沒碰過裙子了。

懿淨三四歲,那時候陸奶奶年紀其實也還是可以美的年紀,但沒有資格和權力去美的。

陳如是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很不舒服。

因爲之前陸懿淨從來沒有對她講過,她受傷了,傷在什麼地方,沒說她現在就連睡覺都睡不着了。

下班早早就回到家裡了,陸天華那麼讓她休息休息,她就是不肯,今天可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早就回家了,一直在沙發上躺着。

陸天華回來拿一份資料,擰開門還納悶呢,這鎖有點不對勁,難道是媽來家裡了?

擰開門進去一看,結果是她,在家裡躺着呢。

“你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爲家裡進來人了呢,真是難得,今天回來的這麼早。”

陸天華笑呵呵的說着,想着自己也不回單位了,她難得提早下班一天,兩個人去市內轉轉吧,看看她有什麼想買的。

“怎麼躺着呢?”

陸天華換了拖鞋,上手來拉陳如是,陳如是的手縮了回去。

“別管我。”

陸天華能不管嘛,以爲她在單位受氣了。

“你怎麼了和我說說……”

“我說讓你別管我你聽不懂是不是?我回個家你也和我作對,我走還不行嗎。”

從沙發上爬起來就開始發火,發了很大的火氣,給陸天華都嚇到了,好好的就這樣了,到底是因爲什麼啊?

陸天華想着,要是我錯我就給你道個歉不就好了,上手去拉陳如是的手,陳如是眼睛惡狠狠的瞪了過來,陸天華愣了一愣,就鬆開了手。

他們倆再婚以後,就連嘴都沒吵過,陳如是這怎麼了?

“如是……”

陸天華見陳如是跑了就下去追,他也弄不明白陳如是今天到底是怎麼了,自己好像沒有說錯話,進門說的這幾句話哪裡能惹到她。

陳如是就覺得煩,陸奶奶指責她,指責她對孩子不好,可她對孩子要求不高,能有今天的陸懿淨嗎?

沒人能理解她。

對,她就是個惡毒的媽,她就是壞女人,她就是個壞蛋。

滿腦子裡裝的都是陸奶奶的話:“……說是現在睡不着,天天喝中藥,走到哪裡就喝到哪裡,小比賽不要緊還能喝,如果參加大比賽,藥份肯定就會有影響的,再大也才20,懿淨這孩子你看着她什麼都不說,其實心裡和她爺一樣,我煩你,看見你我就恨不得離得遠遠的,你自己捫心自問,就算是再聽話的孩子,是不是大人告訴什麼就做什麼,我和她爺爺讓她給你打電話她就打?是孩子心裡想要有個媽,你對着她再不好,她心裡還是有你,這就是血緣,我也阻攔不了,該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吧,你和康安就這麼一個孩子,逼死了你覺得痛快了,你就繼續。”

陸奶奶走了兩步,又回頭,她是真的不認爲陳如是愛這個孩子,她感覺不到,一絲一分都感覺不到。

“我不喜歡你,打你進門我就沒喜歡過,可孩子她爺爺說,孩子出息都是你的功勞,這些年你不容易,愛的方式有很多種,雖然這話我不贊同,但還是謝謝你,陸懿淨教的很好,養的很好,又教訓又聽話又出息。”

陸奶奶緩緩的走着,她不過就是個老人,人生其實已經沒什麼盼頭了,對物質上的那些她都沒的求,有生之年就希望孩子能好好的,這樣她也算是對兒子有交代了,陸家的骨血至少也給延續下來了,以後孩子要怎麼樣,那都是孩子的事情,她盡到責任了。

陳如是寧願陸奶奶指着她的鼻子來罵,也不願意讓對方和她說什麼感謝她,她不需要任何人感謝,她就是自私,她就是這樣的個性,她就是特立獨行,她就是不愛這個孩子,她就是嫌棄,她就是……

陳如是快步的跑着,計春華騎着自行車要去辦什麼事情,正好遇上了,計春華可沒有停下來,陳如是和孃家的關係就是這樣的,已經都臭的不能在臭了,孃家也沒有人想沾她光什麼的,計春華可不敢亂好心,她要是停下來問,一個弄不好陳如是以爲自己又要求她什麼,別讓人家犯難啊。

計春華那車根本就沒停,陳如是親眼看着的,親嫂子當她瘟疫一樣的躲了開。

她沒什麼地方可去,除了和陸天華的那個家,就是孃家了,但這些年她刻意的和孃家拉開距離了。

這片誰不知道,養女兒那就是白搭,養出來一個陳如是一樣的女兒,不說求你贍養父母,一旦得勢孃家的大門都不登,就這麼幾步,走過來撐死十分鐘,誰生這樣的女兒,還不如找根繩子直接吊死呢。

要說老崔太太也真是悲劇,就她偏生了這樣的女兒,幸好還有兒子。

陳姥姥在家裡看電視呢,女兒家過的好,她也不羨慕,不搭孃家也沒有什麼,她不差這點錢,也沒打算從女兒的身上刮錢,愛來不來,她就這態度。

兩個兒子都沒太大的本事,但兩個兒子都很孝順,人活一輩子要求不能太好,所謂知足者常樂。

陳如是敲門。

“誰啊?”

老太太下牀,還以爲是鄰居呢,一推開門,結果一看是陳如是。

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在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歲月的洗禮,客客氣氣的讓陳如是坐。

“和天華吵架了?”

孃家就是孃家,要是陸天華欺負如是了,她當媽的就不能讓分了,你看我和我姑娘之間有什麼問題,捂着放在心裡,這是她們之間的問題,但你不能欺負她沒孃家,她還有媽還有兩哥哥呢。

“媽,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怪?覺得我很無情?”

陳如是一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的,因爲覺得根本沒什麼必要去重視,別人怎麼看又能怎麼樣呢?

陳姥姥長長嘆口氣。

“你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了?”

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跑回家裡來?

陳如是就把陸奶奶去找她的話原原本本都說了,陳姥姥頓時紅了眼圈,伸手去擦還沒來得及流淌出來的眼淚。

懿淨給奶奶家去電話,也同樣的給姥姥家去電話,並且陳姥姥家的這個電話也是陸懿淨給安的,當然了孩子心裡掛念是一方面,另外的一方面就是孩子的爺爺奶奶確實人品不錯。

錢是從爺爺奶奶手裡拿出來的,說孩子想給安的,孩子不一定能想到這麼全面的。

姥姥很喜歡懿淨,覺得出息,覺得孩子苦,別的孩子從小就長在她眼前,照顧不照顧的她都給帶了,就懿淨,小時候生出來她媽就不肯喂,那時候她也輪着去幫忙帶帶,帶的天數很少,後來女兒鬧的呀,她都不好意思登陸家的大門,說句不好聽的話,孩子以後出息,他們就是想孩子都不好意思去沾邊,讓人爺爺奶奶怎麼去想?來借光來了?

那麼大點就被送到省裡,一年到頭回家幾次?

這是人爺爺奶奶給照顧的好,孩子有什麼成績都是人爺爺奶奶的功勞。

“你媽這輩子沒念過幾天書,也不懂得什麼大道理,我就說一句,如是啊,你自己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你問自己一句,你對得起對不起你女兒,你如果覺得對得起,那我這個當媽的沒有話說。”

“至於你說的我們恨不恨你,這沒什麼,自古以來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的東西我們不沾,我不怪你,你兩哥哥嫂子都不怪你,誰要是背後講你一句閒話了,你告訴我,我收拾他們,我們老陳家這點骨氣還是有的,自己有本事賺就有本事花,沒本事賺那就別眼紅,我們不求你能爲我們做些什麼,陸天華他家要是欺負你,你回來講,你媽別的沒有,一把力量還是有的,到了我這把年紀,我多活一天就是賺的,欺負的狠了,我就敢撕了他們家。”

“我們倆一樣都是母親,我對你怎麼樣,你對懿淨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想想吧,反正你是個大有主意的人,別人說什麼你也不肯聽。”

陳如是忍不住的放聲哭了出來,這些年了,她壓抑了這些年了,她容易嗎?

“我是爲了她好,我不逼她,你們都寵着她,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打小父親就沒了,她能和別的孩子一樣嗎?她要是不自立自強一輩子沒出息窩窩囊囊的活着,她對得起她爸爸嗎?她爸死了這麼多年,外面是怎麼講究陸康安的?”

這就是陳如是心裡的一個結,別人說沒見到陸康安的屍體,一直說陸康安活着,這話說的人也許就是隨便講講,孩子一直沒有出息,別人會說,你看陸康安家也就這樣了,但孩子一旦有出息,人家就會講,陸康安是死的早,可生了一個不錯的女兒,一個挺出息的孩子,她要做給別人看,做給別人瞧,叫那些說閒話的人都閉上嘴巴,我的孩子比誰的孩子都優秀,比誰的孩子都好。

當然這個好,就是要用她的童年,她長期的和家人聚少離多用她的孤單和她的傷病慢慢累積而成的,懿淨走到今天的這一步,眼看着就要走到頂點了,陳如是秉着呼吸,她就等待着她女兒站在人生的最高點自信的笑着,結果呢?就差這麼一點,陸懿淨身上開始不停的出現問題,她很想抨擊陸懿淨,就差那麼一點路,你就是爬也得爬過去,要努力,傷病算是什麼,忍忍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可她精神上也出現問題了。

自己和這個孩子的關係就像是數九天結冰的河面,天氣回暖,你看着那冰面結的很厚實,一旦上腳,會不會塌,沒人知道。

陳如是一直走的無謂,大步流星,但是現在她停下腳步了,她站在冰面上不敢前進。

也許一個向前,前面的冰面皆塌,全部碎裂,可是回頭走回去,她不甘心。

她怎麼甘心?

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不知爲何,心裡竟然感到恐慌,感覺到害怕。

陳姥姥的眼中瀰漫着霧氣,跟着掉眼淚,她不忍心看孩子受苦,不忍心看女兒這樣,說到底她就是心軟,陳如是一哭,她就受不住,想想陳如是的話,是啊,這些年她女兒也是不易。

陳姥姥抱着陳如是痛哭失聲。

“你聽媽的話吧,如是啊,別逼孩子了,懿淨睡都睡不着了,她才20歲,以後有那麼多的機會,你要相信她,自己生的孩子你都不信,誰還能信?那她現在就是跨越不過去那道坎,你逼的再緊她也不行的,世界冠軍就那麼好嗎?她拿過全國冠軍,這不是挺好的嘛,媽求你了,你就滿足吧,她現在真的很好,很強了,給她爸爸和陸家都掙臉了,已經光宗耀祖了。”

第二十一步 種子第一百二十二步 時差第一百一十一步 婚訊第一百二十四步 起因第一百二十四步 起因第十一步 要強第四十三步 政策第八十三步 打飛第八十八步 紅燒肉第一百三十四步 偏執第一百二十三步 人性第一百二十九步 愛情,暗自生長第二十一步 種子第二十二步 大咖第一百二十四步 起因第六步 爭執第一百一十一步 婚訊第七十五步 警告第一百三十二步 死胖子第一百五十步 經過第八十五章 席導第八步 認門第四十五步 向上第四十八步 間隙第一百二十步 一閃一閃第十一步 要強第一百四十六步 大肚第一百二十二步 時差第八十八步 紅燒肉第六十九步 冠軍第十五步 習慣第八十六步 一姐第一百四十一步 謀殺第一百零九步 傲嬌第三十六步 預熱第九步 說通第五十九步六十步 冠軍第一百二十七步 國民老公第一百一十五步 你不放下我第四十五步 向上第十四步 短髮第七十九步 貽笑第七步 再嫁第八十三步 打飛第七十九步 貽笑第四十七步 削球第七步 再嫁第一百一十四步 相依爲命第七十一步 席家第五十步 國青第六十五步 換房第十步 姐妹第六十六步 國寶第一百四十七步 抓到第九十七步 十萬八千里第四十九步 無解第一百三十四步 偏執第八十步 兩年第十五步 習慣第二步 風波第一百四十一步 謀殺第四十四步 距離第三步 犯衝第一步 出生第六十六步 國寶第二步 風波第一百一十三步 證明愛人又愛己第四十九步 無解第一百零一步 預選第一步 出生第一百三十七步 團聚第八十五章 席導第四十二步 成長第一百三十四步 偏執第四十四步 距離第二十五步 內情第一百三十九步 綁票第七十八步 討好第九十一步 霧裡看風景第一百三十五步 意外的禮物第八十步 兩年第八十六步 一姐第一百零九步 傲嬌第一百五十步 經過第一百一十三步 證明愛人又愛己第一百二十三步 人性第六十一步 讓夢恆久比天長第八十四章 打壓第一步 出生第七十二步 世界盃第七十步 波瀾第六十九步 冠軍第二十五步 內情第六十九步 冠軍第八十五章 席導第一百四十七步 抓到第三十九步 脫線第九十二步 愛與恨分明第十步 姐妹第四十三步 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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